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易容术
看到这万泽雨幕亭,雍理哪还会有丁点儿不痛快? 什么万寿节前不理沈君兆…… 哪怕再一眨眼就是万寿节,雍理也等不了这一眨眼。 至于君无戏言…… 嗐,他家阿兆又不是旁人! “这亭子是你设计的?”雍理饶有兴致地问他。 沈君兆点头。 雍理毫不客气地夸道:“鬼斧神工,足以传世!” 沈君兆嘴角带了笑意:“不过雕虫小技。” 雍理美滋滋的:“有这亭子,朕……暂时不想出宫的事了!” 沈君兆为的就是让他能在宫里痛快些,听他这么说,便觉得熬夜钻研这些旁门左道,很值。 雍理进了亭子,阵阵凉意扑面而来,更觉新奇,他问沈君兆这其中机关。 沈君兆耐心说与他听。 雍理听得眼睛亮晶晶,夸他的话仿佛这外头的雨幕,哗啦啦直往下淌。 饶是沉静如沈少傅,此时也有点不好意思了:“陛下谬赞……” 雍理:“朕夸你这么多,你就只有这四个字?” 沈君兆:“嗯?” “不解风情……”说罢雍理撑住石桌,凑去亲他。 沈君兆:“陛下……” 雍理蹭他鼻尖:“他们瞧不见……” 沈君兆反客为主,按住他手背,细细吻着他。 朦胧月色中,银河雨幕下,两个人靠得极近。 倘若可以定格时光,永远留在此时也未尝不可。 那是雍理度过的最快乐的万寿节,也是雍理在及冠前唯一的快乐时光了。 万寿节后,边境不断传来消息,六州异族蠢蠢欲动,小规模骚扰多次发生,边境百姓不堪其扰,怨声载道。 因这事闹得朝上也是乌云密布,一个个平日里能耐多得是,此时却闭口不言了。 雍理刚顺心没几日,又被这帮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老东西给气得吃不下饭。 沈君兆宽慰他:“六州季节更替快,中原刚过夏,那边就要入冬,入冬前他们惯例是会闹一闹的。” 雍理再怎么同别人生气,也不会迁怒于沈君兆:“连续几年了,朕烦他们始终给不出个章程!” 沈君兆顿了下。 雍理看他:“你说便是,朕还会恼你不成?” 沈君兆却道:“陛下心里明白的。” 雍理长叹口气:“明白又如何,安逸了六年,谁还想去领兵打仗!” 为什么朝上给不出章程,实在是他们不敢给。 每到这日子,六州蛮夷总是要去边境烧杀抢掠。 这事无解,唯有兵力震慑。 六州地荒,一旦入冬日子十分紧巴,偏偏他们的冬天极长,若是不屯些粮草,只怕要饿殍遍地。 生死当前,哪有什么仁义道德,拳头大的有饭吃,他们只能来富庶的中原搏一搏。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面对这帮子土匪,大雍的边境百姓苦不堪言。 如何整治?唯有用兵。 征服蛮夷是不可能的,战线太长,得不偿失,况且征服了又怎样,如何管制?养着这帮子随时造反的蛮族,后患无穷。 但想要让他们安生,还是得用兵。 蛮族来抢,打回去! 让他们知道大雍兵将比六州寒冬还要严酷,他们自然就有了比较。 章程如此简单,可偌大个雍朝却给不出一个适合的将领。 先帝如何能镇住这些个世家大族?凭的就是那与生俱来的军事才能! 这位开国帝王,同时也是一位军事奇才。 大雍战神陨落,剩下的全不成气候。 倒也有些个武将,可那些在世族眼里都是拼命排挤的异党。 武将们不傻,太平的时候瞧不上咱,出事了又想使唤,做你妈的春秋大梦! 当然也有效忠于先帝,如今归在雍理麾下的两位将军,一个是穆子威,一个是商旌。 可这两位一个领了金麟卫,守护皇城,片刻不能离;另一个名义上解甲归田,实际上去培养了先帝手中的另一股力量,聚集了一批江湖侠士,组建的暗卫尚在磨合。 