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0章 假心真意
“消渴症?” “对。141biz”冯永点头,“就是消渴症。” 嗜甜不是什么问题。 只要有足够的锻炼就行。 就像关姬那样。 如果没有足够的锻炼,能管住嘴也行。 但这个时代,肉食肥膏之物,对人们来说才是最好吃的东西。 但身为皇帝,嗜甜又天天吃肉食肥膏之物,再加上酒色,那么三高找上门来,就是很正常的事情。 后世的有钱人,特别是那些暴发户,因为饮食习惯,最容易得的病,三高就占了很大一部分。 恰好,冯刺史前世曾在有钱人的圈子里混过一段时间,所以对这个病自然就了解得多一些。 现在冯永就怀疑曹丕实际上是因为得了三高中的“高血糖”,最后引发并发症,所以才早逝的。 而高血糖和糖尿病及它们的并发症,在这个时代被称为消渴症。 当然,除了前面的前提条件,能让冯永怀疑曹丕有高血糖,最重要的还是因为曹丕自己所写的章: “当其朱夏涉秋,尚有余暑,醉酒宿醒,掩露而食,甘而不,脆而不酢,冷而不寒,味长汁多,除烦解渴。” “真定御梨,大若拳,甘若蜜,脆若菱,可以解烦释渴。” 不管是说蒲桃还是说真定御梨,曹丕都不厌其烦地说它们“除烦解渴”、“解烦释渴”。 而消渴症有一个很明显的症状,就是烦渴喜饮,口干舌燥。 事实上,从曹丕本身的经历来说,他的身体没有理由太弱。 因为他从小就学会了骑马,十岁就开始跟随曹人妻南征北战。 当了皇帝以后,还经常带领大军到处游行。 取得的战果暂且不提,但长期锻炼下来,曹丕身体肯定是有底子在的。 而且以他迟迟不立太子,直到临死前,才匆忙立曹叡为太子的做法。 也可以从侧面反应出他对自己身体的自信。 所以光是好色这一点,不足以说明曹丕的早逝。 当然,好色也是重要原因之一。 死了的曹丕对现在的大汉并不重要。 最最重要的是,高血糖这玩意是会遗传的。 而高血糖又常常伴随着糖尿病。 糖尿病会影响小蝌蚪的质量 所以曹叡三子一女的早死,说不定还真与这个病有关。 一通而百通。 冯永只觉得眼前豁然开朗。 情报不是光要打探消息,还需要后期对大量信息进行筛选。 同时还要求有极高的敏锐性,把看似那些毫不相关的消息,串联成足以窥探对手意图的情报。 这个时代的谋士,或者高智商人士,很多时候干的就是这个。 靠的是天赋。 但冯刺史没有那么高的天赋,但他有这个时代所没有的知识。 知识就是力量! 经冯永这么一提示,张星忆也想起来了。 “曹叡的身体确实有可能一直不太好。陇右之战时,洛阳那边就曾有传言,说曹叡在长安病死。” “为此曹卞氏还曾欲立曹植为伪帝,这个事情传得全洛阳都是。” 这个消息,大汉其实是一年多以后才知道的。 因为那个时候,大汉对魏国的渗透最多也就是止于长安。 不像现在,细作已经可以把洛阳的消息传回大汉。 这些年来,大把大把的钱粮撒出去,再加上冯刺史刻意把南乡打造成游侠儿圣地,游侠儿已经算是一支可利用的暗探力量。 “这个怎么说?” 冯永一时间没想明白。 “阿郎你想想,曹叡那时才二十三四,正值年轻力强之时,若非身体不好,那曹卞氏又怎么会轻易相信曹叡病亡?” 冯永闻言,却是摇了摇头: “这只能算是猜想,重要的是,如何确认曹叡的身体是否真的如所料。” 张星忆也皱起了眉头: “曹叡乃是魏贼之主,其身体状况如何,定然是绝密非常,莫说是细作,就是魏臣,只怕也难打听得到。” 冯永自然知道此事不易。 只见他沉吟了好一会,这才缓缓地说道: “打探曹叡的身体状况固然是困难,那曹家宗亲呢?总要容易一些吧?” 若曹丕当真有消渴症,那么曹家宗亲肯定也会有一定的概率得这种病。 想到这里,冯永继续说道,“还可以把范围扩大一些,可以打探一下曹家的母族。” “重点是曹丕的母族卞氏一族,若是卞氏一族有人有消渴症,那么曹丕就至少有七层可能得这种病。” “若是曹家宗亲也有人得这种病,那么曹丕就肯定是得了消渴症。” 没学过生物的张小四听得有点蒙。 冯刺史只得细细地给她讲一遍: “消渴症是可以由父母传给子女的,也就是说,这是一种家族病。” “若是曹丕真得了消渴症,那么就有可能是由曹操或者卞氏传给他的。” “所以我让人去打探曹家宗亲和卞氏一族,只要此二族皆有此症者,那么曹丕就肯定是得了消渴症。” 