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七十六章 好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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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娧瞥过眼没有去看两人如何诀别,倘若真如相汯所言,一对曾经生死相依的好兄弟,又怎会不知如何予以留下来之人最大的倚仗? 本以为敲打出这艘船上的内奸应该挺不容易,谁曾想居然随便迸出一个来? 径自来到池桢不知扔下何物的船沿,昏暗海潮浮光掠影,一时也看不清究竟做了什么,看似没有做些什么,如若没有做什么,那池祯又何必一心求死? 满心愧疚?真有老家主的救命之恩?为何还一口咬着任性妄为? 池祯有问题! 颜娧提起内息,紫眸一闪而逝,沿着本应平整顺滑的船身,被置放了好几个突出的木榫,再垂眸凝望海潮里的暗流浮动下的黑影,似乎是…… 人! 海面下至少有五人,以鱼儿的泳姿潜行在船只不远处,再看得更远些不也正是相家海船?停驻于此的时间稍嫌久了,海面下不断有浮影缓缓靠近。 颜娧不急不徐地回身,就在相汯即将下手的前一刻,纤白的葇荑卸去池祯颈上的沉着内息,悠然清冷地制止道:“为什么他急着死,就给他死?相家主很赶时间?” 瞧清那一闪而逝的紫眸,相汯僵在掌上那份没来得及把握的温暖,待意会她不似单纯提醒的力道,再看向池祯骤然闪避的心虚,顿时恍然大悟地即刻下令:“撤退!” 低沈诡异的笑声回荡在海风里,池桢一改悔恨模样,磔磔怪笑道:“所有人手都在舢舨上,你确定来得及?” 船体浮出水面,他便将所有人手做了调动,舱底艄工有半数在船尾整修根本没有毁损的尾舵,另一半正在舢舨上看他受制于人,此时就算回到岗位,潜伏在四周的刺客已有足够时间上船取走几人性命。 对于池祯的嘲笑,相汯恍若未闻,沉着令道:“即刻出发。” 艄工们衔命迅速返回舱底,相汯将人交与一旁家卫,神色一凛快步来到船沿,远处幽光浮动,船影在海平线那端若隐若现,果真海面四下暗伏了不少刺客。 岛外消息没有经过他底下的脉络,出岛的消息也没有几个人知道,竟也被池祯透露给李泽? 相汯眉宇紧蹙,这些刺客他没有放在眼里,担心的是受了伤的颜娧! 带着忧心回首望进她眼底,又叫他猛然一愣,竟是无动于衷? “做相家主该做的,在下的安危还不需相家主费心。”颜娧睇了正不停求死的男人,扬起一抹无关紧要的浅笑道,“死那么容易,难道活着的折磨没比较多?” 向来不喜管别人的家务事,偏偏跑得不够彻底又给沾上了边,对于生在北雍的李泽本来还带着几分同情,忠勇侯府归谁?织云岛岛主何人? 原本都不是该在意,也不是想掣肘之事,如今连她都一起算计下去,难道继续恍若未闻? 她的提议本就叫相汯忍下了取池祯性命的冲动,听得她似乎不以为意的语调,实际饱含满满不悦的问句,不由得跟着扬起了一抹悉心浅笑。 他单手负于后,抬起长臂,剑指轻点两下,身旁家卫便送上银鳞绳置于掌心。 池祯嘲弄的神情再见着绳索有了变化,是相家惩戒叛徒专用之物,缠绕了满满海中狼的经过特殊处理的银牙,捆绑在颈项、手脚、腰际,每一次的移动都能感受银牙钻体,银牙愈越咬愈紧,直至咬入骨髓方休。 银牙所咬之处不腐不烂,鲜血不止却时时有复原之象,受刑人必定时刻在无止尽的痛苦与麻痒里循环,按着他对相汯的了解,定会将他悬于船首受风吹日晒直至入岛。 绳索被缚上后,池祯再也没有挣扎动作,几近乞求说道:“杀了我。” “不杀。”相汯单膝蹲地,提起衣襟,领他眺向远方船只,似笑非笑地应道,“好好看着,忘了根本的叛徒该是怎么的下场?”在着急开口的唇舌中塞入破布,漫不经心地笑,“别喊,坏了我的事,惩罚可就不止这样啊!” 池祯一怔,他看过这难以分辨忠奸的邪佞魅笑,那年他单枪匹马杀入南海贼寇岛上时也曾看过这笑容。 那时的他以一人之力进入海贼府邸,鱼牙剑暗夜中随风而起,随声而动,一切在静默无声中开始,也在静默无声中结束,那一夜根本不知杀了多少人。 他果敢骁勇一战成名,南岛近海无人敢不听从相家之命,终于结束老家主亡故后,四海纷乱无主的窘境,也坐实了他的岛主身份。 原来,相汯从没改变过,而是在那之后变得沉潜内敛,将嗜杀做了完美的遮掩。 在惊愕中被几个艄工缓缓吊上桅杆,颈项上的银鳞绳令他不敢擅动,无声地融入一片墨色船帆。 此时,船首被点上一盏看似会随时迎风而灭的铅白烛光,宛若茫茫大海里不停闪动的鱼饵勾引着猎物前来。 栾甫看着情况不对,悄悄往立秋身旁靠过去,细声问道:“怎么回事儿?”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颜娧勾勒了一抹微不足道的弧度,无足轻重轻重般的说道,“大人需要的人手安排上了,不腾一腾地儿?” 栾甫:…… 腾地儿是这么腾的?这架式看着是想灭了所有上船之人啊! 刚刚不是下令撤退了?怎么现在成了按兵不动,甚至是枕戈待旦的氛围? “大人放心,正好可以瞧瞧,将来的主子如何保护的你。”颜娧似笑非笑的提醒着。 栾甫嘴角忍不住地抽了抽,一点儿也没有感觉被保护的安全感,瞧瞧被吊上桅杆男子,分明是事先警告啊! 要上岛寻女的愉悦早已烟消云散,这哪是上岛领女儿?哪是上岛帮忙? “裴...裴姑娘?”看着她眼底又是哄人的温柔娴雅,栾甫忍不住抹了把脸,自问道:贼精似的小姑娘究竟帮他找了什么地方?这是帮他找的阳宅?还是找的阴宅? “大人无须担心,姑姑能保护我们的。”颜娧递了个心安的眼神。 他怀疑有没有人保护?他这辈子说不上公正廉明,至少也是无过无错的好官,如今碰上这动用私刑的家族大事,怎么能当没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