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二九章 宫变
第二二九章宫变 迷糊的目光里看见一个穿着黑袍的人从前面地过来,不停的用脚踢他。 踢到后来,蔡公公一点儿也感觉不到痛,也听不见他在骂什么,两眼一黑,连一点光亮也看不见了。再睁开眼的时候,已经不在偏殿上了。 蔡公公吃力地睁开眼,四周的景物有点眼熟。 “啊!公公,你醒了!”一个小姑娘的声音兴奋道。 蔡公公立马意识到这是渭阳公主的声音,这里是渭阳公主的寝殿。 蔡公公惶恐至极,忙要起身,可浑身上下每一寸骨头都断了一样,痛得他不禁叫出声来。 “蔡公公,你别去,小草,快把米汤拿来。”渭阳出现在蔡公公视线里。 寝殿里的光十分微弱,只有蔡公公身边是亮的。 蔡公公有气无力道:“老奴该死,老奴该死!” 渭阳坐到蔡公公身边,皱着细眉道:“御医都被皇叔拉到军营里去了,我去找母后让她把御医找回来,可是现在还见不到人影。蔡公公,你还痛不痛?” 蔡公公鼻子一酸,眼泪顺着眼角流出来。 “谢谢公主,老奴没事,休息一下就好了。” 渭阳皱皱鼻子道:“你拿本公主当三岁小孩子吗!你被人抬出来的时候流了好多血,宫里头又找不到止血药,还是有个老公公说草木灰可以止血。给你敷上。你还别说,真不流血了。皇叔他们一定还不知道这个法子,等他来的时候我告诉他。” 渭阳骄傲地扬起脑袋。 蔡公公看着渭阳娇憨的样子,心里从来没这么平静过。 “公主”门外有人道。 “进来吧!”渭阳道。 两个年长的宫女走进来,向渭阳施礼道:“娘娘让人从药房找了些治内伤的药,让奴婢们送过来。” 渭阳道:“拿过来吧。” 蔡公公挣扎着起来谢恩。 渭阳道:“你快躺下,给我,我来喂!” 蔡公公和两具宫女惶恐道:“这怎么可以,不行,不行——” 渭阳秀眉一竖,道:“我说我来就我来!” 三个人无耐,只得由着渭阳的性子来。 渭阳将两个宫女打发回去,拿着勺给蔡公公喂药。 蔡公公哭得泣不成声,再加上渭阳手不稳,有一半的药都撒在身上。 总算是把药都吃完了。 蔡公公这才想起来问一声,“公主,老奴昏睡几日了?” “两三天吧。” “什么!” 渭阳公主诧异地看向他。 蔡公公低声问道:“公主,您可觉着这两天皇里头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渭阳眨眨眼睛道:“没什么啊!呕,对了好像最近宫里的士卫人都换了,好多我都不认识。” 蔡公公额上的冷汗下来了,暗道:豫章王他们要行动了。 “公主!”宫女小草跑进屋里,急道;“公主!不好了,外头来了很多兵!” 蔡公公使尽了力气坐起来,急道:“殿下!你快走躲起来!千万别被他们抓到!” 渭阳奇怪道:“蔡老公,你说什么啊!” 蔡公公急道:“公主,来不急解释了,你千万不能被他们抓到,小草,快带公主离开!” 宫外灯影晃动。 蔡公公拍着床道:“来不急了,宫主快走,老奴拼死挡一挡!”说着便往床下滚。 渭阳道:“蔡公公,你别动。我有地方躲。” 蔡公公推开小草,“你也过去!” 渭阳背过身掀开一块地砖,跳了进去,砖下的坑不高,站在里头渭阳正好把头露出来。 蔡公公道:“小草!你也跳也去。”说着一推她,然后爬过去,将地砖推回去。 渭阳急道:“蔡老公,你怎么办!” 蔡公公急道:“公主,您不用管老奴!” 地砖被推回原处,蔡公公往前一拱,整个人躺在那块地砖上,与此同时,十几个禁军打扮人提刀冲进来。 为首一将光着胳膊,提两把长刀,用刀点指道:“老腌货!渭阳公主哪儿去了!” 蔡公公勉强道:“你们是谁!擅闯公主寝殿想做什么!