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9 独囚
唐肃略微整理了一下衣冠,走到待客厅中。这石屋中一切从简,屋子里的桌椅也都是石头顺势雕刻。这时那个绸衣老者悠然地坐在石椅上闭目养神。 虽然知道这个老头的实力深不可测,但唐肃并不惧怕此人。他毕竟是巡防使,背后是整个五行宗和师出五行宗的大大小小的支派。对方如果仅仅以实力来压迫他,他完全可以置之不理,但偏偏此人在拿着身份压他,这让一向自视甚高的唐肃也只能干皱眉头。毕竟五行宗再强大,也是不可能和自己的顶头上司对抗。 对方的身份都刻在他拿出的那块黑色的铁牌上了,那上面刻着三个字:“玄铁卫”。 “玄铁卫”——一支皇帝的亲军,拥有着没人知道真实底细的强大实力。 任何人拿着玄铁卫的铁牌,就有随时凌驾于地方军队、任何执法机构之上的特权。就算自己身为玄门的巡防使,是朝廷认可的半官方执法机构,也在玄铁卫能指挥调度的范围之内。 其实如果办的真的是公事,也就罢了。此人让他办的案子,分明是一件不清不楚的私事! 老头说在青阳玄市上有东西被人偷了,却没拿出任何证据表明这东西真正是属于他的。 巡防使虽然是说是管理玄门弟子行走江湖的机构,但如非是为祸民间的玄匪,做出杀人越货的事情,也用不到巡防使出动。 唐肃出道时间不长,心性清高,再加上平日办事极有原则,一眼便知这些人在拿他们当狗来使唤。 可他除了心烦之外,却也无可奈何。 “你们要的人,我已经带来了,就关在监牢里。”他走到会客厅中,却并不面对那老者,而是自己望着石窗之外一望无际的云海。”至于东西,已经保存在证物房中。一日之后,我会通知翠玉宫刑堂的人来领人。我现在还要去追查妖兽,恕不奉陪了。” 这老头满意地笑了起来,然后拍了两下手掌说:“唐巡使办事果然利索,真是名不虚传,你放心,这次人情,我家少主一定会给予足够的回报。” “我按规矩办事,回报,恕不敢受。”唐肃将话说完,回头就走。 他一刻都不愿意多待。 他急于离开,当然不是真的去找那口中的妖兽。青霄山脉数千里之广,这些妖兽神通广大,来无影去无踪,一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妖兽,他去哪里找?不过去青阳镇上随便查查罢了,离开了这孤傲峰,余下的随便他们去折腾,眼不见心不烦。 那老头想要借他之手夺回那颗珍贵的雷玄木种,他不得不让对方如愿。 但他也不是傻子——东西我拿来了,但我也不会老老实实地亲手交到你手上,我唐肃的每一步都是守规矩的:人犯抓了;东西登记在册存放在证物房了,可至于有没有人擅自打开证物房私取证物,那就无人可知了。 那是那些手下和那帮五行宗的老油子的事情了。 他一个人驾着木鹤,离了孤傲峰。这种事一般都有一点油水。如果不把这些老油子全留在峰上,他们是不会满意的。 “哈哈,不就是一颗半焦的种子吗?”唐肃前脚刚走,巡防使之一的矮胖子便从石洞门口闪出。 这矮胖子名叫曾范,是一名五行宗宗门五德观的外门弟子。他年龄比唐肃大了太多,只可惜资质太差,而且生性顽劣,修到筑基五重中期就卡住了,从此再无寸进。但有了巡防处这个差事,能在这孤傲峰上多炼几枚纯阳丹,偶尔收点贿赂,过上这发不了大财也饿不死的日子,他倒是也心满意足了。 看着唐肃远去的背影,他油光发亮的胖脸上露出鄙夷的神色。 在曾范眼里,世上并没有不贪的人,只是有的人像他直白简单,有的人装得比较深——就像那个年轻的唐肃一样。 曾胖子把那那 颗雷玄木中从袖子里掏出来,丢在了石桌上,他并不知道这老者的玄铁卫身份,也感觉不到对方的实力。 但他关心一点,这老头有钱,有钱他就给。这颗种子他压根就没有放入到证物房里去过,一直就放在袖子里。 在他看来,这颗种子市价能不能值三千纯阳丹都是问题。但对方愿意一次性给他一万! 这种好事,不干才是傻子。 至于证物房里有没有证物,几万年也不会有人来查。 “人犯呢?”这老头把玩着手中一个锦囊,里边传来玄阴丹滴溜溜相互摩擦的声音,“我们少主想见见人犯。” “哈哈,“曾胖子开心地笑了,“好说。” 