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文小说网 - 都市小说 - 伏魔术师在线阅读 - 第97章 传承

第97章 传承

    元龙大哥艰难的给我们表示了,他们这一脉也是山字脉,可是元希在山字脉上的天分不是太好,元龙大哥认为传承不一定是要自己的家人,他不敢负了祖辈留下的传承,一直想的是在以后找一个弟子。而自己女儿,与其让她学成一个半吊子,参与到道士的生活中来,不如让她普通的过一生。

    可是,命运总是不以人的想法为转移的,元希终究还是踏上了修行之路,那也就接受吧。而且,元龙大哥也看开了,元希学习的很快乐就够了,至于成就在什么地步,反倒不是最重要的了。

    以前是自己太过执着。

    经过这一次的谈话以后,元龙大哥俩父女在第三天就离开了,师父特地联系了专车送他们离开。

    一转眼,曾经热闹过的竹林小筑,又只剩下我和师父了。

    这样的转变,总让我想起师父的那句话,烟花易冷,人总是会分别,再绚烂热闹的盛景,总也会回归于平淡。

    我想安守于这份平淡我也是满足的罢。

    ——————————记我和师父在竹林小筑的日子。

    这是我多年以后写下的一句话,在那个时候应该是满足的吧,清粥小菜,日出日落,而安守于山林。心中有许多牵挂的人,但我牵挂着却不劳心,因为我知道他们在哪里,知道他们在忙碌于自己的生活,我很满足。

    那段回忆很是乏善可李,可丝毫不影响它在我记忆中散发出耀眼的光芒,生命有时是一个轮回,那个时候我恍然觉得我和师父走了一个轮回,又走到了竹林小筑,唯一的收获是心里多了几分牵挂。

    在夜阑人静的时候,那份牵挂也就会浮现出来,淡淡的涩,满心的重,这也是心灵的一种不空虚吧?

    在多少个响彻虫鸣,清月光的夜里,我会思念晓芳,她是否和我一样,守在窗前,沉淀着一份思念?

    我会想起晓芬和莫雨青奶奶,那个寨子里的炊烟升起时,莫雨青奶奶是否仍会那样一脸慈爱的看着晓芬做菜,晓芬在旁偷吃?

    慧大爷呢?此刻慧能应该安睡,你是不是又在为慧能掖一掖被角?

    我的师叔们,师兄,师妹们?你们是否和我一样,每日清修,安谧而满足?

    三胖呢?你小子在奔波了一天之后,此刻应该是鼾声满屋吧?

    雨呢?你个臭小子在灯红酒绿的夜里偶尔清醒的时,会不会忽然想起自己的两个兄弟,然后吐一口唾沫,说一句;“呸,说来说去还是哥儿我最帅。”

    日的忙碌,夜的思念,时光翻过了一篇又一篇,转眼又是一个月,初夏已然悄悄的来临,只是在这清幽的竹林小筑感觉不到那么闷热。

    我有好几次都想问师父,接下来的日子我要做什么?是加入那个部门,还是融于世间,可又有很多次,我都沉默了,只因为内心是满足的,也想一直这么满足下去,所以也就不问了。

    这一日的中午,我和师父吃过了午饭。

    我依稀记得那一顿我们清拌了黄瓜,煮了一盆子南瓜绿豆汤,nongnong的四季豆稀饭倒也吃得满足。

    本来饭后,我和师父应该会坐在小筑的长廊前,泡上一壶清茶,说说术法上的心得,讲讲修行上的难题,顺便天南地北的吹一些奇闻异事,可这一日,师父只是拍着肚子说到:“吃得太饱,下山去溜溜吧。你把那几条新鲜的活鱼拿上,我们顺道去看看你爸妈。”

    我点头应了,和师父一路下山。

    我家本在山脚下,顺着直路走,第一个到的也就是我家,可师父到了那里,却说:“我看这田间地头绿油油的喜人,不走大路了,走小路吧。”

