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首攻失利

    汤龙武二年八月初一日拂晓，洛阳城外，夜幕缓缓拉开。太阳散射出的亮光让漆黑的夜空开始变蓝，变亮。

    负责北面城防的郑军主将单廷圭正在诸方门城楼例行防务巡查，一名军校忽然指着远处：“将军，有情况。”单廷圭顺着军校手指的方向望去，借着火把和微弱亮光，发现距离城墙百丈之外，陈列着数百个黑黝黝的庞然大物，还有密密麻麻数不清的黑点。军人的职业习惯令他马上警觉起来，大声喝道：“敌军来攻，准备迎战！”

    正规军毕竟是正规军，尽管大败之后只剩下万把人马，郑军依然不失作为一支军队应有的警惕性和组织性。在单廷圭的指挥部署下，八千守城将士迅速拿起刀枪弓箭，推着“大炮”、“八弓弩”等重武器有序地进入战位，短短半个时辰内就完成了战前部署。王唯岳也下令，召集了数千名预备役——东都官员们家中的护卫、仆役，各衙署里的男性勤杂人员，作为保障队伍，将做好的早餐并大批箭支、砲石、灰瓶、金汁等“弹药”送到城墙上供军队使用。当早晨的第一缕曙光出现在洛阳城头的时候，郑军已经是严阵以待。

    当天色完全亮堂起来，城头的郑军才看清楚了那数百只“庞然大物”的真面目——一百五十部发石机，二百部床弩，后面跟着一万名手持硬弓的弓箭手，由王著、秦武通、程名振指挥，作为第一波攻击部队。再往后，是五十部攻城车和两万名重装步兵，由程子谦、史大奈、桑显和、翟长孙率领，作为突击力量。身后不远处的帅旗之下，一百面巨大的战鼓一字排开，段婉曦与副帅卫孝节、谋士郑泽慷、杜君雁由彭杰、翟长孙、柳月娥、燕无双、薛施雨等将领率玄甲军环护，亲自督阵。秦伯钧、迟进雄各率一支人马，在东、南、西三面列阵，作为疑兵，牵制城中郑军。为了攻下这座固若金汤的堡垒，调来了汤军的所有家当，准备同郑军来场面对面、硬碰硬的较量。

    看看时辰差不多了，段婉曦对卫孝节说了声：“开始吧。”

    卫孝节得令，摇动令旗，一百面战鼓同时擂响。在震天动地的鼓声中，王著指挥一百五十部发石机同时发威，巨大的石弹带着雷霆万钧般的威力，呼啸着飞向洛阳城头的守军。郑军在谷水之战中领教过汤军的火力，似乎对汤军的大杀器心存恐惧，纷纷借助掩体和盾牌躲避。汤军没费多大的功夫就成功地压制住了敌军。

    杜君雁对段婉曦道：“郑军未做抵抗便被压制，定是故意示弱。”

    段婉曦道：“趁他示弱之时，立即把刀架上他的脖子，看他还耍什么花招！”便命卫孝节再次挥旗传令。程子谦、史大奈得令，率领五千步兵，分为五十队，抬着一百只攻城梯，从城门两边迅速抵近城墙。王著、桑显和指挥弓箭手、床弩手们也向前推进，密切注视城头的动向。一旦有敌军露头，就会用密集的箭雨招呼他们。

    攻城的五千将士推进顺利，很快架梯冲过护城河，到了城墙根下，竖起五十只攻城梯。五百勇士脱下重甲，带着短刀，先后敏捷地向上爬去。郑军依然没有反击。段婉曦、杜君雁见状，隐隐感到某些不妥。但大队都已经攻到了城墙根下，又怎么能放弃呢？

    正疑虑间，城头突然一声梆子作响，二百多郑军守在垛口边，用挠钩搭住攻城梯，奋力往外一拨，五十只攻城梯在将士们的惊呼声中全部被掀翻下去，三百多名正在攀登的汤军士兵先后惨叫着跌入护城河中。同时，上百部由八张强弩组合而成的大杀器——“八弓弩”从掩体中现身。一千多名郑军弓箭手十人一组，熟练地配合cao纵着当世最精良的射击武器，将巨大的箭支源源不断地射向远处负责“火力掩护”的汤军弓箭手和发石机。那八弓弩所射巨箭，箭如车辐，簇如利斧，以强弩射出，远达五百步（合二百五十丈），威力无比。汤军为支援攻城，将重武器都推进到了其射程之内，当即又有三百多名弓箭手和百余名“炮兵”中箭倒下，二十五部发石机、床弩被击伤，丧失了战斗力。而城墙另一头的几十部大砲也同时发威，隔着城墙将石弹如雨点般砸向冲到城下的将士。一时间汤军“火力”难以支援，后路又被箭雨所阻，五千攻城部队被困在城下，进退不得，损失惨重。

    段婉曦见攻击不利，下令鸣金，通知程子谦、史大奈收兵，又令王著等三将，将所有重武器退至“八弓弩”射程之外，继续发炮掩护，胡敬德率率一千步兵牌手，冒着箭石冲上前去，接应攻城将士退回。

    此时程子谦和史大奈已经冲到了城下，程子谦望见骠骑将军史大奈与百十来将士被敌军“火力”前后封锁，险象环生，便挥舞大斧，带了十几个亲兵，大声呼喝着冲杀过去解救。大斧到处，射来的巨箭和石块都竟然被他一斧劈成两半。

    城头的单廷圭望见义弟纵马冲杀，勇不可挡，心中又是佩服，又是无奈。他在心里默默地说了声：“对不起了兄弟，等打退了汤军，为兄再给你赔罪！”挥手调来十余名弓箭手和两部八弓弩，瞄准程子谦，一起放箭。

    程子谦奋力冲杀，看看就要和史大奈会合了。突然，亲卫党飞大叫：“将军小心！”飞身上前将他扑倒下马。程子谦左肩、小腹和右腿三处剧痛，低头看时，三支利斧般的巨箭和四五支普通狼牙箭已经插满了党飞的后背，巨箭还透过他的后背刺入了自己的上身。紧接着一声长嘶，坐下战马也被两支巨箭射中，扑地而死。

    “兄弟——”程子谦抱着党飞的尸体大放悲声。如果不是这个忠心耿耿的卫士及时用生命救了他，恐怕他今天就要惨死在郑军的乱箭之下了。此时，附近二十几名持盾步兵见将军有难，不待下令便迅速冒着箭雨赶来，用盾牌环绕，把程子谦保护起来。

    程子谦虽然身上带伤，但望见史大奈身边将士越打越少，愈加危机，怎能安心？他用力推开环护的士兵们，脱下铠甲，抢过两面方形大盾，夹在左腋下，大喝一声，右手挥斧拨开射来的箭石，飞身一跃到了史大奈身边，塞给他一面盾牌，挡住箭石，又朝被困的将士们大喊：“弟兄们，不要犹豫，只管冲杀出去，和大军会合！呆在这里，死路一条！”史大奈也大喊道：“带上受伤的弟兄，化整为零，分散开走，不要伤了自己人！”

    幸存的汤军将士在程子谦、史大奈的指点下，纷纷救死扶伤，化整为零，卯足了劲往回跑。程子谦、史大奈二将亲自带伤断后，率领将士们渐渐脱离了敌军箭石密集之处。单廷圭因箭支有限，先机又失，也不追击，下令擂鼓示威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