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

    彩云易散，其人如玉

    他从山洞里缓步而出，黎明时流水静默，远山无言，花海隔绝杀伐之音，薄雾里只听见溪流淙淙。

    晨光里他的眼角眉梢带了倦色，一身冷寂之气有所收敛，只剩下如行万里的疲惫。银色面具重新覆住面颊，穿过花海，涉过溪水，他要离去。行至溪水中央，他身形微顿，耳朵动了动，似乎听到了什么，那感觉太过熟悉，宛如故人在他不远处，停顿片刻，他继续向前走，离去的路线未有偏移。若是寻常时候，还可能过去一探究竟，但此时的他，很难得地，对其他事情失了兴趣。

    他的身后，湛蓝的小溪，妖娆的花海，模样依旧是旧时模样，却凭空减去了三分颜色，如同一副锦绣山水的画卷因日久天长，被潮气不断浸染，而变得朦胧隐晦起来。

    不止是这一处，晨光里，好像整个花果山都朦胧了起来。

    白骨夫人手中握着双骨刺，拼杀一夜，一身轻纱白衣早被鲜血染红，国色天香的脸上泛起冷意，丹眸死死注视着前方。

    她的身后，是一座不起眼的小锋，山峰上一片翠绿草色，没有流水环绕，没有高树成荫，整座小峰看起来是那样的平淡无奇。

    里面隐藏着无数弱小的妖，不过一二百年的修为，初具人形，更有花果山无数的猴子猴孙。绝对不能让天神接近这里，她一次又一次杀退了聚集而来的草头神，一柄骨刺被狠狠甩出，钉入远方石壁，溅起一串血花。

    花香，清风，暖阳，这些世间美好的事物，她以为她再也感受不到了，执念存时，白骨忘死，前尘往事湮灭于岁月之中。而今胸膛里跳动不休的心，利器划破肌肤所带来剧烈的痛感，温热的血流过自己手腕的感觉，一切的一切，都让她无比留恋。

    体力逐渐不支时，红色的罗网罩住全身，又逐渐缠绕收紧，一身妖力都被限制，她抬头看了看四周，战斗焦灼，不时有妖如她一样因力竭而被生擒。

    天尽头旭日升起之处燃起一道火光，如天河之水倾泻而下，红色的光芒里带着金色，铺展在地平线上，所过之处天罗地网逐层破裂。

    他的身形如此之快，残影在空中连成火焰般的一道线，回旋转弯，忽上忽下，他用最直接的方式，破掉布在花果山四周山川河流以及高空地下的，那无处不在的天罗地网。他手握金箍棒，横冲直撞，将天罗地网戳出无数个洞，最后完全碎裂。

    飞过花果山一周的时间里，所过之处尽是短暂而又迅捷的战斗，他救下了无数个被草头神围住的妖王，重复说着一句话，“能走多远有多远，喝场酒犯不着把命搭在这。”

    白骨身上缠绕的天网被他一棍挑开，丝线在半空中乱飞，如红雨飘扬，光影交错里，他迫开蜂拥而来的草头神，又看了看远方一齐聚过来的梅山六圣。白骨看了看他，朱唇微动，正要说些什么。

    悟空盯着她，眼眸里攀上一丝疑惑，他一时片刻想不起她叫什么了，这真是尴尬万分的事情，水帘洞里是她叫醒他，现在又是她拼力护着花果山猴子猴孙们的藏身之处，真该好好谢谢她。他不禁挠了挠头，还在脑海里回忆着她的名字，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她似乎从不流连于那日日夜夜觥筹交错的宴会，正因如此，他的印象才会这样淡，所谓三巡酒过自然熟识，只要常与他喝酒的妖，他绝对不会认不出来，但她不喜欢喝酒，她也不爱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