    我提着鱼,也点头应了,我知道师父的德行,看见哪家的菜长得好,恰好又是他爱吃的,他依然会去蹭饭,只是这些年村民们也富了,蹭饭也就蹭饭吧,没人会真的再叫我师父干活。

    他们总是觉得这个时常就会消失一下的老头儿不一般,谁不记得他在乡场上曾经发药的事情啊,有传言中我师父其实是一个老神医。

    我听了总是会笑笑,嗯,萎缩的老神医。

    就这样,和师父一路走在小路上,虽然是午后,田间地头却总也有干活的人,一路打着招呼,倒也不寂寞,反倒是有一股nongnong的乡情在里面。

    快从小路走到我家时,师父远远的看了一眼我家,随后目光又被田地里干活的人吸引住了。

    我一看,在田地里干活的正是刘芳两口子,那一年,我还小,刘芳却是村子里最漂亮的姑娘,师父老是跟在别人屁股后头,挨骂了也笑嘻嘻的。

    如今时光流逝,刘芳早已嫁做人妇,已是孩子的母亲,当年我师父那些玩笑话儿,类似于孩子的举动人家也不放在心上了。

    见到我和师父在小路上,倒是刘芳主动招呼了一句,可是我师父偏就是不走了,望着刘芳问到:“刘芳,我好些年没回村子了,你想我没有?”

    原本我是在掏烟,准备给刘芳的丈夫散一支,却不想师父忽然问出这么一句话儿来,我惊得差点从小路上摔下去。

    这师父是又‘发作’了?要知道,刘芳的丈夫可不是个什么大方的人!

    果然,刘芳丈夫的脸立刻就黑了下来,刘芳脸红着啐了一口,说到:“你都多大年纪了,还开这玩笑,老不害臊!”

    师父却一本正经的说到:“我啥时候开玩笑了?这些年在外面,我最想的就是你了。”

    “你个老头儿你说啥啊?”刘芳的丈夫发作了。

    我也不知道师父犯了什么病,赶紧去拉师父,可师父挣脱我,就是嬉皮笑脸的说到:“我又没有干啥?难道想也不许想啦?有这道理吗?”

    刘芳丈夫火大了,对一个老头儿吧,你骂也不是,动手也不是,干脆拉了刘芳就走。

    而师父竟然又跟在后面,忽然放开嗓子唱到:“meimei你大胆的往前走啊,往前走!莫回啊头……”

    我尴尬的去追师父,不明白师父这是怎么了,而这歌是电影红高粱里的歌儿,根据剧情,总之吧,这歌是以前村里的小伙子**妹子常常才唱的歌,师父怎么唱上了。

    刘芳两口子走得极快,师父也走得极快,我提着鱼跟在后面,一时半会儿追不上,倒也没办法阻止师父。

    直到师父唱到:“大道朝天九千九百……”的时候,刘芳丈夫终于忍不住了,大喊了一声,然后朝着师父跑了过去,看样子是要和我师父‘单挑’了。

    师父哈哈大笑,笑得极为畅快,他笑着笑着忽然就转头望了我一眼,这一眼在日光的照射下,仿佛带着眼泪,仿佛又是我看得不真切,又仿佛只是笑出来的眼泪。

    这一眼,只是那么短短的一瞬间,接着师父转身就跑上另外一条小道,边跑边喊:“三娃儿,别人追我呢,你先去你爸妈家吧。”

    我来不及反应什么,只觉得这村子被人撵,是十几岁的孩子身上才会发生的事儿,怎么就发生在我师父身上了?

    我想追师父,却看见刘芳丈夫边跑边拣起了一颗石子儿,朝我师父扔去,我只能祈祷我师父跑快一些。

    这些小道七万八绕,田间地头的庄稼又长得极好,蔓藤绕饶,很快师父就跑得没影儿了,只看见刘芳丈夫骂骂咧咧的回来,说到老小子,跑那么快。

    我苦笑了一声,只能提着鱼先去我父母家等着师父了。

    可惜,那时的我怎么可能知道,我终究是等不到他了,终究……

    那一日,我在我家喝了一大缸子水,师父还没有回来。

    那一日,我在院子里和我爸下棋,到我妈的鱼都已经烧好,师父还是没有回来。

    那一日,我们把晚饭热了又热,师父还是没有回来,像以前那样吼到:“翠花呐,快点,有啥好吃的,把酒给我倒上。”

    那一日,我敷衍的吃了一点饭,打着手电匆匆忙忙的回了竹林小筑,竹林依旧发出沙沙的声音,小筑依旧清幽的屹立在哪里,可惜,我没有看见熟悉的,那一点昏黄的灯光。

    我咽了一口唾沫,我努力让自己什么都不要想,带着愉悦的声音喊到:“师父,鱼你可没得吃了。”

    没有人回答我。

    我略微有些不安,大喊到:“师父,师父,你在不在啊?你说你,那么大年纪了,还调戏什么妇女?刘芳她男人的石头打到你没有?”

