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1、形成性格的细枝末节

    门框好低哦，南曦眨动下水灵灵的杏眸，用唇语朝时骏重申核心要素。

    时骏早吓得七荤八素，出于骨气，想回心机女个瞪眼。可瞪到一半，发现南曦粉唇微启，竟有几分要告状的架势，连忙用垂下的手偷偷比划出‘姑奶奶，我错了’的手势。

    陈谋岑瞥眼只抛出问题的南曦，长寿眉眉头一蹙，喝问：“你没背吗？”

    他敢当众质问源于对南曦的了解，若南曦做出如此胆大包天的事，以她灵光的脑子会提前补好后手安排。

    最大可能趁着帮他按摩的功夫，撒撒娇争取宽限时间，决然不会当众提起，给自己置于死地。

    她敢挑此种时机摆出龙门阵，定一些人露出马脚，而她在钓鱼。

    陈谋岑带剧组从来以身作则，他一把老骨头能做到的事情，旁人若拖拖拉拉，他不会多留当隐患。

    南曦想钓出对剧组有损之人，刚好省去他挨个查的功夫，同时可以提高人们的自觉性，他自是会顺势推进。

    时骏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但面上还得装出好奇的八卦样子，跟别人一起纳闷问：“谁啊？”

    捉摸着南曦既然想他教，撑死威胁下他，应该不会捅出他。

    谁料，就在他一声问题抛出，南曦比他更诧异的回问句：“时老师，您当真不知道是谁啊？”

    时骏后背的冷汗在短短几秒迅速浸透身上白t恤，得亏穿了件灰色外套帮忙遮掩。

    时骏望着杀人诛心的心机女，稍调整下呼吸，挂上和蔼可亲的神色，斯文的发声表态。

    “小曦，我认为啊，咱们组里多数是老一辈演员。应该没人会为老不尊，犯出年轻人常闹的错误。如果你发现有哪个年轻配角没背齐剧本，要及时告诉我们哦。这种毒瘤万万不可姑且他，断不能留他在剧组祸害我们的口碑啊。”

    老演员们纷纷附议，推举南曦担任年轻演员的督查委员。

    而挑起话头的南曦默默掐了后话，对时骏佩服到五体投地。别人撑死自断一臂保全性命，再看看时骏，疯狂在给自己戳刀，唯恐戳的不够多不够深般。

    回过味来细数下，足足五刀呀，刀刀致命。活脱脱给自己贬低的不成人形，犯错误的年轻毒瘤祸害。

    南曦只想对其感慨一个字，绝！

    此等脸皮，她都无法比拟。

    警钟敲响，人们提着小心完成晚上剩余的拍摄内容。

    回到宾馆，南曦按照惯例先去陈谋岑的房间。

    等陈谋岑泡好脚，南曦挽起do家流苏裙袖子，帮师父按摩脚面的穴位。

    经过将近一周的坚持，效果显著。首日她来按摩时，陈谋岑靠着倔强不屈的精神，硬咬牙强忍住痛，没吭一声。

    可额间不住流淌汗珠，以及赤红的面色出卖了他。

    反观当下，陈谋岑的状态明显轻松多了，有空和她对两句台词。

    南曦手上不耽搁的轻松迎接。

    两人带入感情的对完几段剧情，南曦故作难受的沉声问：“师父果然在怀疑我啊？”

    老人抬起食指戳上她脑门，笑骂句：“你个鬼机灵，别以为我没看出你晚上故意演砸，在引人入套。时骏没背剧本吧？”

    南曦眸光流转，思虑闪过，对上陈谋岑凛冽的视线，知道瞒不下去，帮时骏争取机会。

    “师父，我来监督他好了。您别把他踢出去，我觉得他演得反派很到位啊，我想和他学学一些技巧。”

    瞅见陈谋岑脸色拉沉几分，南曦不经意地抛出缘由。

    “当然，他只是比我演的好，比您差多了。只是我怕您累啊，您要盯着拍摄，《飞霜流光剑》那边有事，周捷请教您了，您又得及时答复，您还要演这边的重要角色。好多事啊，哪吒来了都不一定好使，只有我师父能厉害的事事兼顾。”

    “别以为小嘴会巴结，我便能同意啊，告诉时骏，若有一场戏卡住，他给我滚蛋。你不会的地方可以问我，不用找别人。”

