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7章 最怕问初衷，幻梦成空
黔江，十三姨梦中杨帆的故里，南山上。 夜幕降临，万家灯火中，杨家也启上了明灯。 黑黝黝的山林里，家家户户像是在点亮人们回家的路。 全村入住率百分之百，即便有年轻人出外打工，家里依然留守有老人和小孩。 村村通公路后，各家各户院门口的灯，亮得都很晚。 老人小孩们怕亲人回家太晚，没有光线照明。 虽然出外的亲人，一年也不见得能回来几次。 杨家院里，正房台阶上，走廊里，杨爸杨妈并排坐在那根厚重的石条上。 石条很光滑，也很清凉。 在杨帆很小的时候，石条是放在院门口的，方便他坐那里，等爸妈下班或从地里干活回家。 长大后，他把石条搬回走廊里。 但在他离乡去津海上学后，杨爸杨妈又把石条搬到院门口。 只是上次回来，杨帆又把它从院门口抱回走廊上。 杨爸和杨妈没说什么，等他走后，又合力搬下去。 昨晚，两老才又搬回走廊里，怕被儿子回来后说道。 儿子还很小的时候，杨爸自己一个人就能风风火火把石条搬来搬去。 现在，他一个人搬不动了，需要老婆帮忙。 而杨帆十七岁的时候，一个人就能轻松搬动这根石条。 直到现在，他也能把这根石条当被子一样来回抱走。 “菜配好了吗？”坐石条上，扇着风，杨妈问杨爸。 “好了。”杨爸伸手摸向口袋。 “今晚不抽你能死吗？”杨妈也伸手，打向杨爸的手臂。 杨爸悻悻一笑，把烟盒重新塞回口袋里：“我这不是心里有点不踏实吗，想抽根烟稳一下。” “我就踏实了？”杨妈生气道：“我怎么就不用抽烟？” “不抽了，我不抽了。”杨爸安抚老婆。 有时候，杨爸也烦老婆爱唠叨爱发脾气的性格。 但烦归烦，老婆的好，他一直记着。 虽然老婆现在年纪大了，人老珠黄，但老婆的整个青春和人生都给了自己。 当年，想娶他老婆的人多了去了。 城里正儿八经工作的公务员有，自己开店做生意的有，家里条件属于中上水平的也有。 唯独没有杨爸这样的，他工作有是有，但属于打工族，一眼就能看到人生的全部。 杨妈最终嫁给了杨爸，没有别的原因，为了爱情。 杨爸很愧疚，他觉得自己不全是为了爱情。 为的是老婆的美貌。 老婆的脾气不太好，身子也弱。 大病是不犯，但小病不断。 杨爸的脾气其实也不太好，但跟老婆过日子后，忍着忍着，居然就忍到了现在。 闲时与你立黄昏，灶前笑问粥可温，生活一切归于平淡。 两老没有太多的遗憾，现在对生活最大的期待，大概就是等儿子结婚成家，儿孙绕膝。 山下有个村子，村里有个小老头，读的书比较多，去过很多地方，很有想法。 于是时常喝酒发疯，儿女都很嫌弃他。 最后一个人孤零零死在一间废弃的小屋子里。 杨帆上次回来的时候，杨妈还跟他提过这事。 因为杨帆是见过这个小老头的，听小老头酒后高谈阔论。 杨帆并不讨厌小老头这类人，因为即便喝得再多，发酒疯，他们也不去打骂、伤害亲人，只是喜欢对牛弹琴而已。 杨帆听过小老头的唠叨，但小老头不会作诗。 如果会，他的一生写照便是：“最怕问初衷，幻梦成空。年少立志三千里，踌躇百步无寸功。懵懂半生，庸碌尘世中。转眼高堂皆白发，儿女蹒跚学堂中，碎银几两催人老，心仍少，皱纹上眉中。浮生醉酒回梦里，青葱人依旧，只叹当时，太匆匆。” 南山上，萤火虫漫山遍野。 它们的寿命一般是3到7天，也有活的时间相对长一些的，可达10到20天。 对它们来说，生命是短暂的， 但却给人类带来了亮丽的色彩。 为了短暂的闪亮，萤火虫却要历经一年的时间才能孕育出来。 