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独裁者
会议室中的气氛骤然“降温”，交头接耳的嘈杂声戛然而止。 在林恩的注视下，关于奥玛出任“劳工管理委员会”主任一职的提案，全票通过。 会议的表决环节到此结束。 至于资料上的最后一项提案，无需通过委员表决，甚至可以说不叫提案，而是委员会主席林恩的命令。 “为了保障本委员会的各项决议得到有效施行，同时也为了监督和保护各部门行政人员，在近日，巴雷特城堡会抽调士兵，组建‘灾后重建督查队’卡洛斯出任队长，‘督察队’归‘灾后重建管理委员会主席办公室’直接管辖，不受委员大会节制，我先向各位委员通报一声。” 在林恩将他这条关于组建“锦衣卫”的决议宣读之后，“卡利亚斯灾后重建管理委员会，第一次委员大会”，就圆满胜利结束。 走出了会议室后，林恩边走边嘀咕：“权力还是必须得套上枷锁啊。” 阿米亚斯将这句他并不能完全理解的话记下，然后抄录在他那本“领主语录”上。 林恩回头看了一眼，就在刚才会议上，他真切地感受到了，权力让人变得膨胀和自我。 在宣读完“督查队”的组建事宜后，他甚至有种把自己一些不成熟的想法，全部以命令方式发布的冲动。 还好他的理智即时制止了这种自掘坟墓的愚蠢行为。 他自嘲地笑笑。 屁大点地方，芝麻大小的领主，就有了“独裁者”迹象。 这一刻，“正义的伙伴”对自己有些失望，他甚至有些同情那些被史书盖棺定论的暴君，至少那些暴戾独断的皇帝，大多数都是在完成了文治武功之后，才变得完全以自我为中心。 而反观自己呢？ 打败了一群野兽。 就这？ 他突然问道：“阿米亚斯，你知道领主权利应该如何限制吗？” 阿米亚斯考虑了一会，眼前一亮，说道:“法律。” 林恩露出了满意的笑容：“看来立法的事情，得提上日程了。” 他摇晃着脑袋，让自己暂时先不去想这些“远虑”，而是来到训练场，找到了正在挑选队员的卡洛斯。 如今巴雷特大多数的士兵，都是之前獠牙佣兵团的俘虏，和近卫团相比，这些人良莠不齐，尤其是品性和纪律方面。 打铁还需自身硬，督察队负责监督其他部门，所以对成员的品性要求会比较高，卡洛斯深知这一点，所以在挑选队员方面，格外慎重。 督察队的人员配置是林恩亲自拟定的，队长卡洛斯，配上两个巴雷特近卫团老兵作副队长，从其余巴雷特战士中挑选十七人作为正式队员，然后从民众中征召三十个“合同工”。 整五十人，作为“灾后重建督察队”的全部编制。 林恩站在训练场边上招了招手，把他的“锦衣卫指挥使”——卡洛斯，叫到身边。 卡洛斯快步跑过来。 作为继西蒙之后，又一个从巴雷特城堡走出去的新部门主官，和西蒙走马上任时相比，此刻卡洛斯显得要冷静的多。 也正是因为这一点，林恩才把这个重要的部门交给了他。 在精英火枪手小队中，卡洛斯性格最沉着，同时也不死板，有能力守纪律，是林恩认为最合适的人选。 “人选得如何了？”林恩看到卡洛斯手里拿着一摞人员资料，不由得问道。 “初步选出了三十二个正式队员候选人，还要进一步筛选，今天晚上能拿出结果。” “好。”林恩点了点头，对于卡洛斯的工作效率非常满意，“那争取在后天开始工作，有问题吗？” “没有任何问题。” “很好，那我说下你接下的工作重心。” 卡洛斯神情肃然，连站姿都更挺拔了几分，不过这反而显得林恩更加矮小。 为了不至于仰着头说话，林恩拍了拍阿米亚斯的手臂：“坐下说。” “首先是人口统计，这是当务之急，现在卡利亚斯没有成立统计部门，这个任务得你们去做，尽快统计出来，那些逃难回来的也都算，数字要精准。” “那些奴隶，还有私瞒的人口？”卡洛斯一边做着记录，一边询问。 “一个都不能漏，有粮食配给制度在，隐瞒人口，就领不到粮食。” 林恩把身体凑近了一些，继续说道：“还有就是奥玛，‘劳工管理委员会’在接下来会事务会非常繁重，权力也很大，奥玛这个人很有远见，但是我不知道他会不会耍小聪明，你要重点关注。” 他之所任命奥玛来担任这么重要的职位，当然不完全是因为要补偿他支援“抗战”的损失，更重要的还是匹配度。 在他能够信任和勉强信任的人选中，只有奥玛最适合，作为人贩子的他是唯一一个有过人力资源管理经验的人，人口贩卖虽然不是什么光彩的营生，但这的确是人力资源管理，而且对这方面能力要求还挺高。 卡洛斯放下了手里的笔，问道：“奥玛对‘劳委会’其他职位的任命，我们需要干涉吗？” “监督，但不干涉。” 林恩趴在桌子上说道：“除了奥玛之外，摩西和豺狼人族群，还有他们的黑铁建筑公司，也要多注意，对豺狼人老族长遗书的调查，还是要继续。” 对于豺狼人族群，林恩始终不放心，卡洛斯对摩西跟踪调查了这么久，没有发现任何异样，而这，反而让他不能心安，他总觉得这是死掉的那个豺狼人老族长的后手，其目的很可能是针对他而来的。 他不介意这些豺狼人过上好日子，甚至希望他们能过得更好一些，走出之前阴影，所以他一直都没有阻止摩西的各种举动，但若是说要完全放任自流，林恩觉得自己晚上可能会睡不着觉。 ………… 赛利卡在格鲁尼亚王宫的时候，也曾憧憬过民间的田园生活。 直到此刻，望着眼前的一大片农田，她才知道自己以前的想法是多么的愚蠢。 她今天的任务，就是和不远处的那两个看上去像是妓.女的下贱女人一起，把周围四块农田里的被兽群践踏的秧苗给拔出来。 按照那个给她们交待活计的“劳委会”人员的说法，这些田里被踏坏的秧苗都得拔掉，然后重新蓄水、回田，之后再播种，虽然时间晚了很久，但是如果运气好，秋天还是能打些麦子，只是相比正常春种，产量会降低不少。 格鲁尼亚王国是一个畜牧业大国，农业也发展得也不错，赛利卡作为格鲁尼亚王室公主，而且还是被老国王称赞为“从小心系生民大计”贤良公主，但其实她也是直到今天才知道麦子原来是这么种出来的。 半个小时前，她又知道了，原来在水田里行走，下脚要轻，而且最好是脚底先落下，不然有可能会被田里的各种奇奇怪怪的东西给划伤。 五分钟前，她还知道了，原来粘在腿上的水蛭，不要用手去拽，不然会扯断它的吸盘，导致钻进血肉之中。 赛利卡自认自己是一个意志坚定、不畏艰难的公主，但是此刻她非常后悔为什么要选择来农田。 当时摆在她面前的选择明明有三个，现在她感觉自己做出了最错误的选择。 参与劳动的通知是昨天下午宣布的。 那几个“督查队”的人采集完她们的信息之后，就提醒了她们，白吃白喝的日子到头了。 果不其然，今天一大早，“劳委会”的人就来告诉她们，要想继续吃粮，就得干活。 十四岁的人类女孩，按照“劳委会”的分级，属于轻劳动力，可以在三种劳动中选择一种。 第一种是：帮厨。 第二种是：洗衣。 第三种是：打理农田。 打理农田是三种劳动中劳力要求最高的，所以获得的粮食也要多一点。 赛利卡选择打理农田倒不是冲着多出来的那点粮食去的，而是在她看来，在农田干活是美好的田园生活，而另外两种，则是低贱的女仆工作。 ………… 黄昏时分。 经历了一下午的劳作，赛利卡拖着疲惫的身子往回走，在她腿上还沾着好几只水蛭。 倒不是因为这份活计太累，事实上对于从小就开始锻炼体能的她来说，这点体能消耗，根本不会让她感觉到累。 主要是心里有些疲惫。 她在犹豫是继续隐姓埋名留在卡利亚斯，还是去暴风之城觐见皇帝陛下，请求同盟惩处莫德雷德。 以她的判断，后者成功的概率极低，甚至有可能在她达到暴风之城之前，同盟就已经先认可了莫德雷德的王位。 毕竟这种事情，在历史上时有发生。 