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帮忙(二更)
这话若是让旁人听了,必定会吃惊不已。 林公公入宫已逾二十载,既然入了宫,且还在宫里呆了这么多久,必定是净过身的,一个净过身的阉人,却是有妻有子,这岂不是很让人震惊? 要说起这个,那就真是说来话长了。 二十年前,当时的林公公也就二十出头的年纪,因为家乡发了大水,被逼无奈之下只能带着怀着身孕的妻子往京城逃难,谁知在逃难的途中,却是与妻子失散了。 最后,林公公成功抵达京城,但他的妻子却是音讯全无。 一个逃难的外乡人,来到京城这样生存不易的地方,林公公那时自然也是吃尽了苦头,最后只能沦落为乞丐,靠着权贵人家好心施粥勉强活了下来。 那时的林公公挂念着妻子,以及妻子腹中的孩子,但他也再清楚不过,他若只是这京城随处可见的一个乞丐,那他只怕这一辈子都不可能找到妻儿,别说找到妻儿了,他能不能活下去都是一个问题。 于是,林公公发了狠,净了身入了宫。 虽然入了宫,但林公公身无长物,自然也没有银子打点关系,在分配差事的时候,就被随意分到了皇长子的宫里。 皇长子,也就是如今的新帝,那时尚未被立为太子,因为先帝对皇贵妃华氏以及华氏所出的端王那明显的偏爱,皇长子纵是嫡长,在宫人们的眼里,那也是远远不如端王的。 从皇长子宫里一个不起眼的内侍,到成为新帝跟前深受信任的大太监,这一路行来,就是二十年。 事实上,在新帝被立为太子之后,渐渐有了些分量的林公公也不是没有查过妻子的下落,但当年他们是一路逃难而来,路上又遇到那么多的事,隔了这么多年,想要找到多年前在混乱之中失踪的一个人,其难度有多大可想而知,林公公也没能得到任何的消息。 他想着,当初那样混乱的情形,他的妻子只怕早就没了性命,她腹中的孩子也无缘来到这世上。 只是…… 就算有了这样的心理准备,但对于妻子,尤其是妻子腹中的那个孩子,林公公的心里仍是有着念想的。 他已经净了身,将来再不可能有自己的孩子,若是妻子和当初的那个孩子还在,不管那个孩子是男是女,那都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骨血。 因为这样的念想,在新帝登基之后,林公公其实也找过妻子的下落,只可惜,与之前那几次一样,都是没有任何的消息。 渐渐的,林公公也就不再抱什么希望了。 他却是没想到,就在前不久,阔别二十年的妻子,竟然突然找到了他置于京城的宅子里,还带着一个跟他长得有七分相似的儿子! 只看一眼,林公公就知道,那就是他的儿子,他的亲生儿子! 他有儿子了,他不用绝后了! 这对于一个不得已之下净身入宫的人来说有多重要,自然也就不言而喻了。 激动之后,林公公与妻子叙话才知道,当年在混乱中与林公公失散之后,他妻子也是经历了不少的艰辛,后来又得了好心人的帮助,这才在镇江府的一个小村子里落了脚。 而她腹中的孩子,说来也是命大,在她几番奔波之下都没出事,最后还得以平安出世。 林公公的妻子原本想着,林公公许是早就没了性命,她也没想着改嫁,只想一个人将儿子抚养长大。 事实上,她也确实做到了。 也就在前不久,想着儿子马上就要满二十了,她正想给儿子寻摸一门亲事,却是有人找到了她,说是林公公没有死,而且一直也在找他们母子。 林公公的妻子闻言,自然是十分激动的,都没问得太详细,就跟着人来了京城。 知道了这些,林公公亦是心生警惕。 他自己找了这些年都没能找到妻儿的下落,却是一个不知是谁的人找到了,找到了不说,不仅没与他通个气儿,反而还让他妻儿找到了他。 那个暗中找到他妻儿的人,是谁? 安顿好妻儿之后,林公公就查起了这件事。 不管那个人是好意还是歹意,他都要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才行。 这一查,就查到了贺章身上来。 领着他妻儿来京城的人,是贺章的人。 也正因为如此,才有了今日林公公的登门。 见贺章还是一副不动声色的样子,林公公道:“贺大人,你我都是皇上跟前的人,倒也不必客套什么,贺大人帮了咱家这么大一个忙,咱家自然不可能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若贺大人有什么需要咱家的地方,还请贺大人不要客气。” 贺章将手中的茶盏轻轻搁在面前的小几上,发出一声细微的“咔嗒”声响。 过了许久,他才面露笑容:“说来也惭愧,本官之所以帮着林公公找家人,原是感念林公公这么多年来对妻儿的挂念,本不该提什么回报才是,但本官如今还真有一件事需要林公公的帮忙……” 林公公心中一凛。 他就知道,贺章可不是什么施恩不图报的人,既然费了这么大的劲儿帮着他找到妻儿,那必定也是有所求的。 不过,贺章是直接让人将他的妻儿领着去找他,而没有拿妻儿的下落来要挟他,这一点,林公公也是记在了心里的。 说到底,还是他欠了贺章的情。 若贺章所求并不过分,他自然要还了贺章的人情,但若是贺章胃口太大,他也不会由着贺章漫天要价。 “贺大人有何事,但说无妨。”林公公道。 说归说,但他能不能做,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贺章似是没听出林公公的弦外之音一般,轻声道:“林公公,可还记得季太傅?” 季太傅。 林公公自然是记得的。 当初太子与端王的储位之争,可以说是涉及到了整个朝堂,明眼人其实都能看得出来,季太傅只不过是成了储位之争的牺牲品,甚至可以说,是成了先帝的出气筒。 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便是臣子,谁又敢多说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