不怕抄家灭族吗!” 那将上去就是一脚把蔡公公踢得一声惨叫。 后面的人道:“大哥,你看这边有张床,别是那个什么渭阳公主耐不住寂寞招了这个老公公解闷的吧!” 领头者反身一腿,将此人踢倒在地。在屋中看看,走到蔡公公面前,蹲下道:“你是蔡公公,陛下面前的红人,你在这里,一定知道渭阳公主的下落。” 蔡公公捂着肚子道:“你,你是何人?为何要找公主?” 领头将道:“实话跟你说,老子是楚王殿下亲兵,现在城里头有人作乱,殿下怕公主受到惊吓或者伤害,让我们来护卫。她在哪儿?” “有何为证!” 领头将从腰里拿出块木牌。 木牌上描着金漆,正中是小篆的楚字,四周围着水波纹。 “信了吧。” “公主她去皇后娘娘的寝宫了。” 领头将用刀架住蔡公公的脖子,盯着他道:“要是有半句假话,本将砍了你的脑袋。” 蔡公公笑道:“老奴侍奉皇家几十年,会怕你的刀子!” 领头将点头道:“是条汉子。” “多谢!” 领头将带人出去了。 蔡公公爬到门边,只见外头火光四起,又听见阵阵喊杀声,暗叹一声。 “公公!”小渭阳撑起地砖,压着嗓子喊道。 蔡公公又往外头看了一眼,道:“公主,快把水和吃的都拿到你的藏身洞里去。千万别出来!” 渭阳小青从坑里爬出来,小草飞快地把吃的喝的往坑里搬。渭阳蹑手蹑脚爬到蔡公公身边探头往外看。 这可把蔡公公吓了一跳,按住渭阳的脑袋。 “公主!您快回去!” 渭阳担心道:“蔡老公,发生了什么?母后和父皇会不会有危险?” “公主放心,陛下和皇后娘娘不会有危险,他们是大宋最尊贵的人,没谁会对他们不利。只要公主不被坏人抓住,坏人就没法拿公主要挟陛下和皇后娘娘。” 渭阳用力地点点头。 小青道:“公主,快进来吧!” 渭阳突然回头道;“蔡老公——” “怎么了!”蔡公公担心方才那帮人没找到渭阳反身回来。 渭阳小声道:“那个坏——,李闵什么时候能来?他来了,就能把坏人都抓起来是不是?” 蔡公公回头看向渭阳。 渭阳小脸通红,有点扭捏。 蔡公公笑道:“只要李闵来了,坏人一定会被他都抓住。公主,你快躲起来。老奴要去看看陛下。” 渭阳道:“蔡老公,你也进来吧。” “谢公主。老奴只是个下人,他们抓我没用,所以不会拿我怎么样。公主,你快躲好。” 蔡公公爬过去看了看,把地上的土清理了一下,见没有痕迹留下才松了口气。 没等蔡公公把气喘韵,方才那些禁军折返回来,还带着两个披头散发的宫女。 一个面目狰狞的禁军冲上来就是一脚。 蔡公公抱着肚子像只虾一样侧躺在石砖上。 那么禁军踩住蔡公公的脸道:“说!渭阳公主在哪里!再说假话老子宰了你!” 蔡公公咬牙道:“公,公主她已经跑了。” “你他马的!”禁军抬手就是一刀。 蔡公公见寒光闪过,闭上两眼,放松地躺在地上。心想,真的要死了。 这时候的空气,蔡公公觉着是甜的,四处无比安静,他终于可以轻松的躺下,不用再想着马衷的召唤,不用再想着别人会顶替他的位置,一切都结束了。该是回到故乡的时候了,不知道村口的那棵老槐树还在不在。只可惜不能埋在故土。 “嘡” 蔡公公睁开眼,见禁军的刀被挡住。带着禁军冲进来的汉子道:“把蔡公公带过去,说不定有用。” “诺!”两名禁军冲上来,架起蔡公公往外走。 蔡公公大叫道:“李闵都督马上就来了!李闵都督马上就来了,倒时候找你们一个个算帐!” 禁军用刀把猛击蔡公公的肚子,蔡公公疼呼一声再也叫不回出声。 “殿下,没找到渭阳公主。”领头汉子走到楚王跟前道。 楚王看了眼被人架着的蔡公公。 “算了,蔡公公,委曲你了。” 蔡公公道:“楚王殿下,你这是犯上作乱,快醒悟吧。陛下看在皇族的份上一定会宽恕你的。” 边上的禁军又是一刀把。 