同盟一般都不会干预成员国统治者的“家务事”，就像莱因哈特家族宣称不干预帝国皇室的“家务事”一样。 但如果不去暴风之城，还能去哪里？ 去圣城萨拉迪昂？ 去找教皇冕下主持公道？ 告诉伟大的教皇冕下，如今坐在格鲁尼亚王座上的莫德雷德是个篡位者，刽子手，弑兄之人。 她觉得自己如果真的去圣城，可能连教皇冕下的面都见不到，因为她的这些指控虽然都是事实，但是莫德雷德不是异教徒，这也是事实，这也就够了。 相比起漫无目的的漂泊，她觉得卡利亚斯似乎是一个不错的选址。 这里离格鲁尼亚足够近，如果以后形势有了变化，比如她那个没有子嗣的残暴篡位者叔父——莫德雷突然暴毙，那么她就能在第一时间赶回去，住持大局。 虽然这种可能性听上去不靠谱，但是其实概率不低。 莫德雷德喜怒无常、残忍暴戾，之前在西北大荒原造了不少的杀孽，仇家极多，据说睡觉都不敢卸甲。 而且还有传说，他上过刺客公会的鬼榜，只不过后来雇主被他杀了，悬赏也就撤消了。 赛利卡期盼着，要是他的仇家再能把他挂上刺客公会的鬼榜那就好了，最好是能上前五。 据说刺客公会鬼榜悬赏前五的目标，会引起那几位刺客的注意，如果长期无人揭榜，或是揭榜后无法完成任务，会被刺客公会视为耻辱，到那时候，那几位天榜巅峰的刺客就出手捍卫刺客公会的荣誉。 希尔薇没想过自己去刺客公会发榜，一是因为距离太远，甚至不知道具体位置，二是没钱，如今的她根本没有资本去刺客公会发布悬赏。 刺客公会是刺客的圣地，它并不是像魔法师公会或是冒险者公会那样被教廷和同盟认可的半官方组织，刺客公会是个彻头彻底的民间组织。 因为教廷和同盟都不认可它，所以刺客公会不能立足于同盟领地。 关于刺客公会的传闻并不是什么秘密，很多人知道那句“黑海有个刺客公会”。 但是却没有人多少人知道黑海的具体位置，只听说是在西部落日大沙漠中的某一处。 而落日大沙漠是大陆上最大的沙漠，面积甚至和如今加洛林帝国差不多大，要在这么大的沙漠中找到刺客公会，无异于大海捞针。 但是即便如此，每年却依旧有不少此刻往西边而去，去大沙漠中寻找黑海，去他们心中圣地朝圣。 赛利卡心事重重地回到居住区，不一会，在建筑工地当劳工的莫里森也回来了。 他们如今的身份是舅舅和外甥女。 本来赛利卡的意思是扮作父女，这样更加合乎常理，不容易起引起别人注意。 但是莫里森男爵不敢僭越，而且非常坚持，而因为莫德雷德的原因，赛利卡又不愿意称他为叔父，所以就成了舅舅。 他们现在住的房子，是自己在废墟中搭建的临时木屋。 统一的居民居住区，黑铁建筑公司正在抓紧时间修建，在此之前，不愿意挤在城堡内的人，都可以自己在“建委会”规划的范围内搭建住房，反正废墟中材料多，不讲究的话，三个小时就能围起来一间四四方方的木屋。 莫里森看到赛利卡此刻的模样，显得很是自责：“公主您受苦了。” 赛利卡脸上泛起一丝苦笑：“是我以前太天真，对了，莫里森叔叔，你的伤？” 莫里森脸上表情微微变换，然后说道：“要痊愈的话，还需要至少半个月，公主您是要打算现在离开吗？您放心，我虽然有伤，但是想要保护您离开卡利亚斯还是不难，除了那个构装骑士和死灵术士，其他人拦不住我。” 赛利卡没有回答莫里森的问题，而是反问道：“莫里森叔叔，你累了是吗？” 莫里森沉默了许久，轻微点了点头，不过随即说道:“不过我累不累不重要，我是您的侍卫长，您需要的话，我永远都不会累。” “那就在卡利亚斯住下吧，估计我那位亲叔叔也想不到我会留在这里。”赛利卡透过窗户望向不远处的巴雷特城堡：“而且，我也很期待，这里之后会变成什么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