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妖
东胜神州,大唐,泸州。 青石拱桥横跨窄河,河岸两侧种满了蹁跹柳树,偶尔还有纷飞的柳絮飘落到河面上,泛起点点涟漪。 毛色纷杂的瘦马不耐烦地打了个响鼻,蹄子在青黄不接的芜杂草地上跺了跺,驾马车的魁梧汉子用手掌抚了抚它的肚皮,从腰带上挂着的袋子里掏出一把豆子,喂着它吃,让它安分些。 衣着朴素的妇人将发丝撩到耳后,缝缝补补的包裹被递给少年,妇人那皮肤皲裂的手掌轻轻**了下他的头发, “此去长安投奔叔公,须懂事些,莫要莽撞顽劣。” “孩儿省得,娘亲毋须挂念。” 约莫十岁的李双鱼鼻子一酸,假装咳嗽,低头时抹去了眼角的泪花。 牵着妇人手的女童跌跌撞撞地扑了过来,李双鱼急忙蹲下,将不住抽泣的小妹抱进怀里。 他拨弄着小妹的头发,在她耳畔说了不少好话,皆是些长安的高头大马,灯火辉煌,各色吃食之类的新奇物件,赌咒发誓过几年一定把她和母亲接到长安,这才让meimei破涕而笑。 来自长安的皱纹深沉的年老仆役咳嗽一声,用下洛官话低声道:“郎君,天色不早,该走了。” “嗯,走吧。” 李双鱼长叹一气,将小妹交还到母亲手里,上了马车。 “吁!” 马夫轻挥细鞭,瘦马垂首,抖了抖马尾上沾着的扬尘,踏踏前行。 帘幕掀起,李双鱼隐约在看见柳树下母亲抱着meimei不住挥手的景象,又被风沙迷了眼。 长安很远,至少对他来说,住着王侯将相、各国商贾云集、辉煌庄严的长安只是南来北往行旅客人口中的神都,与泸州的月,巷弄的雪,邻家那个系着发簪的少女毫无关联。 没由来的,李双鱼感觉胃部一阵抽搐,他侧过身,手掌轻轻地**着从包裹里凸显形状的典籍。 自家那个膝下无子的叔公怎么说也算是从龙之功,哪怕现在只是在工部的清水衙门里打磨时辰,也要比困在泸州这等乡下地界好得多。 怪不得都说出人头地啊,李双鱼怔怔地看着帘幕外那些缓缓远去的乡间阡陌,那些苦劳求食的农人,心底莫名滋长出了一颗种子。 车马渐远,数日过后,三人一马于傍晚行至山中破庙。 乌云深沉如墨,闷雷乍响,鸟兽消声,看样子是要下雨。 马夫朝道庙里蛛网盘踞的三清像虔诚地拜了拜,一边念念有词恳请原谅打扰,帮三清像扫除尘埃,一边把瘦马系在庙的柱子上。 老仆和李双鱼清扫出空地,生火做饭。 米粥guntang,粗粮大饼在里面浸了浸,啃起来有滋有味。 轰隆, 雷声过后,暴雨降临,黄豆大的水珠打在破庙的瓦片上叮咚作响,顺着屋檐淌下,结成一道细密雨幕。 饭饱,李双鱼从包裹里掏出一卷保养颇好的《尚书》,就着火光默声读了起来。 马夫和老仆对视一眼,莞尔一笑,收拾起锅碗。 篝火飘忽,雷声渐烈,老仆起身将破庙大门合上,寒风顺着窗户纸上的缝隙漏进来,马夫哆嗦着骂了句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