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拒绝
中年男人的神色有些不悦。 林恩刚才的话，是对于费谢尔伯爵的轻视，甚至可以说是侮辱。 他已经表明了身份，按常理来说，这时候林恩就应该将他请进城堡，热情地招待。 虽然他这次的任务具有一定的隐秘性，并不允许接受这样的待遇，但是这也应该由他的主动拒绝，而不是被林恩拒之门外。 费谢尔总督拥有伯爵头衔，还是安条克行政的封疆大臣，总领一省之地的军政大权，虽然没有封地采邑，在一些老牌贵族眼中只是一个暴发户，但他们却也不得不承认，这个家族正在快速崛起，费谢尔伯爵本人更是不折不扣的实权派。 他此次是代表费谢尔伯爵本人来和林恩接触，林恩不尊重他就是不尊重他背后的主人。 “您是要打算拒绝费谢尔伯爵的善意？”中年男人语气不善，他试图向林恩靠近半个身位，但是却被阿米亚斯制止。 “你还没有习惯吗？”林恩偏着头淡淡说道，然后饶过中年男人，往城堡方向走去。 这句听上去没头没尾的话，中年男人却并不感觉怪异。 他在昨天，接到任务之后，第一件事并不是来找林恩，而是去接触已经归田的埃蒙，在他看来，八岁的林恩继任领主只是个假象，巴雷特城堡真正的主人，依旧还是埃蒙。 但是他甚至连埃蒙的面都没有见到，就被那个少了一只胳膊的大汉给“请了”出来，并且告诉他有什么事情，去找卡利亚斯的领主，而不是来打扰一个退休的老人。 林恩已经走远，他在短暂地停顿之后，选择跟了上去。 “费谢尔伯爵愿意为卡利亚斯提供援助。” 他快步跟上林恩，在阿米亚斯的警戒范围之外说道：“如果您需要的话，两天后安条克行政的援军就能抵达卡利亚斯地界。” “哦？”林恩停下脚步，好奇地问道：“援军已经出发了吗？” “当然没有。”中年男人郑重说道：“费谢尔伯爵充分地尊重您的意愿，在援军的到来之前，需要先征得您的同意。” 林恩的嘴角浮现出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 中年男人做出了让步，林恩也没有一昧地拒绝。 虽然依旧没有把他带到城堡内的会客厅内洽谈，但是至少没有把他晾在大街上。 林恩在城堡大门口前停下，并没有进城，而是带着中年男人走进了还没有拆除的原城楼工地的“餐厅”。 没有茶水，也没有点心，两人就坐在一张破旧的餐桌上，阿米亚斯随侍一旁。 这一次，中年男人没有再表现出不满，虽然林恩看得出来，他在极力克制自己的情绪。 林恩脸上挂着笑意，微微抬手。 中年男人点了点头，将费谢尔家族的徽章放在身前，以示接下来与林恩的谈话，他所表达的都是费谢尔伯爵的意愿。 “伯爵大人的意思是，他个人和安条克行省的其他官员，都非常钦佩巴雷特阁下勇于抵抗兽潮灾难的举动，卡利亚斯是王国的领土，巴雷特家族也是王国的贵族，无论是出于何种原因，伯爵大人都非常乐意为卡利亚斯提供军事援助，愿意同巴雷特阁下一道抵抗兽潮，守护卡利亚斯。” 林恩的手指轻叩着桌面，淡淡问道：“那么代价是什么？” 中年男人微笑着摆手：说道：“没有代价，伯爵大人原话是：‘这是邻里之间友好的互帮互助’。” “哦！”林恩微微颔首，然后抬起脑袋：“那么我该如何帮助费谢尔阁下呢？” 中年男人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盒子，他打开外面的纸壳，里面是一个洁白无瑕的盒子，看材质应该是上等的象牙。 盒子呈长方体，整体浑然天成，上面甚至看不到明显缝隙，盒子的侧面，写着一个黑色编号——48，还有一个人名——安东尼。 他将象牙盒轻轻拿起，放到林恩的身前。 破旧且还有些肮脏的餐桌上，放着一只无暇的精致象牙盒，怎么看都有些违和。 林恩谨慎地打开盒子，一支带着魔力气息的黑色鹅毛笔，静静地躺在软垫上。 细看之下，能发现黑色羽毛中穿插着几缕金色。 这是加洛林帝国皇家园林中特有的金丝黑天鹅的羽毛。 