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章 托付
夕阳缓缓将落,晚风习习吹来。 他一抬头,几片树叶落在肩上,邓神秀抹掉肩头的树叶,阔步行到了老王铁匠铺。 见得邓神秀,王铁匠脸上堆起笑来。 他一个打铁的,并不知道邓神秀成了什么儒士,汉阳县名人。 他只是觉得有些亏欠邓神秀,又见邓神秀躲过了灾劫,心里头舒坦。 邓神秀指着王铁匠新置的窑口,直抒来意,他要借用这窑口几日,希望王铁匠能帮着控一控火。 王铁匠知道邓神秀身上牵着事儿,并不多打听,当即应承下来。 三日后,邓神秀离开了铁匠铺,离去的时候,他身上的精铁之精消耗一空。 取而代之的是,他腰带内侧多了七根指长的细针,取名岩心针。 他盘算得很清楚,他眼下的驱物能力,只能驱动百斤,这个力道说弱不弱,但也绝对不强。 用来御剑,能对付一般的江湖好手,但遇到锻骨境的强者,就要拉胯。 用来御针则不然,百斤力道加持在这小小飞针上,恐怖的速度带来的自然是可怕的杀伤力。 七根岩心针入腰,他腰杆都不由得挺直了不少。 返回家中,饱餐一顿,一夜好眠。 次日,睡到日上三竿,邓神秀洗漱完毕,扫到床头的大红请柬,才想起来,这请柬是七天前送来的。 城东苏举人嫁女,请他过府祝贺。 算算时间,应该就是这两日,他打开请柬一开,婚宴竟在今日。 如今他也成了汉阳县名流的一份子,这样的场合,该参加还得参加。 耐着性子参加完冗长的婚宴,邓神秀饱餐一顿归来。 临回前,苏举人拉着他的手,很是说了一番感谢的话。? 实话实说,他今日到场,的确为苏举人哄抬了好大声势,县城中的名流基本都到了。 连城西和苏举人不对付的吴主薄也派了公子参加,苏家今天赚足了脸面。 临去,苏举人非要用车相送,待将邓神秀送到家,又从后面马车搬下不少礼物。 都是各式精美的点心,和七八坛上好的美酒,以及不少腊货。 苏举人显然是个有心人,饭桌上,邓神秀对这几样食用最多,他就记下了。 待苏家下人将礼物搬入院来,退走后,邓神秀盯着成堆的礼物,暗暗感叹,“这名与利,果然不分家。” “道与义,也是同生共死。” 一道声音从他家堂屋出来。 邓神秀吃了一惊,微醺的酒意顿时清醒,定睛看去,却是楚狂歌从堂中行了出来。 幽微月华下,楚狂歌丰神依旧,只是衣衫凋敝,满面风霜,显然这一段过得很是艰辛。 “楚兄,咱俩熟归熟,闹归闹,别拿私隐开玩笑。” “到底是成了名人,今非昔比。既如此,楚某告辞。” “哎,你小子怎么这么不识逗呢。” “那我就多谢了。” 楚狂歌移步到了礼物山边,搬起一坛酒,拍开泥封,往口中狂灌起来。 猛灌一通后,他又拆开糕点盒,大口大口吞食,像是饿死鬼投胎。 邓神秀摄来桌椅,“坐下吃,幸亏没听你白话,不然真就成了跟着狂歌混,三天饿九顿。” 他一边数落,一边挪进厨房,灵力催动,不多时,麻利地收拾出一大盆肉丝汤面来。 楚狂歌也不客气,抄起筷子,猛吃起来,转瞬连汤带水七八斤面条入腹。 他又灌了几口酒,终于收了禽兽资态,变得温文起来,慢条斯理地掰着糕点。 眼神也不往邓神秀这边投送,对着满满一碗酒,怔怔出神。 酒碗中,正投射着他朦胧的影子。 邓神秀醉了。 他现在才明白,为何自己给了这家伙酒碗,这家伙偏偏不喝。 他拽过酒碗,一口饮尽,“十三,吃饱喝足,没事儿咱们就睡吧。” 他确实有些倦怠了,这几日都在折腾,好容易得了空,正打算休息好了,再折回静侣山,想办法将母亲偷出来。 楚狂歌的目光忽然变得凝重,“城外义庄,有三十几个孩童,大的六七岁,小的三四岁,我只能托付给你。” “你灭了黑旗营?” 邓神秀一下惊醒了。 他听楚狂歌自述过身世,知道他和同袍会的过节,也想过楚狂歌会对同袍会出手。 却没想到,这十三娃反应如此强烈,不动则已,一动就是山呼海啸。 “只要同袍会在,黑旗营是灭不了的。我们袭击了黑旗营的一个点,抢回了这些孩子。” 楚狂歌神情不复轻快。 “最大的只有六七岁?更大的呢?” “都死了。” “畜生!” “我们杀的!” “……” 邓神秀蹭地立起,难以置信地盯着楚狂歌。 楚狂歌神情默然,“那些孩子中毒太深,身上绑了火箭筒冲向我们……” 邓神秀重重在他肩上拍了一记,“楚兄,别想太多,那些已经不是孩子了。” 他太清楚邪娇洗脑的威力了。 “我知道。” 楚狂歌声音冷静,双手却在微微颤抖。 “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灭黑旗营。” “你不如说灭同袍会。” “同袍会暂时灭不了。” “你也说了,同袍会不灭,黑旗营必存。” “五日后,飞鹰崖下,有商旅过,实为北静王萧海里运往向东都运送的皇纲。 内中多有金银、珍宝、丹药,但有一物最是珍贵,名唤至寿丹。 此丹有延年益寿之功效。乃是同袍会费了极大气力,才得来进献给了北静王。 北静王残暴不仁,网聚匪类,残害生民。朝中已有不少正义大儒弹劾他。 北静王是收到消息,才赶忙张罗了这批皇纲,希望买好那昏君。 昏君贪生怕死,最是喜爱这至寿丹。 一旦皇纲被劫,此物落入我手,我就有了和同袍会谈判的筹码。” “消息从何而来?” “我潜入怀龙堂三日三夜……” “如此紧要之物,押解队伍的实力岂可小觑。” “此行北静王府求的是安稳,皆扮作商旅,为不漏行藏,派出的皆是他府中下人。” “就凭你一人?” “还有上百志同道合的旧部。” “你这是作死!” “死有何惧?” “好走不送。” “告辞。” 楚狂歌身形晃动,翻出院墙,随后翻回,竟抓了几盒点心,背了两坛酒。 “给我放那儿。” 邓神秀怒喝。 楚狂歌定住脚,转身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