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帝都。

    说起来，这座具有千年历史、如今更是意义深重的名城，糟心事可是碰到不少。明嘉靖年间修城忘了建下水道，弄得遍地都是屎坑，整座城市差点被米田共糊住，一到夏天，那味道简直让人根本不敢出门。后来如厕问题解决了，帝都的天空里又开始飘雾霾了，而且越来越严重，前些年更是连太阳都看不到了。亏了紫薇天，为这里架设了特殊的覆膜穹顶，这才使得老百姓能够重新享受阳光。

    这是一条市中小区很普遍的巷子，名叫穿心胡同。

    普普通通的小院子里，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正端着一大簸箕红枣往天井里搬。院子有好些架子，上面已经晒着不少枣子了。整个院子看上去红艳艳一片，格外喜庆。

    领居们都知道这儿住这个怪老头，因为喜欢吃雪枣，整日里收枣晒枣调和糖粉，就为了做雪枣吃。为此，人们都叫他老枣头。

    雪枣这东西好吃是好吃，但是里外都是糖霜，吃多了肯定腻歪。你说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头整天吃这东西，那还不迟早得尿糖？再说，就是再能吃，这么一个无儿无女的孤寡老人能吃多少？可他做得又多，每年到头肯定得剩下。多出来了呢，他也不卖，每每有孩子从门口经过，他都会捧一大把塞进他们荷包里，没有裤袋字就让拿衣服兜着，说这叫吃不了兜着走。

    这片好多人小时候都经历过这么一遭，早就见怪不怪了。有胆肥脸大的皮孩子还会慕名而来腆着肚皮登门索要，老枣头也不撵人，总会笑呵呵抓一大把自家的雪枣塞过去。

    这些人从小孩变成了中年，也就不再来逛老头的门，甜腻腻的粗制雪枣对他们来说已经没了吸引力。新时代的小孩子们醉心于新的玩具和零食，上门的就更少了。

    老枣头虽然有些无聊，可还没死。他仍然坚持着收枣晒枣做雪枣，像一个只为满足口腹之欲的愚公，从来没有停歇过。

    没人知道他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多久，老枣头也乐得人们遗忘他，当成看不见那是最好。

    把最后一筐秋枣搬上架子，老人似乎有些累了，准备坐到檐下藤椅上休息休息。

    刚走几步，他霍然抬头，望向东南。

    多少年了，早已波澜不惊的老枣头第一次睁大了眼睛，一脸惊异地愣在原地。

    即便隔着被穹顶覆盖的天空，老人也能感受到那股冲天而上的气势。

    “这……灵气枯寂若今，竟也能入仙品，是谁？”他喃喃自语。

    下一刻，老人的身影自院中一闪而逝。

    不只是他，与此同时的全国各地，一些不同年纪不同身份的人士，皆驻足不前，向这里举目远眺。

    近的有山东蓬莱、东岳泰山，江西龙虎，湖北神农架，远的如海南天涯海角，甚至非洲与南北美都有人在隔海相望。

    举世瞩目！

    而此时，正处于事发地点的申天竹，在翻墙跃进测评室并见到内里的情形时，竟然大惊失色。

    有个衣着怪异的陌生男子正在跟云芥生前辈对峙，大老板的专职保镖星一则单膝跪地一手撑地，嘴角还有淡淡的血迹。倒是姬星玄本人，不仅毫发无伤，还一脸不爽地坐在沙发上，抱着手，似乎在生闷气？

    在场众人，是谁刚刚突破到人仙的境界？

    显然是此时正背对他的这个不善来者，没见他气势外泄如狂涛怒涌，整个楼层都在随着这家伙的气机喷薄微微震颤嘛！寻常人感受不到，那是因为他对面的云芥生也不是摆设，正在以绝强修为镇压制衡这股磅礴真气。两相对冲之下，便只有在场的修士才能体会到双方之间令人压抑到呼吸困难的恐怖阵势。

    如此前所未有的恶敌，到底是怎么找上门来的？

    不对，这股真元的感觉，还有这个背影，怎么这么熟……

    脑中似有电流划过，申天竹顿时瞪眼如铜铃。

    “师兄？孙、孙晟师兄？”申天竹只觉得自己口干舌燥，恍若置身梦中。

    没有回答。

    片刻后。

    “你是……天竹？”那人未曾回头，却这样问道。

    申天竹激动得身子抖了一下，只觉得一股热流涌上双眼，颤声说：“是我，是我呀！”

    久别重逢的喜悦，使他忘记了眼下的情势，竟疾步向前伸手想要抓住孙晟的肩膀。

    “不可！”

    孙晟只来得及喊出这两个字，就听砰地一声，申天竹已经被狠狠震飞出去，同时口喷鲜血，显然已经受创。

    眼看他要从来时的洞口跌出去，孙晟却因为和云芥生互相牵制分身乏术。关键时刻，竟然是姬星玄不知道何时出现在了那里，伸手将申天竹抛飞的身体接住。

    “白痴！两位七品修为的高手在那里比拼功力，你个才三品的小虾米冒冒失失冲过去，不是找死？”

    姬星玄骂了一句，伸出手指在申天竹胸口连点几下，又摸出一个精致的小瓷瓶，倒出一颗黄豆大小的绿色药丸，抖手塞进了他嘴里。

    随机他就不耐烦地向这边喊：“你们俩可以停了！”

    对于他的吩咐，云芥生自然遵从，而原本修为暴涨要跟姬星玄拼命的孙晟在察觉到身后状况之后，犹豫了一下，与云芥生对视一眼，轻轻点头。两人缓缓撤回功力，降气下云阶。

    风平浪静。

    场面竟然陷入了一阵诡异的平静。

    穿着一身保安制服，出手却是惊天动地非同寻常的孙晟，看着姬星玄和云芥生，冷哼一声说：“念在你为我师弟疗伤的份上……”

    “怎么？你还要为这点小事对我感恩戴德不成？”姬星玄撇撇嘴，将申天竹随意丢在地上，“你刚才不是想杀我的吗？”

    一看姬星玄这家伙阴阳怪气的架势，孙晟就想打人，奈何他身边还有个不知名的神秘高手，修为比自己只强不弱，再加上他救了师弟天竹，只得先忍了。

    “若不是你执意不肯告诉我孙仲的下落并嘲笑与我，我也不会动手！”孙晟怒气又起，眼含凶光，说，“若我儿子身死，我不惜粉身碎骨于此，也要叫你陪葬！”

    姬星玄翻了个白眼：“你这家伙是不是只顾修炼把脑子练傻了？我什么时候说孙仲死了？”

    说着，他脸上竟然露出了笑容，很是诡异地说：“不过现在你倒是说了句有意思的，不知道孙仲那小子如果听了会作何感想。嘿嘿，一定很好玩！”

    孙晟眯起眼睛：“这么说，我儿子真的没死？明明你之前说，他已经不在世上，而且……”

    “而且气息都消失，让你丝毫感应不到了，所以你这才不惜暴露身份，冲过来找我要人，对吧？你们两父子还真是极品呐！一个分明爱子如命，却偏偏要装出一副混账父亲的样子，从小把个娃娃滥打滥揍，让他对你失望透顶而离开，以为就这样就能让他不沾因果安安稳稳过一辈子；另一个呢，分明对老子恨得要死，仍是割舍不下最后那点父子恩义，怕你醉死饿死，每个月那么点薪水还要抽出一些咬牙切齿寄回老家，啧啧，实在是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