林恩回想了一小会，也想起了安东尼这个名字，这是加洛林帝国宫廷法师团的第三席，之前魔法师公会出版的宣传书《引领风潮的魔法师》中，有提到过这个人，据说还是一位着名的书法家。 林恩虽然认出了羽毛，也记起了人名，但是却并不知道这支鹅毛笔的来历。 中年男人看出了林恩这个“乡巴佬”的疑惑，他主动解释道：“七年前，安东尼大师突发兴致，亲手制作了一些魔法鹅毛笔，这些笔被他用魔法加持不会轻易磨损与变形，材料是精选的金丝黑天鹅的翼羽，一共只制作了五十支，这支就是其中之一支。” 他停顿了一下，然后略带着骄傲说道:“这是伯爵大人赠予朋友的礼物。” 林恩将象牙盒盖上，他对这笔没什么兴致，而且心里还有些想笑。 很明显，对方原本是打算来找他父亲的，连父亲喜欢收集鹅毛笔的兴趣都一清二楚。 “伯爵阁下真是慷慨。”林恩由衷赞成，他却之不恭，收起了这支似乎价值不凡的鹅毛笔，递给阿米亚斯，后者随手放进了公文包里。 一丝不易察觉的鄙夷之色在中年男人眼底闪过，他面朝着林恩，轻松地说道：“伯爵大人说了，朋友之间就应该亲如兄弟，不分彼此……但是最亲的兄弟之间，也最容易时常闹些小矛盾。” 听到这里，林恩突然眉毛上扬，表情有些精彩，短暂的沉默之后，他开口笑着说道： “费谢尔伯爵希望我和他之间时常闹些小矛盾？或者说是卡利亚斯和安条克行省之间闹矛盾？” 中年男人点了点头:“只是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些许小摩擦并不会影响到伯爵与阁下之间的朋友关系。” “很遗憾，卡利亚斯如今自顾不暇。”林恩惋惜说道。 中年男人赶紧补充道：“伯爵大人的意思是在帮助卡利亚斯度过了这次兽潮危机之后，现在卡利亚斯需要的是援助，当然不是摩擦。” “同样很遗憾，卡利亚斯热爱和平，我们不喜欢与人产生矛盾，或是造成摩擦。” 边说着，林恩已经站起身来，他指了下阿米亚斯身上的公文包，说道：“对于伯爵阁下善意，我代表卡利亚斯表示感谢，但是一些不友好行为，我巴雷特与朴质的卡利亚斯民众，都不会喜欢。” 中年男人有些急了，他再次拦在了林恩的身前，有些慌忙地说道：“我想阁下是会错意了，并非是正真的……”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停了下来，是主动停下来的，因为林恩的眼神让他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刚才这一瞬间，因为太过慌张，以至于他失去冷静的思考。 “你在和霍格说话的时候，也是这么客气吗？” 林恩反问了中年男人一句，没等他回答，就转身离开，和阿米亚斯一起进入了城堡。 于此同时，隐蔽在城楼中的卡洛斯，也收起了步枪，在此之前，他步枪的准心一直瞄准着楼下中年男人的眉心。 白白捡得了一支看上去有些收藏价值的鹅毛笔，林恩的心情不错，走在路上都横着阿米亚斯听不懂的小曲。 他心情舒畅，但是阿米亚斯却一头雾水，少爷之前的举动让他充满了疑惑。 回到办公室后，林恩趴在书桌上翻着书籍，他在查阅历史上发生过的各起兽潮。 虽然据说卡利亚斯在一百多年曾经发生过一起规模不小的黑森林兽潮，造成了大量的伤亡，但是卡里斯亚混乱已久，根本没有书籍记载这件事情，而且时间太久了，隔了好几辈人，口口相传的很多东西都走了样。 他仅仅问了十个老人，就听到了八种版本，这让他很无奈，只能改查其他的历史资料，看是否能从其他的兽潮中找到规律，以此分析卡利亚斯兽潮的原因。 差不多三个小时后，林恩合上了身前的最后一本书。 粗略地翻看下，他找到了近三十年来有记载的六起兽潮。 并且从其中找打了一些共同的特征。 六起兽潮，其中四起都发生在大陆东部濒临守望之海的区域。 而在这四起之中，又有三起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迷雾。 