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日后定是大将之才

    宣武陵是北魏的宣武帝元恪之墓，又称景陵，建在洛阳北面。这宣武帝也是合该倒霉，建陵墓也不建得离洛阳更远一些，以至于洛阳城边一马平川的平原上，就它这么个高地，从来攻打洛阳的军队没有不抢占这个制高点、爬到他头上去的。

    段婉曦自然也不例外。而且她从柏壁开始就有个坏习惯，就是喜欢亲自充当斥候，没事到敌人的势力范围里去探探虚实，顺带遛一遛马，找点刺激。尽管此时她对洛阳构筑的包围圈只是完成了封锁而尚不足以围困城池，郑军仍有较大活动空间，她仍然大胆地带着五百人马深入到这座郑军机动范围之内的高地上，也不知道是真的为了把握敌情，还是故意跟王唯岳显摆她的威风。

    段婉曦骑着新换的坐骑“飒露紫”（特勒骠还给了薛施雨骑坐），驻足在宣武陵上，眺望着不远处的洛阳城。那洛阳自东周平王迁都以来，先后有东汉、曹魏、西晋、北魏四个朝代在此建都，我国七大古都中，历史之悠久仅次于西安（始于西周）。汉末以降，中原政权更迭，战乱不息（西晋的短暂统一除外），洛阳城几罹兵火。直到邢后主（此时因史元爽谥号争议未定，暂用后主代称）大业元年，为摆脱关陇贵族的控制，史元爽决定在原洛阳城基础上营建东都。新建的洛阳城横跨洛水两岸，北据邙山，南达伊阙，交通便利，繁盛一时。全城平面为矩形，南北长十五里，东西宽十一里，总面积四十多平方公里。设八个城门，东、南各三，北面二，西面无门。宫城位于郭城西北角，皇城绕宫城东西南三面修筑。宫城北部有曜仪，圆璧二城。皇城之东又有东城，东城之北有储存粮食的含嘉仓城。城垣全部以土夯筑，内外包砖，坚固无比。

    王唯岳为了对付汤军进攻，以洛水以北的皇城、宫城为防御重点，由齐王世恽负责防守南城，楚王世伟守宝城，太子玄应守东城，汉王玄恕含嘉城，鲁王道循守曜仪城，各置强弓硬弩、滚木礌石，又特别制作了两种大杀器——“大炮（石字旁）”和“八弓弩”。大炮是一种改进型的发石机，可将五十斤重的石头透出二百步远；八弓弩“箭如车辐，镞如巨斧，射五百步”，即是说汤军只要靠近城墙五百步内，就会遭到巨箭的射击；进至二百步内，就会遭到大箭、巨石的“交叉火力”猛轰，可以想象，汤军如果强攻洛阳城，将会付出血流成河的代价。

    看着洛阳城头往来调动、严阵以待的郑军和上百架黑黝黝的“大杀器”，段婉曦对身边的将领们说道：“都看到了吧？王唯岳屡战屡败，但却始终没有倒下，还自信能凭借洛阳城把我们耗死，妄想让我们做尉迟密第二，他是有本钱的。”

    薛施雨道：“可惜这老匹夫打错了算盘。咱们不是尉迟密，他也不会再有那么好的运气。”

    “哦？”段婉曦饶有兴趣地回头看着五妹，“说说你的想法。”

    薛施雨脸一红，有点手足无措。她只是凭直觉随便说了一句，谁想三姐却要自己发表见解，她还真没准备好。

    段婉曦看出了五妹的心理，微笑着安慰她：“这里没有外人，你不用紧张。如果想不到该说什么，三姐给你起个头。你就说说，我和尉迟密有什么不一样。”

    薛施雨有了思路，想了想，说道：“三姐和尉迟密的不同之处多了去了。第一，三姐知人善任，从善如流，能让大家心悦诚服。而尉迟密私心太重，用人不当。像秦大将军这样的将帅之才，就算不让他执掌三军，至少可以担任他的左右行军元帅。可他却怕秦大将军权柄太重，威望太高，威胁到自己，就用有勇无谋的单廷圭和短于军事的王成栋压着他，还信任佞臣邴元真，以至部下多有不平，离心离德。他又拒绝秦大将军的合理建议，急于同王唯岳决战，结果兵败如山倒。如果当时是秦大将军当统帅，哪怕是采纳他的意见，失败的一定不是他。”

    燕无双惊讶道：“天哪，你这颗脑袋是怎么长的？才十七岁，竟然有如此深刻的见解，简直不可思议。”

    “四姐，这些不是我自己想出来的。”薛施雨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道，“是我跟二姐闲聊时她告诉我的。”

    “我说呢。二姐看人看事，一向很准。”段婉曦又问道，“那二呢？”

    薛施雨道：“尉迟密耳根子软，在重要关头缺乏主见，酷似袁绍。邙山之战前，他本来在心里已经认同了秦大将军的以逸待劳之策，不与王唯岳交战。但却经不住单廷圭和王成栋的力劝，放弃了正确的主张而选择了错误的观点，导致了邙山之败。而三姐有大姐、二姐这一谋一断的辅佐，能够在部下的不同意见中判明形势，进行取舍，最终作出正确的决断。一旦有了主见便不轻易动摇，让将士们能坚决执行而不受干扰。我们怎么能不胜利呢？”

    “这也是二姐教你的？”

    燕无双道：“这倒不是。”

    段婉曦道：“你怎么知道？”

    燕无双看了彭杰一眼，两人都笑了。段婉曦见状，恍然大悟道：“我怎么忘了，她有一个眼光十分老辣的义父呢？能透过胜败的假象，从人性的角度分析胜败的根源，比二姐还高出一筹呢。还有吗？”

    薛施雨想了想，道：“这第三，是我自己想的。尉迟密的军队和刘茂忠一样，多数是他用粮食招收的流民，并没有经过严格的训练，部下的将领也是良莠不齐。仗打赢了便罢，一旦战败便树倒猢狲散。而我军都是战火中淬炼出来的精兵强将，号令整齐，上下一心，即使战败，三姐也能迅速收集队伍，稳住局势。这点我们不敢说比郑军还强，至少不输给他们。有此三点，王唯岳想重演他打败尉迟密的故事，是痴人说梦。”

    在场众人听薛施雨说得头头是道，都竖起了大拇指，对这个小姑娘精辟的见解佩服得五体投地。柳月娥甚至说道：“雨妹的聪明才智并不拔尖，但却善于思考和总结。小小年纪就有如此见解，日后定是大将之才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