家族里有这种病,你又一天到晚地说要“除烦解渴”,除了消渴症还能是什么? “当然,也有可能是曹丕自己染上了此症。若是真是这样的话,那就只能从曹丕的子孙里打探消息。” “我们现在是先易后难,毕竟打探曹氏一族和卞氏一族的情况,要比只打探曹丕子孙的身体状况容易得多。” 不过冯永对曹人妻和卞氏有消渴症存怀疑态度。 毕竟曹操好像活到六十多,卞氏则活得更久,前两年才死。 张星忆这才明白过来。 不过她又突然笑了起来: “真要打探曹家宗亲的身体情况,阿郎可比探子们容易多了。” “嗯?什么意思?”冯永一愣,然后马上明白过来,“曹子建?!” 张星忆一合掌: “正是!那曹三不是说,曹子建今年开春时身体有恙吗?阿郎何不去信一封,以询问身体的名义,问一问情况如何?” “妙啊!”冯永哈哈一笑,“真是天助我也!” 历史上,司马老贼通过旁敲侧击,探知了诸葛老妖的身体情况。 现在有吾冯鬼王光明正大地询问曹家人的身体状况,嗯,吾至少要比司马老贼高一层。 “四娘快快帮我拟一封信,看看如何询问才好。” 冯刺史迫不及待地说道。 没想到张小四却是白了他一眼: “两月前你才让阿姊帮你代笔,现在又让我代笔,这信真要是到了曹植手里,你觉得他会怎么想?” 呃,一时高兴,竟是忘了这茬。 细君的字迹铁画银勾,刚柔并济。 而小四的字迹却是柔媚风流,蕴藉婉转。 “那就再先让人去打探,这信过些日子再写。” 细君的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等出了月子再说。 反正种事情,急也急不来。 冯永不急,但曹三却是心急如焚。 “陈王殿下,你怎么样了?” 欢天喜地从蜀国回来,却得到了陈王病重的消息,让曹三如遭雷噬。 “暂时还死不了。” 披着一件外袍半躺在榻上的曹植,脸色有些腊黄,眼中带着些许红血丝,他眯起眼看向曹三,自嘲道: “我这双眼近来看东西看向吃力,你且靠近些。” 曹三连忙挪到榻前。 “凉州那边怎么样了?” “冯郎君” “我说的是凉州。” “凉州” 曹三没想到曹植第一个问题居然是这个,当下没有什么准备,嗫嚅了一下,这才说道: “凉州凉州,还,还好吧。” “凉州素来是叛乱之地,蜀人入凉州,又遇天灾,难道就没有人作乱吗?” “没有,不但没有,而且在冯冯郎君” “是冯贼。” 旁边有一个朝廷派过来的学防辅官接口道。 曹三不敢再言,看了曹植一眼。 曹植点头: “冯和屡犯我大魏,乃是极恶之徒,确是冯贼。” “是,是冯贼,冯贼善收人心,凉州不拘汉胡,皆愿听其令,故虽遇白灾,却无人作乱。” “不可能!”学防辅官再次开口道,“凉州苦寒之地,民风剽悍,特别是那些胡人,平常无事也要闹三分。” “去年那么大的事情,怎么可能一点动静没有?” 曹三又向曹植看去。 “你且把自己此行的所见所闻全部道来就是。” 曹植淡然说道。 “是。” 曹三得了吩咐,不但把凉州的见闻说了,甚至还把汉中所看到的事情都说了一遍。 学防辅官听完,又不甘心地细问了一些问题。 曹植却是不耐烦了: “问够了没有?若是不够,能不能先让我问完了你再问?” 学防辅官显然没想到曹植突然会这么说,他愣了一下,脸色变得有些难看起来。 曹植却是浑然不怕,冷笑道: “这里是陈王府,不是宫中,更不是听充观即魏国审大狱之所,若是不服,尽可去上秘奏,让陛下降罪于我。” 学防辅官乃是朝廷派到王府监察的人员,哪个宗亲敢对他们不敬? 如今被曹植直接落了面子,对方的脸色变得更难看了。 当下哼了一声,一甩袍袖,直接走了。 “陈王” 曹三有些担忧地看向曹植。 “无妨。”曹植面色虽是不佳,但语气却是轻松,“吾初封王时,仅有士卒百五十人,且皆为老弱。” “至陛下登基后,仅剩下行将朽木者五六十人,如今更是惟尚有小儿七八岁已上、十六岁已下者三十余人可用。” “今年年初入朝见陛下时,陛下还欲要从这些人当中征调,如今吾虽贵为王侯,但却是欲为布衣而不可得也。” 