最终的解释都是雾妖作祟，但是却没有说明具体原因，只说雾妖生性邪恶，故意危害人类。 趴在书桌前两三个小时，林恩腿都麻了。 他舒展着手脚从办公室内走出来，外面是阿米亚斯的办公区域，他看着他的“行政秘书”依旧还在冥思苦想，表情中充满了疑惑。 “别琢磨了，跟我去一趟角斗场。” 林恩拿上了自己的外衣，从阿米亚斯的身前走过，后者赶紧跟上。 出了城堡门口，卡洛斯走了过来，告诉林恩那个中年男人在城堡门口徘徊了一小会后，就回到了锻造作坊，没有什么其他的可疑举动。 “不是什么重要人物，由他去，没必要继续盯着，嗯……你伤痊愈了？”林恩看着卡洛斯的手臂和左腿，没有看见之前的绷带。 “还没有，不过已经不影响活动。”卡洛斯舞动着手臂，还甩了两下腿，示意已经没有问题。 “那就好，现在最主要的事情，还是调查黑森林里的迷雾，最好能知道迷雾里面还有多少野兽。” 卡洛斯认真地点头。 “注意自身安全。” 林恩给卡洛斯交待了几句，带着阿米亚斯向街道北边走去。 角斗场在娱乐区，和巴雷特城堡距离不近，但是他依旧选择步行。 现在是特殊时期，在城镇内多转悠几圈，让居民们看到他们的领主还没慌，这也是稳定民心的一种手段。 “有什么想问的就趁现在。”林恩看着眉头紧皱的阿米亚斯，笑着说道。 “少爷，我就是不明白费谢尔伯爵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精英火枪手小队中最有文化的阿米亚斯此刻挠着脑袋，模样有些憨厚。 林恩扭头看着阿米亚斯，搭巴着嘴皮，这人啥都好，就是在太实在了。 “是不是觉得费谢尔伯爵是个傻子？又是主动提出提供军事支援，又是送礼，他的那个间谍还能忍气吞声，结果就是为了没事和我们卡利亚斯搞搞摩擦，关键是我还拒绝了，是不是觉得我比他更傻？” 阿米亚斯有些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 林恩没好气地在阿米亚斯背后拍了一把掌，然后说道：“他不外乎是为了钱，还有巩固自己的如今在安条克行省的经营，只要我们卡利亚斯和安条克行省时常发生摩擦，并且表现出对约克王国的敌意，那么他每年就能从国王那里要到更多的军费，还有军事调度权利，并且还能不时获取一些战功。费谢尔家族是商人世家，花了大价钱才弄到了伯爵头衔和如今的安条克行省总督的位置，他是打算长久的在安条克行省经营下去，把这里发展成为家族根基，估计他们之前和霍格就是这么干的。” 阿米亚斯频频点头，恍然大悟，但是之前疑惑依旧没有完全得到解答：“少爷你还没说为什么要拒绝他呢？” “如果是你，你会拒绝吗？”林恩反问道。 阿米亚斯认真地换位思考，然后用肯定的语气回答道：“会的。” 林恩笑着说道：“这不就得了，既然你都不会答应他，我为什么要答应。” “少爷你和我不同，以为你……”阿米亚斯有些不好意思，没有把话说完。 “以为我什么？以为我不像你那样讲原则？是个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的人？” 面对林恩的三连问，阿米亚斯被问得有些发慌，只得委屈地说道：“我可没这么说。” 林恩知道这是之前对付豺狼人族群那些事情，给阿米亚斯留下的印象，这个带着些书生意气的侍卫和其他的人不同，他没有饿过肚子，也没有受过欺凌，还看过不少“正能量”的书籍，以至于看待事物的角度和大多数巴雷特侍卫都不太相同。 “我拒绝他，当然不仅仅是因为之前说过的‘卡利亚斯只能靠自己’这番话，你之前有一点想的没错，费谢尔伯爵的确是一个傻子，而且还把我当傻子，他费谢尔家族在安条克行省做大之后，估计第一件事，就是对卡利亚斯动手，一来可以洗掉这段黑历史，二来能够讲整个王国南部囊括进他们家族的地盘。” 林恩把手插进兜里，继续说道：“至于其他的疑问，你自己琢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