蔡公公弓起腰,五脏六腹都移位了一样。 楚王淡淡道:“蔡公公,不是我以马乂想反。实在是陛下身边有jian臣,本王不得不清君侧。” “报,殿下,前殿门已经攻下。” “好!”楚王按刀带人冲过去。 禁军架着蔡公公落在后头。 皇后姜瑜儿也被人押着。衣衫零乱,头发都被梳。边上几个惶恐的宫女挤在一起。钢刀闪着寒刀不时在她头的脸上晃过。 蔡公公勉强道:“奴才参见娘娘。” 姜瑜儿看了蔡公公一眼,便将目光移向正宫的方向,什么也没说。 正宫那边传来震天的喊杀声。 蔡公公心都悬起来了,禁军中多有楚王党羽,在突然袭击的情况下,马衷是没有什么胜算的。 最让蔡公公奇怪的是楚王怎么会知道他们的行动。 这时从宫门方向冲过来一支人马。 人近了蔡公公看见为首的竟是检校府的谷德召。 谷德召从蔡公公身边路过,看了他下眼就匆匆向前。 又过了会,前头来人传话将姜瑜儿和蔡公公都拉上去。 路上躺着很多死人,受伤的活人躺在死人堆里嚎叫。 楚王军和禁军的战斗焦灼在正宫广场上,再往前一步就是马衷所在的地方。乌云遮月,宫殿隐藏在黑暗里。 楚王提刀回过头。 “皇嫂,我也是不得已。” “说这个还有什么用。你打算怎么处置我本宫?” “皇嫂,事已至此,请您去劝劝陛下吧。” “殿下!”楚王身边的护卫急道。 姜瑜我诧异道:“你真让我走?” 楚王点点头,叫士兵将姜瑜儿和蔡公公押上前。 这个时候禁军已经退到了第一级台阶上。 楚王高声喊道:“皇后娘娘来了!让路!” 楚王军都跟着大喊起来。 禁军阵角明显乱了,但反抗并没有停止。 正殿当中飘出来的黄罗伞盖吸引住所有人的目光,姜瑜儿一行人也停住脚步。 突然,一杆白虎幡从伞盖里闪出来。 白虎幡出,代表皇帝的意志。 禁军气势大振,楚王军措手不及,连连后退。 楚王心随着白虎幡向前不段向下。 “殿下!快走!”亲兵托着楚王往后走。 楚王猛挣脱亲兵。 “走!你们都走!” “殿下!” 楚王横刀,道:“天下之大,没有我楚王的立锥之地。你们叫我往哪儿走!你们都走。要是还念着往日的情份,去吧珏儿带走,带到陆浑去,告诉李闵——,算了,什么也不用说。走啊!” 楚王将刀横到脖子上。 亲兵跪倒磕了个头,起身退走。 楚王看着巨大的黑魆魆的皇宫正殿,举起长刀,大喝一声逆着败兵冲了上去。 皇宫里的战斗已经结束,皇城外依旧传入振天的喊杀声。 几十个满身是血的禁军将楚王困在小圈子里。 楚王披头散发,拄着长刀,长袍颤动,勉强抬起头,盯着眼前的人。 “马炽,今天的我就是明天的你。” 豫章王马炽站在禁军后头,没说话。 “马乂!朕有哪一点对不住你。你为何要反!”马衷得意地站在伞盖之下。 黎明的光从皇城头之上射下来。 历经百年岁月的城墙的身影将楚王罩住。 楚王冷笑。 马衷大怒,指着楚王说不出话来。 豫章王回身拱手道:“陛下,楚王毕竟是皇族,不如先囚入金墉城。” “也好,这里就交给你了。传旨,以豫章王为护军将军,录尚书事。” 马衷转身回到自己的老巢。 马炽挥手。 禁军冲上去,打落楚王手里的刀,押住他往外走。 楚王挣扎着回头,大笑道:“马炽!马炽!我的今天就是你的明天!就是你的明天!” 马乂一群人的身影已经消失,他的声音却盘绕在皇城的上空经旧不散。 马炽低叹一声,回身见到姜瑜儿站在正殿下面。 马炽尴尬地上前一礼。 “臣弟参见皇嫂。” 姜瑜儿回头看了一眼,带着从人走了。 巨大的正殿前广场只留下马炽和满地的死尸。 听到士兵的话,索方手一抖,大半碗粥撒了他一裤子。 “你再说一遍!” 士兵激动道:“楚王军投降了,豫章王派来使者说要见殿下!” 索方站起来,猛将木碗摔在地上,大叫道:“老子再也不吃这个猪食了!” 