从卵到幼虫，到蛹，再到成虫。 它们的寿命短，几乎是因为适应能力差，只能在天然且没有污染的水域附近生活。 “小帆带女朋友回来，他不给你递烟，你不准抽。”石条上，杨妈叮嘱老伴。 “他要是自己抽，不给我递烟呢？”杨爸问道。 “你觉得会有这种情况出现吗？”看着山下，杨妈说道：“小帆一直学好，在外面这些年，脾气比我们都好，就是这次出了个大难题给我们。” 杨爸也苦恼起来。 外面的世界，真的说不清道不明，老传统的一家子了，世世代代从一而终，怎么到了儿子这里，就这么花心？ 儿子的两个女朋友要是互相知道对方的存在还好，问题不知道。 更可怕的是，有一方知道。 要是双方都不知道还好，出现不了两两相见，一起跟儿子回家。 杨爸和杨妈都不知道怎么面对这种情况，生怕从自己这里露馅。 那场面，简直不敢想象。 “老婆子，你比较中意哪个当儿媳妇？”杨爸忽然问老婆。 杨妈拿着蒲扇，轻扫脚下，驱赶蚊子。 春天的蚊子，比夏季要多得多。 现在这个季节，山上的蚊子却比上次杨帆回来少了许多。 当然，蚊香还是得点。 但不会像上次那样，点蚊香后还时不时有蚊子叮咬。 “我哪知道，我又没接触过。”杨妈的目光随着院子里一闪一闪飞过的萤火虫移动。 “你不是会看相吗，拿她们两个的照片研究了多少次了？”杨爸说道。 闻言，杨妈捡起旁边石条上的手机，打开相册。 她存有杨帆发给她的十三姨和柳月月的照片。 “我总觉得，小帆是不是在跟我们开玩笑，骗我们的？”看了两眼，杨妈跟老伴说道。 杨爸缩回脖子，犹豫了一下，说道：“我也觉得，照片里的人好看得不像话。要么是照骗，要么是小帆骗我们的。” 美颜相机刚出现那阵子，据说出现了不少情侣分手的火热现象。 原因是很多女孩子发现，自己居然这么漂亮，现在的男朋友根本配不上自己。 于是就分了。 这跟当年很多女孩子下岭南后的效应一样，整天被靓女靓女的叫，她们就以为自己真的是靓女了。 武陵山机场。 这是一个小机场，航站楼小到柳家的别墅都能媲美了。 十三姨的直升飞机就停在这里。 下飞机后，杨帆一行人和三只宝一起登上十三姨那辆提前抵达武陵山机场外的五座豪车。 之前，杨帆还说下飞机后，叫个网约车或打出租车回家呢。 十三姨说她的车早就就开过来等着，不用。 无现金电子支付，飞机高铁，人工智能……人们的出行和生活越来越便捷舒适。 虽然不是过年，但车子后备箱装满了十三姨和柳芊芊带给杨爸杨妈的礼物。 上车前，杨帆看了一眼后，也没多说什么。 有钱任性。 “芊芊，我要是去你家见你爸妈，我也需要买这么多东西吗？”坐驾驶座上，替代自动驾驶的杨帆问道。 柳芊芊坐副驾上，她已经没飞机上那么兴奋了，开始紧张起来。 因为最多二十分钟，他们就能从机场抵达杨帆的家。 黔江车少，就算是上下班高峰期，也很难看到堵车的情况出现。 何况，他们的车不需要经过市区，就能回杨帆的家。 “啊？”柳芊芊紧张到都没听清楚杨帆说的话，问道：“杨帆，你刚说什么了？” 杨帆没继续刚才的话题，边开车边问道：“你晕机还是什么，状态不是很好？” “没有晕机，我刚在想别的事。”柳芊芊侧身，可怜兮兮向坐后排的十三姨寻求安慰：“十三姨，我紧张，见到杨帆爸妈我怎么打招呼怎么称呼他们啊？” 十三姨本来也紧张，看到柳芊芊这么紧张，居然有点不紧张了：“你问小帆，我又没见男朋友家长的经验。” 柳芊芊大为惊奇：“十三姨，你怎么会没经验？” 婚都结过了，甚至还生了果果。 “就没有！”十三姨不愿意多说什么。 连文家嫡系很多人都认为，十三姨秘密结过婚，只是没举行婚礼而已。 