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等等,不急
苏小米听着电话里久久没有声音,以为是阮玉随手按错了,便问,“小玉,是你打过来的吗?” 阮玉几乎是喜极而泣。 终于听到小米的声音了,终于。 阮玉抬眼看了看凌一扬,他布满血丝的眼睛里也浸着几分泪意,却又透着几分痛与几分冷。 那还是阮玉认识凌一扬这么多年来,第一次见他泪目。 想来,电话里的那个声音,是他的思念已久。 阮玉激动得落着泪,一边说,一边把手机往凌一扬那边推,“小米,你等我一下。是我打的。凌医生刚跟我一起做完手术,你和他说。” “不用了吧。”紧张的苏小米,口是心非道,“我和他……好像没什么好说的。” 是她负了他,给不了他未来。 她不知道该和他说什么,可明明那么那么的想听到他的声音。 她忍着痛,看似淡淡道,“小玉,我刚回国几天。过两天我请你吃饭,今天我还有别的事,就先挂了。” 挂了电话,苏小米呼吸不过来。 她捂着堵得不行的胸口,只觉扯心扯肝的痛。 身子也软软无力地,趴在了钢琴键上。 被压下去的钢琴键,一直响个不停,她只好又起了身,纤细的拾指忧伤地掠过黑白键。 一曲《某年某月某个他》,缓缓响起。 这首曲子,可以被她弹出许多个意境。 是欢,是喜,全看她的心情。 当年弹给邓奶奶和小玉听,她弹出了初恋的味道,是甜,是酸,是苦,是痛,是涩。 那时,弹的只是初恋。 如今,弹的却是整个人生。 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是无奈,是愧疚,是想不得也碰不得的痛。 她弹着弹着,已经成了个泪人。 亲爱的,离开你真的不是我的本意,亲爱的,对不起…… 知知抱着一瓶金典纯牛奶,猛吸猛吸地喝着,喝得津津有味。 程萧就搞不明白了,家里那么多高档的牛奶,知知一样也看不上,从小只喜欢金典这个牌子。 这种国产牛奶,广告打得好,添加剂多得很,程萧本是不想让知知喝的。 但小家伙就好这一口。 程萧抱着知知,回到了苏小米的身边。 两父女看着默默落泪的苏小米,互相对望了一眼。 知知难过道,“爸爸,妈妈为什么哭了?” 程萧心疼地蹙了蹙眉心。 这几年,她哪一回弹这首曲子能不哭? 《某年某月某个他》,这是又想起了生命中的某个他了呗。 程萧虽是心痛,可他能怎么样,只能抱着知知,一起走过去哄她。 他把知知放下来,抽了一张纸巾,正要拭过她的脸颊,她却往后躲了躲,拿过了他手中的纸巾,“我自己来。” 程萧的手,僵在半空。 有那一么一丝伤痛,微不可察地划过他的凤眸。 - 医院。 阮玉见着凌一扬捏紧了手中的金典牛奶,一用力,牛奶全部奶白奶白地涌了出来。 “凌医生……”阮玉深知他的痛,“你没事吧?” 凌一扬咬了咬后牙槽,把牛奶盒准准地扔进几米开外的垃圾桶,“我没事。” 他起了身。 阮玉问,“凌医生,你要去哪儿?” 凌一扬摘掉头上深蓝色的手术帽,“去换衣服,然后回家。” “你自己开车吗?”阮玉跟上去。 凌一扬嗯了一声。 阮玉担心,“你可以吗,要不我帮你叫辆网约车。看你都累成这个样子了,我怕你出什么事。” “谢谢,不用。”凌一扬挺直了高挺消瘦的身子,刷卡往外走去。 深夜。 凌一扬回到荷塘月色。 向薇正在客厅里等他。 一见到他,她就起了身,欢喜地迎了上去。 凌一扬脱下身上的外套,向薇伸手去接,凌一扬却侧开身子,让她落了个空。 向薇心里,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 又是四年了,这个男人的心是怎么捂都捂不热的。 这四年,薛美娟的病情又恶化了,做了二次化疗,向薇一直细心地照顾在薛美娟的病床前,喂水喂饭,端屎端尿地伺候着。 那年她爸车祸脑死亡,她都没有这么细心地照顾过。 向薇不知道,自己到底还要怎样,才能走进凌一扬的心。 “阿姨睡了。锅里熬了汤,你要喝吗?”向薇说,“我去帮你盛一碗。” “你还在这里干什么?”凌一扬冷冷道。 向薇心揪着疼,“我,我是要回去的。明天下班了再来看望阿姨。” 凌一扬没有再搭理向薇。 他疲惫地坐到沙发上,沉沉地闭起了眼睛来。 感受到身上搭了一件毯子,他这才冷冷地抬眸,“还不走?” 向薇说,“客厅里开着空调,我怕你睡感冒了。” 凌一扬嫌弃地把身上的毯子,掀起来撩到一边,惹得旁边的向薇目光沉痛了起来。 她也很识趣地拎起了包包,依依不舍地离开了。 “等等。” 凌一扬抬了抬唇。 向薇立刻欣喜地转身,还以为凌一扬是看着天色太晚了,要留她在这里过夜。 但并没有。 凌一扬目光阴冷地望过去,“若让我知道,四年前小米的离开跟你有什么关系,你知道后果的。” 向薇心虚,表面上却很平静,“我不知道我能有什么本事,可以左右苏小米的决定。” 器官的捐赠与授予,是有隐私的,是被保护的。 苏家除了苏小米,没有人知道那颗心脏是她爸爸的。 无论凌一扬怎么查,也查不到她的头上来。 很快,向薇就不心虚了,“一扬。阿姨一直希望你早点成婚。你为什么还要想着她,说不定她已经结婚生子了。四年了,什么都有可能发生,你为什么还要痴痴地等下去呢?” 凌一扬再一次闭上了眼睛,声音里除了疲惫,还有几分冷,“你可以走了……” 向薇看了他一眼,心里跟针扎似的。 她努力了这么多年,始终走不进他的心里。 可那又怎样了,一辈子她都可以等下去,她就不信凌一扬真的是块石头。 回国后一连一个月,苏小米都没有联系过凌一扬。 凌一扬也没有联系她,而据他所知,她已经联系了所有的人,唯独除了他。 中午在食堂吃饭的时候,阮玉急死了,“小米还是没有联系你吗?那你联系她呀,有什么话敞开了来说。” “不急。”凌一扬漫不经心夹起一片青菜,“再等等。” 四年他都等过来了。 他就是要看看,这个没良心的小东西,什么时候会想起他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