士兵看着撒在地上的粥,不禁咽了咽口水。 索方朝坐在边上的张季驰道;“张大人,走,咱们一起去,哈!哈哈!这回殿下一定给张大人记个头功!我老索也要好好谢你!” 张季驰矜持地站起来,将碗递给士兵,拍拍他的肩膀,和善地笑道:“你吃吧。” 士兵惊恐道:“小,小人不敢。” 索方走过来拉住张季驰的手往外走,同时道:“张大人赐你的,你就吃吧!” “谢张大人!” 士兵张开嘴,一口气将碗里的粥都倒了进去。 索方拉着张季驰走到外头。 一名文士站在营门口,穿着常服,两绺黑须大袖飘飘,神态淡然如同是从城里出来郊游的。身后是一辆老马拉的小车,两个青衣老仆站在边上。 张季驰连忙上前两步,拱手道:“卫先生,晚辈这厢有礼了。索将军,这位就是卫先生,学识渊博,是河内三俊之首。” 来人淡淡地回了个礼,轻轻道:“不敢,不敢。绑大人,可否带我去见秦王殿下?” “晚辈冒昧问一句,城中是什么情况?” 卫先生道:“如今一切由豫章王殿下做主,你放心好了。” 索方见这位什么卫先生竟然看也不看自己一眼,如同自己是空气,心里不舒服。暗想,老子带着大兵围困你们,你们的小命都在老子手里。这个时候还给老子摆你们士人的臭架子!真是过分。 张季驰笑道:“卫先生请上车。索大人,本官代卫先生去见殿下,这里就拜托你了。” 索方虚虚回个礼,“这里有我,保证一个蚊子都跑不出去。”语气里透了点狠劲。 卫先生正在上车,回过头,皱着眉哼了一声。 索方大怒,一个老书虫竟敢哼老子! 张季驰连忙低声道:“索将军息怒,士家都是这个样子,看在殿下的份上,您多担待些。等到了殿下那里,下官自然会替将军说说心里的苦处。” 索方的刀已经抽出小半截了,“张大人不必多心,索某是个粗人,但是还分得清楚什么事重,什么事轻。只要能让东都打开大门,索某受些委屈也算不得什么。你就不用跟殿下提这点小事了!” 张季驰谢了两个句,上了马车。 两辆马车辚辚穿营而过。 副将凑上来小声道:“将军兄弟们辛辛苦苦围城,功劳到让个耍嘴皮子的捞走了。这让末将怎么跟兄弟交讲。” 索方脸色几变,道:“少说两句,没人把你当哑巴。传令,全军收拾行装,小心戒备。” 副将奇怪道:“将军,东都不是已经投降了吗?” 索方抬腿就是一脚,喝道:“你他马哪儿那么多话,滚!” 副将在地上滚了两滚拱身退走了。 东都城上的士兵抱着兵器,看着秦兵将城门前的壕沟一道道填平,一个个鹿角被抬走。 城门轰隆一声拍到护城河对岸,城门大开,秦王索方军部先锋兵骑着马涌入城门,冲上斜道,蛮横地将守城士兵撵开。 过了会儿,打着旗子的秦兵一队队开入城中。 旗中破的,衣服是破的,连鞋也没穿,拎刀抗枪,头发上都已经被泥结成块了,脸上更不用说,进了城东看西看。 与被困多日,士兵低落的东都军相比真如叫花子一般。 张季驰一路上不断叮嘱,索方不耐烦道:“张大人,你说了一路了,本将明白,明白,你就把心放在肚子里,本将一定把殿下交待的事办好!” 张季驰闭上嘴,心里七上八下。 自从接收东都投降事宜全都委任给索方,索方就一扫连败的晦气。秦王主力退回关中后,索方的气势列是不得了。 先一步进入东都已经违反了秦王对张季驰的叮嘱,可是兵权在索方的手里,他又是全权长官。 张季驰心里暗叹,秦王还是信不过自己。 一队人马过来。 索方止住人马。 张季驰长身看了看,低声道:“应该是中间那个穿王袍的,应该就是豫章王殿下。” 索方皱眉道:“怎么不是陛下来?” 张季驰差点被自己的一口气呛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