宋如海和勾猪等人都被拖到了一间石室中,这里的囚室还比较规矩,是男女分开的,巫瑕和肥牛被那个女性巡防使带走了。 宋如海、勾猪和木头被关在同一间,三个人都被吊了起来,脚尖在地上,脚踵却悬空,这样被吊着极为难受,他们三人手上的仙人镣都没有解开。那根后面牵着的铁链,现在被吊在了石顶的铁钩上。 “这他娘的什么鬼,比坐禁闭还难受。”勾猪不由得低声骂了一句。在翠玉宫的第一年入门弟子集训的时候,他也是坐过禁闭的。那其实真没什么,就一间屋子把他关起来,能吃能喝能睡,哪能像这样被吊起。 “你现在是囚犯好吧。”宋如海不得不提醒这个师弟。他一进来就期望着平平安安地等到翠玉宫刑堂的人来把他们领回去。他还从没这么感觉自己的宗派对他有这么重要。他可不像节外生枝,让他们给陷死在这里。”忍着点,别把他们惹毛,不然会被打……” 勾猪行窃多年从未失手,所以也没有坐过牢。不过他倒是有不少经常出入监牢的同行兄弟,所以对坐牢也有不少的了解。他也就不再做无谓的吐槽了。 “如果他们没来领人会怎么样?”沉默了一会,木头说,“我们……会不会死在这里?” 这个担忧其实勾猪早就有了,宋如海也有。他们只是内心担忧,觉得说出来除了吓人之外也没有别的用处。但木头反应比较慢,刚刚才想起。 “这倒不至于。”宋如海安慰他说,“玄门正宗毕竟不是黑道。再说我们给外院发过求救的消息,如果始终不回,外院说不定会派人来找。” 勾猪并不看好外院,从那冷冷的“速归“两字他就能窥知一二。他还是比较看好自己。既然有了自己的担忧,他也就有了自己的打算。一把仙人镣就能锁住他? 当年真传弟子陈玄方,行事何其毒辣何其谨慎,也都没能锁住他。 乘着牢房内无人看守,他已经悄悄打开仙人镣上的锁扣。用的当然是他手腕上的那束铜丝,他多年来从不离身的开锁神器。 这东西需要耐心,慢慢尝试,打开任何锁都是花多少时间的问题,好在,这牢房里最不缺的就是时间了。 但他并没有把自己放下来,依然吊在手镣上。仙人镣的锁虽然开了,但依然是虚扣着。他没打算逃亡。 如果熬一天就能回翠玉宫去,又何必逃呢? 这山顶地形不熟,说不定连下山的路都找不到,而且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他自己逃回翠玉宫,和等翠玉宫刑堂的人来接回去又有多少区别? 勾猪之所以把锁打开,为的只是给自己留一条万不得已的后路。 就在勾猪把锁扣打开了不久,一阵脚步声从外传来。 那矮胖的巡防使另带了一个壮汉过来扭动了门外的一个机关,勾猪顶上的锁链便应声掉下,被那壮汉抓在手里。 “你们要干什么?”勾猪隐隐有不祥之感。 “你没想到你这獐头鼠目的,还有人特意关照啊!哈哈!”矮胖老头一阵狞笑:“恭 喜你小子,可以住单间!” 好在那个锁扣的结构特殊,即使打开了锁,两边依然是和钩子一样扣在一起,必须向另一个方向用力才会打开手镣。所以两人拉着勾猪走到一间单独的囚室中,竟完全没有发觉勾猪已经悄悄打开了锁。 这一间囚室比三人合住的那间要狭小了不少,甚至可以说,不像是一个房间,只是一个略大的石洞罢了。 这里上下左右都是坚硬光滑的花岗岩,谁也不知道有多厚。没有窗,除了装着厚重玄铁门的入口之外,只有靠山外的一面有一个拳头大小的石洞。外面有风灌入,呼呼直响。 他依然和之前一样被吊着,一束阳光从这里进来,刚好照在他的脸上。 他刚进了这没什么窗的囚室,眼前一片黑暗。直到眼睛慢慢适应了黑暗,他才看清,原来他的面前有几个石凳。一老一少已在那等候了。 那少年一身五彩锦袍,正是他在玄市上见过的那个少年。这少年看见吊着的勾猪,嘴角微微翘起,脸上露出一丝满意的微笑。 老者护在身后,这老者最担心的是这些翠玉宫弟子身边潜藏的那个他看不见的绝世高手。他的玄铁卫令牌可以调用周边所有的地方军队和玄门巡法使。他到这里来让这些巡法使出手只是第一手试探,却没想到他们轻易地得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