    我发誓,我在努力的控制自己的情绪,可是任由我怎么控制,我的心就是忍不住的狂跳,我的声音开始颤抖,开始生气,开始脚步加快的爬上竹林小筑,中途滑了一下,我大喊着:“师父,你在就说句话,我毛了啊,我生气了啊。”

    还是没有人回答我。

    我不喊了,我不叫了,我冲进屋,每个房间都找了一遍,我没看见师父。

    我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然后再‘啪嗒’一声倒了下去,望着天花板,整个空荡的房间都回荡着我的声音:“师父,你在哪儿,别玩了。”

    “起来了,臭小子,躺在这里像什么话?”在迷糊中我抬头,师父,是师父回来了。

    我很是惊喜,几乎是带着哭腔问到:“师父,你走哪儿去了?”

    师父沉默着却不回答,而是转身说到:“肚子饿了,去找点吃的。”

    “师父,你就在这儿,我去给你弄,你就在这儿。”我慌忙的起身,想要一把抓住师父,却发现自己抓了一个空,我一下子愣住了,在我眼前的师父一下子烟消云散了,变成了那个消失不见的紫色小怪物在望着我。

    我一点也不害怕,我又是愤怒又是疯狂的冲上去,一把逮住了那个小怪物,大吼到:“你把师父还给我,还给我……”

    “还给我……”我就这样念着,然后猛地睁开了眼睛。

    熟悉的天花板,空荡的房间,我依旧是睡在昨夜倒着的那个地方,哪里有什么师父,又哪里有什么怪物?

    我脑子一片空白,有些麻木的站起身来,却听见外面沙沙的雨声,怕是没有几场春雨了吧?我在屋子里闷得发疯,索性走了几步出来,坐在竹林小筑的楼梯前,看着细雨纷纷,忽然觉得这个位置很不错。

    嗯,我就在这里等着师父吧。

    我一直不明白我对师父的感情有多深,就如现在我一直没有掉一滴眼泪,就是觉得呼吸仿佛有些困难,傻傻的坐着,我也暂时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我总觉得我应该做点什么,可是我又放弃不了这里,因为我要等着师父。

    他对莫雨青奶奶说过:“我总在竹林小筑的。”放屁,你怎么现在也没有回来?!

    从早晨坐到天完全的黑下来,嗯,一天过去了,我觉得我是该去睡了,可是一站起来腿麻得要命,一下子就扑到在了长廊上,索性,就在这里睡吧。

    第二天早上彻底的醒来时,天上又有了阳光,有些晃眼,我记不得我昨夜是醒来了几次,总之在这一次醒来时,我总是有些恍恍惚惚,一摸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

    我不知道我要做什么,也不知道肚子饿,我只是觉得我很痛苦,需要结束这种痛苦。

    我冲到厨房里,找到了一个葫芦,师父总是用它装酒,看着我的心又开始痛,李先念,你怎么可以抛弃我?你可以像以前在BJ时,跟我说你要离去几年,可以说你大了,别跟着师父了,甚至你可以嫌弃我,但你怎么能够抛弃我?

    你怎么能够——无声无息的走掉?

    想到这里,我一下拨开了葫芦塞,‘咕咚,咕咚’的开始给自己灌酒,然后就被这辛辣的酒水呛到,这老头儿以前是有些好酒的,可是我们师徒的经济状况后来也就一般般,这辛辣的大曲酒灌下去,不呛人才怪。

    可是下一刻我就好受多了,一股子热腾腾的酒意冲上了脑子,血一热,心一紧,我倒是能笑出来了,我在空荡的厨房里大吼到:“李先念,你出来啊,你出来我给你买好酒。”

    但能有什么人回应我?我冷笑了一声,索性抱着葫芦大喝了起来,踉跄的走到长廊前,再继续喝,酒水从我的嘴角流下,流到颈窝,流到胸口的衣襟,濡湿了一大片衣服,可我就是流不出眼泪。

    在酒的刺激下,我仿佛有了一些思考能力,总觉得自己这样是不是太懦弱,总觉得自己是不是该洗洗脸,然后下山去找师父,可是我恨得咬牙切齿,你怎么可以无声无息的走掉,你怎么可以抛弃我?怎么可以?