这两人是说什么都不能领兵出征的,六州蛮族顶多是骚扰边境,若动用了王子威和商旌,驻守各地的总兵只怕会翻出大事。 大雍初成,前朝余孽未尽。 外患尚可,内忧才是心头大患。 所以大臣们不是给不出章程,而是不敢给。 打?让谁去打! 不打?那就只能睁只眼闭只眼。 雍理此时压根没想过要御驾亲征,倒不是他没有胆量和骨气,而是深知御驾亲征的危害。 皇帝出征,要么劳民伤财大动干戈,要么国之危难气运将近。 无论哪一个都不是祥兆。 雍理知轻重,又哪会意气用事。 谁知…… 僵持了数日后,一身仙鹤朝服的沈争鸣出列,高举象牙笏板,沉声道:“臣请奏……” 雍理抬了下手。 沈争鸣字字句句掷地有声:“六州蛮夷,扰乱边境,臣奏请陛下御驾亲征,震慑蛮族,以扬国威!” 话音落,朝上哗然。 别说旁人,雍理自个儿都愣了愣。 率先出列的不是旁人,正是位于右列的年轻少傅、当朝首辅沈争鸣的独子沈君兆:“御驾亲征干系重大,区区蛮族,何须陛下亲征!” 沈争鸣眉峰微挑,声音冷下去:“先帝马上立江山,陛下合该秉承父志!御驾亲征不仅能震慑六州,更能让各地总兵信服,令天下百姓颂扬!” 沈君兆立刻回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陛下千金之躯怎能置于险境?况御驾亲征自古为之诟病,陛下英武贤明,何须此等虚名立身。” 沈争鸣火了:“放肆,先贤伟绩,岂是尔等胡言乱语!” 沈君兆也不给沈争鸣脸面了:“沈相此举才是居心叵测,身为臣子,不顾君王安危,忠字何在!” 这父子二人吵得如此凶,朝上大臣全傻眼了。 雍理愣了一会儿,回过神来了。 他当然明白沈君兆为什么动怒,他家阿兆心里全是他,怎会让他冒险去战场?便是必胜的仗,他也不会许他去打——近日里他连出宫都成了难事,遑论出征。 雍理不解的是沈争鸣此举何意。 要说沈争鸣有心谋害,他不信。 虽说沈争鸣与沈君兆父子不和,已经到了撕破脸的程度,但有一点两人是共通的,就是他的安危。 沈争鸣不会害他,那他怎么会提出御驾亲征? 雍理这边想得还靠谱些,朝上大臣却是歪到天涯海角了。 他们从不认为沈争鸣和独子不和,他们只以为这是父子二人一唱一和,在做戏。 目的是什么? 当然是设计小皇帝御驾亲征。 此举当真绝妙。 小皇帝年纪轻,少不了好大喜功,听闻他身手还不错,若真被激得去了战场,岂不是任人宰割。 穆子威离不了首京,商旌便是在为皇帝办事也不过是个阴沟里的老鼠。 雍理若是御驾亲征,稍作勾当,定能让他战死边境。 届时沈家上位,名正言顺! 甚至可以借报仇之名,出兵讨伐,只要轻松镇压了六州蛮族,到时候战功名望全部收入囊中。 如此这般,当真一箭双雕! 有自以为看穿沈家父子意图的,纷纷出列请奏。 御驾亲征这事竟是要板上钉钉了。 雍理隐隐有些不安,他不怕自己死在外头,他总觉得这里面藏了阴谋。 这个阴谋,极有可能指向沈君兆。 应该不会吧? 雍理对沈争鸣尚且抱有些许期望,总觉得虎毒不食子,沈争鸣不至于对独子如此狠心。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读着圣贤书长大的沈争鸣,再怎样也不会这般恨死自己唯一的继承人。 况且御驾亲征的是他,于沈君兆有什么危险呢。 直到雍理见识了那个易容秘术。 御驾亲征,何须圣驾离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