    成功争取到宽限，可南曦高兴不起来，反而眼底盛满愧疚：“师父您不知道，有时我特别后悔，后悔找您出山。您这把岁数了，本当好好度过晚年。我已经够不孝了，如果还因为自身状态的不足，麻烦您给我加班补课，我会每天都活在内疚中。”

    南曦顿下，抽抽有点发涩的鼻头，呢喃道：“所以我想着，这种小事不占用您的时间和精力了。”

    灵动声音隐隐透出沙哑，抵消掉老人在意的被尊重，扯动起怜惜，拍拍南曦在按摩的小手。

    “别瞎说，我在鹊岗每天同样很忙。小孙成立个老年俱乐部，把我推成团长，每天各种调解每家的矛盾，简直把我烦死了，不如过来干本行。”

    “不会吧，您在骗我吧？”南曦不信，在她心里孙红光可是特别识大体的老人呢，不可多得。

    陈谋岑瞧出南曦的好感，嗤之以鼻讥笑声：“呵呵，你自己问他。”

    “啊。”南曦用探寻真相的眸子看看陈谋岑，再看看孙红光。

    在瞧见孙红光只不好意思的挠头，未做反驳的态度后，恍然大悟地弯起杏目，回以坏笑。

    “嘻嘻，没看出孙老童心未泯，时刻关注基层伙伴幸福指数啊。”

    孙红光摆摆手，谦虚地自圆形象。

    “旁人说上岁数了，要多动动脑避免老年痴呆，最好偶尔和孩子拌拌嘴。你和师父没有亲生孩子，没人气我们，没人陪我们聊天。我前几年图好玩拍过个音乐片，讲述卖保健品的小年轻和一位老人的虚假母子情。很畸形的题材，让你师父嘲笑好久，但内容很真实。”

    说着，孙红光笑容中透出几分酸楚，当目光停在南曦身上时，又多出灼热的温度。

    “我片子中的老人明知道小年轻在骗她，但子女太忙，根本没空陪她，她只有拿钱换取小年轻的悉心陪伴。你没出现之前，我总在想我和你师父的晚年，可能过得比她惨，我们兜里没她有钱啊。所以我带上你师父，没事关心关心别人的家长里短，算顺道体会亲情了。好在你出现了，给我们一些亲人温暖的慰藉啊。”

    南曦听得感动，可余光无意瞟到陈谋岑不耐烦到极致，随时可能会大发雷霆的骂人，忙转下话题，半开玩笑的调解气氛。

    “师父的钱呢？该不会让卖保健品的骗走了吧？”

    调皮的语气成功逗笑孙红光：“哈哈，那倒没。你师父的钱啊，早年全买你拍的电影票了，免费送给当地人，纵使不认识的人，只要喜欢你，他就送。”

    陈谋岑忿然挑起长寿眉，喝声：“行了，叨叨叨烦死了。”

    孙红光嘴上应句：“好，我知道了，再不提过去事。”

    笑眯眯的连接下几个怒视的责怪，等对方去洗手间的空档，悄悄贴近南曦，小声道：“用这种方式支持你，还死犟的和你闹别扭好几年不联系，你说他是不是傻老头？”

    南曦小幅度地点下头，轻声提醒：“来了。”

    两人交换下眼神，默契地拉开疏远的距离。

    南曦收拾好中药包，用毛巾擦干手，倒掉两个木桶的水，乖巧说道：“您二老休息吧。”

    “好的，小南晚安。”

    “等等，不急走。”

    陈谋岑叫住南曦，朝回头看他的人儿招下手，指下身边椅子：“坐下听。”

    南曦抬腕看眼蓝气球飞轮，晚上十点二十。

    算好听个一刻钟的时间，不耽误休息。

    折返回去，耐心问：“师父您说。”

    “知道为什么让你接这个角色吗？”陈谋岑引导出问题。

    南曦回答最显而易见的答案：“学习的机会难得。”

    “嗯，还有个比较关键的点。”陈谋岑沉声应下，补充说：“天禹给你签的角色是容易树立好人设，但过于固在一个模板下。”

    南曦认同道：“嗯，正面女一嘛，多数有爱心、善良、聪明。即便近几年流行报仇大女主，但基本性格也属于勇敢、坚强等等。”

    “是的，演多这类角色其实不好，你的演技会拘于一格，无法突破。好似前几日出现的明显错误，可以清晰在狡猾阴险的女反派身上看到突兀点，正面女一拥有的特性。”