    接着,我的记忆开始模糊,我记得我吐了,吐得很难受,然后就随便躺在了个什么地反,在模糊中,我看见了很多影子,在深潭那边,小小的我在练拳,师父在院子里练拳,一边喝呼我两句,在长廊前,师父和我,一壶热茶,好像又在下棋,在大厅里,我们在吃饭……

    我不想再看下去,干脆闭上了眼睛,一阵天旋地转,倒也让我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什么也不知道了。

    当我再醒来时,我睡在了床上,身体被擦得干干净净,就是掩饰不住一身的酒气,我看见我mama泪眼朦胧的坐在我跟前,端着一碗稀饭,我爸爸有些气恼的望着我。

    “儿子,你醒了?吃点儿?”妈端着碗,有些小心翼翼的说到。

    我推开碗,我没有胃口。

    “怎么回事儿,跟妈说说?”那边爸爸也投来了企盼的目光。

    可是,我沉默。

    我不是想故意气我爸妈,我不是不想吃东西,我只是说不出来什么,我也不饿。

    沉默中,我爸气愤了,一下子冲过来给了我一巴掌,吼到:“你看看你这样子?李师傅带着你几十年,就是为了让你这样?你不说,我们也知道,李师傅一定是走了,那天我们就觉得不对劲儿了。可你不想想,李师傅是什么人,他总有自己的追寻的,人家对你这几十年,恩情已经大如海了,你这是干啥?你这是和谁发脾气?看老子打不死你。”

    说着,爸爸的巴掌又要落下,我麻木的看着,我妈连忙去拉,一边拉一边对我说到:“儿子,妈知道你难受,你就吃点东西,别让我和你爸那么难受,你爸把你从外面背进来,也不容易,你别气他了。你吃点东西吧,吃完了,妈陪你去找李师傅,大活人总能找到的。”

    “哎……”我爸的手也垂下了,有些颓然的说到:“三娃儿,李师傅在爸眼里就跟神仙一样的人啊,他们最讲究的就是缘分,缘分尽了,也就散了。可是你,你总是要过日子的,知道吗?李师傅教你那么多,收你当徒弟,是要你继承他的东西,这是他给你的恩情,你得还恩呐。”

    我爸就是这样忠厚的人,我有些心酸,我很想哭,可我哭不出来,心仍然很痛,我只是端起碗,一口一口吃下了我妈给我做的稀饭。

    ……

    为了我,我爸妈索性在竹林小筑住下了,我是真不想我那么大了,还让他们cao心,可是我就是压抑不住自己的难过。

    我没有去找师父,因为我知道找不到,我早就想明白了,他是存心要走,我也终于清楚了,那天他为什么会那么看我一眼,那分明就是眼中有泪。

    我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原因,可以让他不辞而别,或许我这么大个人了,师父离去,怎么也谈不上抛弃,可是在情感上我真的难以接受,我固执的觉得这样的不辞而别就是抛弃。

    我拼了命想把原因想清楚,可我就是想不清楚。

    悲伤的事情总是窜连着来的,在我爸妈住下的第三天,道心哥找上了门,和我一样,胡子拉碴,他开口第一句话就告诉我:“我师父不见了,你别说了,看你那样子,我就知道你师父也不见了。但李师叔让我们在竹林小筑等。”

    我没多问什么,很沉默,道心哥同样沉默。

    而在那天下午,道珍来了,哭哭泣泣的样子,不用说,是师父不见了,同样,得到了一句话,在竹林小筑等。

    接着,是第二天还是第三天,我记不清楚了,是雨来了,拉着不停掉眼泪的慧能,慧能一见我,就扑到我怀里,大哭着说到:“额再也不吃蛋糕了。”

    雨有些悲伤的告诉我,在某一天,慧大爷牵着慧能来找他,说是慧能要吃蛋糕,他没雨那么有钱,让雨带着慧能去好好吃一顿蛋糕,接下来……

    我知道,慧大爷也用那么不负责任的方式消失了,我27岁了,可惜慧能才13岁。

    最后,是晓芳晓芬来了。

    我从来都不想这么颓废的样子见到晓芳,可是就是这样见到了,晓芳什么都没说,在无数双的眼睛下,从背后抱住了我,她说:“别回头,你当是一个朋友希望你振作起来,给你的鼓励。我姑奶奶走了,我很难过,但是她跟我们提及了一些东西。她告诉我,恐怕按照你师父的性格,会不辞而别,她说你会很难过的,她让我来,让我告诉你振作。”

    这一刻,我没回头,可是我的眼泪终于从侧脸滑过,原来哭出来的滋味那么好。

    晓芳的出现,无疑是让我在悲伤的漩涡中看见了一缕阳光,照亮了我一直疼痛不已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