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章 伦常
?????一个蓝袍中年阔步行了过来,围观的人群被蓝袍中年带来的队伍如波浪般排开了。 “王员外!” 刘淌惊声道。 刘汉刘涌兄弟快步上前,向王员外迎去,远远作揖。 王员外微微点头,从二人身侧抹了过去,径直行到邓独秀身边,抱拳一礼道,“独秀老弟,想煞我也。 昨日贤雅集后,为兄一直找你来着,奈何遍寻不得。 我乃是甲子年被提学大人点的秀才,从提学大人那儿论,咱们是亲切的世兄弟。 来啊,把我给我弟的礼物给抬上来。” 两队家丁抬着沉甸甸的礼物进门,领头的细长脖管家唱道,“金元宝一对,白银五十两,鸭绒被两套,驼绒毡两件,锦缎十匹……” 长长的礼物单,惹得围观的街坊连连惊呼。 刘淌,刘汉,刘涌三兄弟更是瞪圆了眼睛。 他们知道邓独秀得了功名,今非昔比,但也绝想不到邓独秀竟然生发到了这等地步。 王员外是什么人,那是县里的名流,他们平日垫脚都望不到的存在。 今日竟然纡尊降贵,和一个少年郎,称兄道弟起来。 不就是一个儒士么,这么邪门? 三人正疑惑间,又听一声喊道。 “孔员外到。” “王夫子到。” “朱捕头到。” “马教谕到。” “谭察举到。” 每报一个名号,外面的街坊就散开一些,刘家兄弟脸上的表情便精彩上一分。 待听说“谭察举”也到了,刘家兄弟已经惊得面无人色了。 他们三人也就刘淌勉强混了个童生的身份,刘汉、刘涌欲求一个童生的功名尚不可得。 如今来的马教谕,谭察举是可以轻而易举决定一名童生命运的存在。 “我刘家祖坟一定冒青烟了,出了这么个妖孽。” 刘老太爷激动地胡子直抖,朗声道,“老大,老二,老三,还愣着作甚,不知道帮你外甥忙活,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这位是?” 道贺众人皆看着刘老太爷。 “老朽是独秀的外公。” 刘老太爷一脸的矜持。 “原来是老先生,晚生这厢有礼了。” “老先生养的好外孙啊。” 众人皆向刘老太爷致意。 刘氏兄弟逮着机会,急忙凑上前去,刘淌行动不便,也忍着剧痛往前掺和,实在是眼前的机会太重要了。 “咦,这是怎么回事,邓老弟你家里像是遭了盗了。” 孔员外指着满堂屋的狼藉道。 “什么!” 朱捕头大惊失色,“哪里的贼人如此大胆,敢捣毁朝廷儒士门庭,简直无法无天。” 朱捕头是汉阳县的权力人物,但地位不高,今日是厚着脸皮凑过来的,想参加儒门盛会,提升名望。 他万没想到会遇到这种状况,眼前的一片狼藉,好似一张擦屁股纸,糊在他脸上,他一张脸又红又热。 “误会,都是误会,此乃……” 刘老太爷早想好了说辞,正待说他们是特地来给邓独秀改换门庭,除旧布新。 邓独秀忽然奔进堂中,蹿了出来,手中捧着一块断裂的神位牌,满脸悲怆地看着刘家众人,恨声道,“杀人不过头点地,我邓独秀与你们何仇? 我幼时起,你们刘家人便凌辱我和母亲,家里的好东西,你们只要看中了,说拿走就拿走。 前日,你刘淌为了买好周桃芳,竟连我母亲也要出卖。 今日,又来捣毁我家门庭,毁我父亲神位。 我邓独秀立誓,自今日始,刘家和邓家再无干系。” 铛!铛!铛! 刘老太爷和刘氏兄弟等人如遭雷击,他们怎么也没想到邓独秀会来这么一出。 本来,当众砸了邓独秀的家,便是这些大人们来了,也奈何不得。 娘亲舅大,舅舅打外甥,当世的伦常也绝对支持,外人根本插不上手。 所以,谭明等人来贺,刘老太爷也依旧稳坐钓台。 他不觉得邓独秀一个孺子,有在自己面前耍弄手段的余地。 然而,他料错了邓独秀。 这个换了魂的邓独秀,见惯了险恶人心,满腹都是毒计。 这种小场面,如何会料理不来。 刘氏所依仗者,不过是世俗伦常。 这也正是儒门教化世人,所尊崇的。 邓独秀作为儒士,也必须被置于伦常的规则之下。 邓独秀不会傻到去硬抗,但用巧法破之,不难。 他的办法,就是用伦常对伦常。 他料定贤雅集结束后,刘淌会收到消息,打上门来是迟早的事儿。 这块他死鬼老子的神位,邓独秀提前就备好了。 有这块断裂的神位作伐,刘氏所依仗的伦常自然就破了。 毕竟,舅父再大,也没有亡父大。 亡父神位被毁,身为人子便身负血海深仇。 刘家依仗的伦理纲常,立时被破的干干净净。 “谁,谁干的,给我滚出来,老夫要活剐了他。” 刘老大爷急得额头冒汗,高声呼喝。 刘氏兄弟也要急疯了,疯狂逼问着一干下人。 “够了!” 邓独秀一声断喝,“我孝顺母亲,因母亲之故,我屡屡敬着你们刘家这些人面兽心的禽兽。 既然你们如此逼迫,毁我父亲神位,自今日始,邓刘两家再无情分可言。 二舅父,你从我母亲手中借去的八百两纹银,我也不找你要了。 这笔钱,我捐给县学了。” 说着,邓独秀掏出一张欠条,朝马教谕递来,“某自幼在县里求学,沐浴教谕教化之德,区区报偿,还请教谕收下。” 马教谕激动地胡子直抖,“这如何使得,这如何使得。” 邓独秀道,“我知县学经费紧张,不少学子缺衣少食,学生只能助此微薄之力,还望教谕不要推辞。” “如此,老夫就不客气了。” 马教谕竟冲邓独秀拱手一礼。 “啊啊!” 刘淌发出杀猪般怒吼,“狗?的,我就知道是你,你敢欺侮你舅父,你这无父无君的混账,我打死你……” 刘涌气得脑门充血,当日,他被神秘人折腾得欲仙欲死,还被逼迫着写了欠条。 今日,他打上门来,本就为了结此事。 却没想到邓独秀不仅翻脸,还将这欠条赠给了县学。 他没把邓独秀看在眼里,这欠条在邓独秀手里,就是废纸。 可若入了马教谕手中,他就是典房卖地,也得偿还。 八百两啊,几乎是他全副身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