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炎热夏日

    本世纪末期，世界局势愈发动荡不安，许多国家和地区上空已是战云密布，新的世界大战一触即发，但是，纵在如此严峻复杂的形势下，拥有十数亿人口及数百万强大军队的中国，仍是全球最稳定的国家。

    可是，由于城市的过度扩建及人口的高度集中，渐使大部分的社会资源掌握在少数人手里，造成的极度贫富悬殊，仍是社会不安定的因素之一。虽然国家已连续多年紧急出台了许多针对性措施，但积重难返，贫富对立已到达了一个即将大爆发的临界点，就像近年来全球气温，要么极寒，要么至热，两极化从未有过如此明显，一些地区已经没有了春秋两季，中间已没有任何缓冲的余地。

    而今年的夏季更是炙热得仿佛地球离太阳的距离一下子近了几千万千米，自立夏以来，每天不低于三十七度的平均气温使得这个山清水秀、人杰地灵的桂江市变成了一座烘炉，再也不是人们心目中理想的避暑休闲胜地。

    穿城而过的桂江在灿烂的阳光下荡起层层波涛，水花在阳光中飞舞，清澈的江水似乎也被这盛夏的高温煮沸，随风散发出来的不知是水汽还是热气，让这宽阔的江面远近一片迷茫。

    沿江而下的是桂江市最繁华的桂南大道，尽管光滑的沥青路面上已经热得可以煎鸡蛋，但来往的车辆和行人还是川流不息，今天桂江市的所有高三学生在进行整个中学阶段学业水平的统一测试，全城汽车严禁鸣笛、行人不得大声喧哗、所有商家禁止一切形式的促销活动，所以街道上虽然车来人往，炙热的空气中却充斥得一股难言的寂静。

    一个身穿黑色T恤的英挺少年背着一个草绿色的军用背包走在人行道上，身边的路人打着伞，被热浪迫得满身汗水，行色匆匆，他却走得从容不迫，健美的腰身挺得笔直，步伐迈得很稳，仿佛就是给他的肩头压上千斤巨担，也未能将他的脊梁骨压弯半分，这种沉稳气度，在人来人往的人潮中显得尤为独特。

    走到桂江市一中大门外面的通道时，他停下了脚步，转向一中大门，一个正在路边执勤的交警善意提醒：“这位同学，赶紧进入考场吧，考试已经开始几分钟了！”

    黑T恤少年不由一愣，才想起今天是中学阶段学业水平统一测试的最后一天，听说过了今年，就不再有这种规定时间、规定地点的统一考试了，“高考”这两个字即将成为历史。

    他不由茫然地摇了摇头，缓缓走到街道边，凝望着桂江市一中的大门，母亲那温柔美丽的面容慢慢浮现在脑海，那双漆黑的眸子里闪出了一丝哀伤之色，往事如潮水般涌上了心头。

    少年姓卫，出生于2075年，现年十八岁，是标准的70后，家在天下闻名的护国寨，同辈分中排行第九百九十九，是最末的一个。

    族谱记载，他是“久”字辈，在卫氏一族中的辈分极高，他的九百九十八个同辈大哥，有很多人已经老去，年龄最小的都已经五六十岁了！寨里有的人甚至已经做了祖父，儿孙满堂，但论辈分，仍比他低了两辈，要尊称他为“叔祖父”。

    父母觉得无论是久或九，都是一个很吉利又非常意义深远的字或数字，所以就直接给他取名卫九。

    父亲卫晴天曾是华夏军界的顶尖人物，但在原配妻子病逝和二十年前夏越两国的那场小规模战争之后就彻底退出了军界，回到家乡桂江市护国寨隐居，结识了在桂江市一中教书女孩的曾贤静。后来，她就成了卫晴天的第二任妻子，两年后才生下了卫九，那时卫晴天已经年过五十了，所以他的辈分才会这么高。

    母亲是一个语文教师，人如其名，温柔贤淑、文静内向，课后喜欢一个人安安静静呆在房间看书，特别崇拜古代的英雄人物，所以才会选择嫁给比自己大了二十多岁的卫晴天。

    尽管她如愿以偿地嫁给了自己心目中的绝世英雄，但她并不愿看到自己的儿子像他那两个同父异母的二哥三哥一样，最后在战场上一死一残，而是希望他像他那个性情淡泊的大哥，在自己的呵护下像普通人一样读书工作、结婚生子，甚至种田务农也无所谓，平平淡淡过完一生就好。

    可惜纵然母子情深，但家规难违。两年前，也就是卫九年满十六岁的那一年，刚刚上完高一，为了在战场上磨练自己，提高战斗技能，就狠心离开了她，加入海外一个神秘的雇佣军兵团，义无反顾地踏上了一条血腥之路。

    这两年来，他在战场上出生入死、浴血奋战，经历了无数凶险，母亲成了心里唯一的牵挂，只要想起她那悲伤的眼神，他便觉得心有不安，随着对她的思念越强烈，这种不安就来得越强烈，直到半个月前，他突然接到父亲的来电，告知母亲病重，让他尽快赶回，他这才知道自己心里的不安原来是不祥的预感。

    他立刻抛开一切，飞越千山万水，回到母亲身边，但此时，她已经无法对自己最爱的儿子说出半个字来。

    母亲得的是一种非常罕见的血液病。

    据医院诊断，大概是由于她的体质本来就天生偏弱，饮食却长期过于清淡，最近又厌食少食，不过具体病因不明，目前也还没有对症的治疗方法，只能留院观察，就连内功修为已臻炉火纯青之境的连卫晴天也是束手无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年轻妻子的身体在短短十数日内就迅速衰弱下去，再一次承受了丧妻之痛，只好赶紧把儿子叫了回来，见上母亲最后一面。

    卫九却知道母亲的病多半是由于自己两年前的决绝离去而引发的，若自己一直陪伴在她身边，令她开心快乐，她又怎么可能忧思过度、厌食少食？

    看到儿子回来，母亲那苍白憔悴的脸闪过了一丝动人的神采，可惜这是回光返照，她用那冰凉彻骨的手无力地抓住了他的手，用饱含深情和爱意的目光紧紧凝望了他好几分钟后，才带着无比的遗憾极不甘心地缓缓闭上了美丽的双眼，两行清泪自眼角缓缓滑落。

    纵然卫家男儿都是铁石心肠，流血不流泪，但卫九看到自己最爱的母亲就这样永远离开了自己，也忍不住肝肠寸断，一颗心碎成了千万片，此时内心的痛楚，超过在战场上身体所受到的枪伤刀伤千万倍。

    在家里料理了母亲的后事，他暂时没心情回到海外的雇佣军兵团，一个人来到桂江市中心，站在市一中的大门，想起初中三年和高一这四年，自己和母亲共乘一辆电瓶车上学放学的情景，往日的点点滴滴，历历在目，恍如昨日，不由百感交集。

    “帅哥，天气热得像火炉，进来喝碗冰糖水吧？”

    一个坐在甜品店里的年轻少*妇看到卫九呆立在毒辣的阳光下，便站了起来，冲他打了一声招呼，打断了他的思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