柳家这边，自然更不清楚十三姨的真实婚史情况。 十三姨不多说，柳芊芊也不多问。 十三姨离过婚，对前夫应该是充满怨气的。 可能前夫是孤儿，十三姨没见过对方家长，也没什么奇怪的。 “杨帆，我怎么称呼你爸妈呀？”柳芊芊只得询问杨帆本人。 “直接叫爸妈？”杨帆说道。 “这么快吗？”柳芊芊吃惊。 “是有点。”杨帆点头，目视前方：“叫伯父伯母吧，既然已经知道我爸妈比你爸妈大，叫叔叔阿姨不合适。” 后排，果果坐儿童安全椅上，几次欲言又止，被十三姨眼中的杀气生生憋了回去。 于是，滚滚的脑袋，一路不知道被小姑娘打了几巴掌。 即便被打，滚滚依然一脸讨好，舔着小姑娘的手：我的狗头随便打，只要你高兴，不过能不能等你长大后，换个狗头打，我觉得大圣的狗头就挺结实的。 “你唱首歌吧。”十三姨怕果果一不小心说出什么妈妈经常跟爸爸睡之类的话，便让小姑娘唱歌，宣泄表达欲望。 “唱什么歌呀？”果果高兴问道。 “随便，唱你想唱的。”十三姨不挑，反正她不是很喜欢听小姑娘唱歌。 如果有得选择，女儿安安静静最好。 随后，果果放声高歌，一点胆怯都没有：“谁能告诉我，有没有这样的笔，能画出一双双不流泪的眼睛，留得住世上一纵即逝的光阴，能让所有美丽从此也不再凋零。” 她的童音就像人们历尽沧桑之后，心灵中倔强地保留下来的最后一块净土。 坐前排的柳芊芊回过头来，看向无拘无束，但又不怎么认真唱歌的果果。 旋律真不错，没听过，是不是杨帆…… 刚想到这，她就听到一旁的杨帆接上果果的歌声：“如果是这样，我可以安慰自己，在没有你的夜里，能画出一线光明，留得住快乐，全部都送去给你，苦涩的味道变了甜蜜。” 果果很自然地又接上：“从此也不用分开相爱的天和地，还能在同一天空，月亮太阳再相遇。” 随后，一大一小合唱：“生命中只要有你，什么都变得可以，让所有流星随时都相遇……” 一个天真期盼着未来，声音干净，像一弘清泉，潺潺地流淌，很治愈！ 一个历尽沧桑，知道了结局。 “杨帆，这是什么歌？”等父女俩唱完，柳芊芊迫不及待问道。 杨帆说道：“《少年包青天》的片尾曲。” 柳芊芊一愣：“不是《包青天》吗？” “不是，如果《包青天》你们拍得好，就还会有《少年包青天》。不然这首歌就会一直在我的电脑里，不会现世。”杨帆说道。 柳芊芊“呀”的一下，说道：“差点忘了正事，杨帆，我们的《包青天》第一季通过审核了，正在准备定档，主题曲和片尾曲还没有，你有没有……” “有！”柳芊芊还没说完，杨帆说道：“主题曲和片尾曲早就给你准备好了。” 柳芊芊眼前一亮：“姐姐唱的吗？” 杨帆摇头。 柳芊芊起初有些惊讶，随后很兴奋：“杨帆，你要唱吗？” “不唱，我不打算出道。”杨帆说道。 “没关系，你录一个属于你的版本出来就可以。”柳芊芊高兴道，杨帆的本色声音很独特，非常鲜明。 他录出来的歌，不听旋律，只听声音，对歌迷来说，都是一种享受。 “我可没那么闲，没事跑去录音棚录歌。”杨帆拒绝。 “不用跑啊，十三姨家……”柳芊芊忍不住脱口而出。 但刚说到十三姨，就被十三姨打断：“芊芊，上山了，应该快到小帆家了，你仔细看一下化妆镜，检查自己的妆容。” 家里负二层改造成录音棚的事，十三可不想让柳芊芊提前暴露。 这个惊喜，得自己告诉杨帆。 这样杨帆肯定非常高兴，入夜后会更加卖力。 卖起力来的杨帆，那是让十三又爱又恨。 当然，爱几乎占据全部。 恨呐，只有那么一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