说到这里,曹植惨然一笑,“府内如此,尚何惧有所失耶?” 这番大不敬的话,要是在曹丕时代,曹植自然是不敢说。 但现在自己怎么也算是当今陛下的皇叔,而且还是亲皇叔。 自己那位皇帝兄长都没有杀自己,难道现在这位侄子陛下还能把自己杀了不成? 曹三闻言,却是大哭起来: “殿下,冯君所送大礼,红糖、毛料、蜜酒等物,皆被彼所扣,岂曰无所失?” “冯君心意,吾已知矣!礼到不到,又有何区别哉?”曹植长叹了一口气,“只盼冯君不会怪吾派你前往,乃是存了不纯之心。” 曹三抹了一把眼泪,小心地从怀拿出一封信,双手捧到曹植面前: “陈王,这是冯君亲手给你写的信。” “这倒是难得,居然没有被扣下。” 曹植虽是自嘲地说着,眼中却是闪着喜悦的光,同时略有急促地伸出手拿过信。 “已经被人看过了” “无妨,乃是意料之中的事耳。” 曹植浑不在意地说道。 他一边说着,一边打开了信看了起来。 信上的内容不过是一些问候之语,同时还道出了对曹植采风流的仰慕之意。 没有一字不应该提的话。 让人感觉很是舒服,同时也让人感觉很悲哀。 舒服的是因为冯君知道分寸,悲哀的是就连蜀人都知道自己的处境。 小心而又仔细地看完最后一个字,曹植这才发现,曹三不知何时,双手又捧了一幅字卷,送到他面前。 让曹植不禁有些惊讶:“这是什么?” “冯君得知小人是殿下所派,大喜之下,写了一首诗,专赠与殿下。” “哦,速给我瞧瞧!” 曹植迫不及待地把字卷展开。 “好字!” 抛开双方的立场不说,仅仅以字观人,冯郎君不愧是征战沙场的人物,字里行间,透出一股凌厉之气。 “将进酒?” 仅仅是看到第一句,曹植便不禁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好磅礴的气势! 不过这确实也是正好符合曹植对冯永的认知。 毕竟那一首蜀道难,正是这种风格。 “冯郎君之作,已是自成一家之风啊!” 曹植不禁感叹道。 待看到“天生吾徒有俊才”时,曹植的面色已经开始有些潮红,呼吸变得粗重起来。 再看到“子建昔时宴平乐,斗酒十千恣欢谑”时,曹植终于放声大笑起来。 他猛地翻身下榻,呼叫道: “冯君所赠吾之美酒在何处?” “殿下?” 曹三心头一突,感觉有些不妙。 曹植却不管不顾,取下自己床头的长剑,赤脚快步走到门口,大呼道: “学防辅官何在?” “殿下?” 曹三想要把曹植拉回来,曹植却是猛地一甩开他的手,径自闯到学防辅官平日所在之处。 果见到了一堆尚未开解开的酒坛和箱子,不用说,那定然就是冯郎君送给自己的礼物。 正在清点物品的学防辅官看到曹植赤脚披发地闯进来,不禁又惊又怒: “殿下意欲何为?” 曹植哈哈大笑: “自是来取冯君送吾之礼。” “此乃贼人之物,殿下莫不成当真想要与贼人相通耶?” “我呸!吾与冯君,乃是君子之交,汝等狗贼,莫要辱人太甚!” 曹植“锵”地拔剑出鞘,指着学防辅官,喝道: “客居他人府上,欺辱主人,即便百姓亦知此乃恶客,况乎汝身为官吏乎?更别说劫人之物,汝欲作盗贼乎?” 学防辅官看着剑尖已经已经指到自己的鼻子上,再看到曹植的眼睛已经红了,知道他正是激愤之时,当下不敢再刺激他。 只得强自笑道: “殿下说笑了,小人只是替殿下清点一下物品罢了。” “吾之东西,何须用你来清点,滚,快滚出去!” 学防辅官的脸又青又白,却不敢再说,只得抱头而出。 曹植出了一口恶气,哈哈一笑,把剑一扔,然后抱起一坛酒,拍开封泥。 浓郁的酒香立刻在屋子里弥漫开来。 “好香的酒!” 是日,陈王府学防辅官连夜给朝廷写了奏章: “陈王得冯贼之信,突发狂症,赤脚散发,举剑欲刺臣,狂悖无礼之极,大失亲王脸面,后又彻夜饮酒不止,云唯有饮者留其名” 原本学防辅官计划是想把那幅字卷勒索过来,一起送到洛阳。 可是现在看曹植这模样,他真要是敢提这事,怕曹植会真一剑刺了自己。 当下只是暂时作罢,然后又连夜派人把自己的奏章送了出去。 哪知第二日大清早,学防辅官还没睡醒,陈王府就突然传出带着哭声的叫声: “不好啦!殿下吐血晕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