第九十五章 水帘一梦，琵琶一曲（1）

    他的意识向着幽蓝深海飘了过去，眼中咫尺，至近至远，始终无法抵达，他开始奔跑，然而千里万里，徒劳无功，那一抹红影，终究可望不可及。

    有什么事情，在梦里都无法达成？

    吾生须臾，清醒是苦，若不能赢过宿命，唯求冷眼观尘世，今朝有酒醉，梦里为主宰。

    何时连做梦都不能自己做主了？他的情绪由万分欣喜而变得极度愤怒。

    整个梦境开始翻转飞旋，进而逐渐崩塌，乾坤颠倒，青天流云消逝，大地龟裂，岩浆奔涌，海水干涸蒸发......最后天地归一，重新化为混沌模样，如鸿蒙初开时。虚空之中，清浊二气缠绕，漩涡正中央，响起一个浑厚的声音。

    “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寂兮寮兮，独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可以为天下母。吾不知其名，强为之名曰道。”

    悟空未经思考便脱口而出：“什么道？那不就是我吗？”

    此语一出连他自己都很是莫名其妙，这分明不是自己在说话，倒像是自己的心在说话。

    那个声音说道：“好狂妄的小子！”

    眼前景象骤然消失，变得昏黑一片，铁马金戈入梦来，他听到了黑暗中厮杀与惨叫声四起，剑戟刀戈碰撞的铿锵之音，血流成河的声音，雷霆乍响花木折，大河狂潮滚滚来，所有的声响混成一片，炸裂在整个梦境之中。

    眼眸微动，他还是没有醒。

    雷霆厮杀之音穿过水帘瀑布传入耳中，可以想见此刻外面是何其惨烈之景像，陈韬一指触到结界的边缘，红色的涟漪向四周激荡，他叹了口气，这是结界而非法阵，深厚无比的灵蕴凝结其上，浑然如天成，找不到一丝漏洞。无论结界壁障受到多强悍的攻击，都会如川流入海，被轻而易举地消逝化解。

    这是隔绝一切威胁的结界，此刻孙悟空身处其中，在酣睡，在悟道。

    一个时辰前，天兵天将从各个方向涌入花果山，擒杀妖魔，天穹上雷将集结，水火俱来，此刻的花果山就是一个修罗场。

    血流长河，神与妖的厮杀无休止，水帘瀑布都被染成红色。

    榕树妖，北海灵龟，人参精等几个老妖聚在一起，想尽一切方法都无法破开结界，唤醒悟空。

    几个老头子叹了口气，转身走出了水帘洞。

    外面的喊杀声如旧，数道沉稳的声音同时响起，“誓与花果山共存亡！”

    这喊声引来无数附和，也让雷霆之音更剧烈。

    陈韬没有走出去，他依旧在想办法叫醒悟空。

    北俱芦洲的妖万里迢迢来到花果山，被收容后，以为从此不用流离失所，又正逢天兵围剿花果山，长途跋涉下，数万里路尘与土，这一路上早已铺满他们的血与骨，他们已退无可退。如果这里都不是容身之所，那么他们还有何处可去？

    花果山的妖，生死簿上除名后，以为逃过了生死，却终究逃不过轮回，天要你死，你岂能活？

    花果山公然打出反对天庭的旗号，向神的威严发起挑战，一部分妖王早在齐天大圣旗帜竖起来时，便想悄悄离开花果山这个是非之地，然而百里之外便遭伏杀。

    无论你选择任何一条路，都只有一个结果，要么死，要么战。

    何为长生？

    陈韬想起师父曾告诉他，所谓长生，就是你要学会掌控那毁天灭地的力量，让自己强大到凌驾于规则之上，然后干掉一切企图想要你去死的人，无论是天刑雷劫来时那些丑陋的雷公将军，还是修行路上一个又一个敌人。他记得种桃道士说完此话时又摇了摇头，说其实这样的做法太过直接，没有多大意思，若不能长生，就要逍遥地活，就要死的其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