    近几天经过时骏吝啬的点拨，以及南曦自行琢磨，她也发现错误的点。

    没外人在，南曦苦恼地双手托腮，附和陈谋岑的总结说道：“对啊，师父，这两天我有注意表现形式了。”

    “光注意不够，你这两天演得勉强算合格，够不到出彩。”

    陈谋岑拿过孙红光用来写歌的本子，反倒个从背面写下几行字，“你的思维和演技一样固化，在你心里有套属于自己的性格推理模式。举个例子你认为的内向，便是不爱说话，拒绝和人交往。”

    “对啊，这样的内向有什么不对吗？”南曦茫然。

    陈谋岑嘴角勾勾，嘲笑她的片面，“这样的内向没什么不对，但内向不止这样。”

    简单一句话却信息量庞大，南曦仔细思考片刻，反问道：“您意思内向分为很多种，同样可以通过很多种方式表现不同的内向。”

    “是的，”陈谋岑竖起刚好画好的纸，问南曦：“你觉得里面的人，为什么而哭？”

    南曦仔细观察陈谋岑所画的内容，画面很潦草，从人物到景色全用简单几笔概括，不过寓意明确。

    有个女孩坐在地上，身边有朵凋零的玫瑰花。

    “因为爱情吧。”南曦根据明显特征推理，倏地看到女孩另一侧的紧闭房门，惊呼出声：“等等，不是，她可能因为婚外恋啊。”

    有外人送的玫瑰，还有家里紧闭的房门，婚外恋的可能性巨大。

    陈谋岑意味深长凝视住南曦，沉声道：“我画的初衷是家里父母拒绝她交往之人。”

    “啊，看差了。”南曦受挫的低吟声，“下次努力猜对。”

    “不用。”陈谋岑拒绝掉她的豪言壮志，“我画这个无非要告诉你，人能看到的文字和理解的东西都比较片面，所以需要透彻了解清楚全貌再去展现会更好。”

    “好的师父，我知道了。”南曦抬腕看眼表，聊着聊着忘记时间，马上11点了。

    察觉到她的跑神，陈谋岑不悦地喝问：“你很急啊？”

    “不是，我怕耽误您们休息。”南曦如实解释。

    “你顾好自己吧，别瞎操心我们，我们比你们精神足。”

    一句话怼得南曦怅然语塞，唯有闷闷哼唧声：“好。”

    陈谋岑用笔敲敲本子，把她注意力集中好，继续说：“例如咱们刚刚所说的内向之人，有的人内向因为童年阴影造成，对于和阴影相关的事情，会特别敏感，从而抵触可能会拉扯出他阴影的人群。有的人内向因为对外在形象不自信，仔细观察会发现这类人很难与旁人对视。”

    “好的，师父，我以后一定了解清楚角色背景，在深挖可演的细节。”南曦郑重承诺，瞄眼在眼皮打架的孙红光，小声道：“我好困啊，我要回去睡觉了，您们也早点休息呀。”

    陈谋岑按住又要起身的南曦，斥道：“别慌啊，我没说完呢。”

    “啊！师父还有什么要指点我的吗？”南曦尽量放轻声音。

    “别觉得一些细枝末节不重要，它们往往是促成人性格的累积点。你现在已经可以把每个角色演的成立，但若想演活，你得从这些小细节着手深挖。这次的反派女一因为儿时的侥幸，夺取了别人的劳动成果，从而变得喜欢不择手段的走捷径。”

    陈谋岑总结完，侧头发现南曦又在出神。

    带着火气地拍把南曦后脑勺，问：“你困得发傻了？”

    “不是，”南曦揉揉有点小疼的头，坦诚说：“听完您描述的角色，我好像现实中见过此类人啊。”

    成功版的陈璐。

    正视迎上陈谋岑宛若在看入魔病人的不耐烦目光，南曦信誓旦旦地保证。

    “我知道该如何演了，明天一定会尽量给您还原出生动真实的反派女一，保证大面让人挑不出理。再有小的不足之处，我找时老师对戏。”

    陈谋岑现在听到生动一词就头大，不由会联系到南曦晚上故意乱飞的五官。

    斜睨眼南曦，驱赶道：“睡去吧，希望你没空口白话。”

    “嗯嗯，师父您放心，您早点休息，好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