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最后的礼物
古堡三层。 身为残魂的男子早已从骨骸之中飘荡而起。 此时，他的目光平淡无比，并且望向一位少女。 一位正向他徐徐走来的少女。 …… 当时，波波丽彻底昏迷过去之后，便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而后她再次苏醒过来，发现自己已然身处于昏暗的石房之中，正是那间关押着小悟空的密室。 整间密室里，空无一人，并没有看到小悟空的踪影。 她起初有些惊慌，但当脑海里突然传来一道信息时，方才略微心安。 信息上写：人在我这。 虽然只有寥寥数字，也并未点明小悟空是否安好，但他既然给自己传递这样一个信息，其用意显而易见。 唯有从这里出去，和他见面，才有找到小悟空的可能。 波波丽一只手伸向紧闭的石门，尝试着念动口诀，发现已然毫无作用。很显然，她的恩人先生，已经将她这项能力剥夺了。 只是，自己的实力并没有倒退回先前的四境，依然保持不变，而体内那滴王族精血，也尚在。 波波丽感受着周围，这天地灵息的确浓郁得不像话，比之前奥达城城主借给他们的修炼室条件好上太多太多。 她的唇瓣突然勾起一丝浅笑。 几个月前，你为了我，拼命打破桎梏，逃离枷锁。现在，就换成我来做吧…… 恩人先生，你没有把你送我的礼物全部收回，想必就是要让我自己走出来，以我真实的身份和你交谈，对吗？ 一念至此，她深吸一口气，旋即全身灵力调动，开始了漫长的破门进程…… …… 男子背过身去，刻意不去看波波丽的脸，转而望向外面的灰色天空，并不打算当先开口。 波波丽看着男子虚浮的背影，满脸复杂。 她嘴唇微动，一时间竟也不知道如何开口，城堡三层，陷入了彻底的沉默。 就在她想好说辞，正准备发声之时，男子突然道： “好久不见，你的实力进境挺快。” 波波丽嗯了一声：“托您的福，我顺利迈过了九境门槛，距离十境也不远了。” 男子点了点头： “二层的那间房，有个特殊之处，平常开门的时候与外面环境无益，而一旦关上门，天地灵息的浓度就会骤然变高，这是它特有的能力。但你能在短短几个月时间就打破了石门，也是出乎我的预料。” 波波丽轻声道：“心有所往，终至所归。” 男子听到这句话后，终于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看她，看向这位和自己已逝女儿样貌极其相像的少女。站在他面前之人，此时说话的神态、语气，真的和她一模一样。 “你真的和她很像……”男子目光微颤，有些失神。 波波丽就这么静静看着他。 突然，他深吸一口气，心潮逐渐平静下来： “但你俩……终归是不一样的。” 少女语气依旧轻缓，但眸光十分坚定： “我和她始终都是两个人。” 男子盯视她许久，旋即重新转过身去： “也罢，那件事情，我本就不奢望。” 波波丽知道男子口中的那件事情指啥，但她并未解释什么，只是道： “您有恩于我，我对您十分感激，心里想着要好好报答您。只是……” “能请您，把小悟空、还有我的空间戒指还给我吗？” 男子并没有动作。 少女耐心地再次重复了一遍。前者这才缓缓道： “其实，之前我欺骗了你，你并不是被坏人抓走。你们的关系，我是后来才了解的。” 波波丽嗯了一声：“我明白，在我记忆尚未恢复的时候就明白了。” “恐怕还是因为他吧？”男子忍不住问道。 少女微怔，应了声是。 “如果当时稍微注意一下，把他扔在别的房间，之后也就大不一样了。或许……你也会逐渐接受我的请求，彻底跟在我身边了。” 男子看着她，苦笑不已。 波波丽不知道如何回答，唯有沉默以对。 “可惜啊……可惜啊……这个世上没有那么多如果，要是真的有……” “我一定会让莉莎远嫁他乡，之后也无需……亲眼目睹她的死亡……” “上天的安排，果然是无比巧妙……我不服都不行啊……” 说到最后，男子隐隐带上了些许泣音。 他连忙清了清嗓子，然后面目一愕，只见波波丽的身体悬浮着，来到他的身旁，伸出衣袖，做出为他温柔地拂拭眼泪的动作。 男子突然转向她，将其抱紧。只可惜，他全身皆为虚幻，不可能触碰到她的身躯。但即使如此，他也始终保持这个姿势。 波波丽也没有躲开，而是静静站立，任由他虚虚地轻抚自己的后背。 她的眼眶没来由湿润了起来，突然心有所感，对着男子，下意识轻唤道： “父王……” 少女的话音刚落，男子瞬间蒙了，眼泪掉得更快了。他很想忍住泣音，可当话出口时，依然是不停哭喊： “莉莎、莉莎……” 这一瞬间，他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图拿王国君主，其威风凛凛、不怒自威的模样已然消失。此时的他，就是一个普通的父亲，面对“失而复得”的“女儿”，而落泪、而哭泣…… 波波丽连声应道：“父王，女儿在的。” 其眼眸也缓缓闭合。 不知何时，小悟空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们身后，默默地看着这对“父女”。他的指间，捏着一枚空间戒指。 …… 秘境之门所在的林间空地上，小悟空和波波丽并排站立着。 两人身前，一袭战袍、头戴王冠的高大红发男子背对着他们。其手中，一股比之小悟空、波波丽还要浓郁许多的灵气盘旋着，然后在他一声大喝，扑向圆洞。 小悟空凝神望去，圆洞却依旧毫无反应，不由得问道： “怎么会这样？连你也拿它没办法吗？这个秘境，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波波丽也有些忧心，难道真的要再等五十年才能出去？ 名为耶伦的残魂转过头看着他们，笑道： “两位不要着急，这个秘境是我所建，虽然数万年过去，它已经脱离了我的掌控，但我自有办法。” “原来如此。”小悟空缓缓点头。 “对了，”他突然想到了什么，又问道，“他们说你这秘境有很多宝贝，可为什么我都没有看到过？” 耶伦解释道： “那些宝物……是我图拿王国的各种遗留，因我身死道消，成了残魂，它们对我而言，自然也成了无用之物。就被我随意扔在秘境各处了。” “至于为什么没看到，可能是这数万年间，早已被前来寻宝之人捡光了吧。” 小悟空面色古怪：“哈……看来回去之后要和那个城主老头说一声了。” “不用那么麻烦。” 耶伦却是以此回应，然后重新面向圆洞，开始闭目凝息。 小悟空和波波丽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只能在身后默默等待。 不知道过了多久，在某一时刻，他们愕然望向旁边不远处放置着的那具被前者带来的、属于自己的骨骸。 此时，骨骸正散发着比之前波波丽看到的灰白荧光还要暗淡的光芒，然后骤然变亮。 变亮的一瞬间，他们下意识闭上了双眼。 然后，便有狂风吹起，猛烈地刮在他们脸上。 与此同时，他们感受到自己脚下所踩的地面不断震动着，且程度愈来愈烈。小悟空和波波丽惊然抬眸，便目睹了一副对此时的他们来说最为震撼和壮观的一幕。 两人眼前，男子头顶的王冠早已消失不见，其红发由于凌烈的狂风而肆意地飞舞飘扬。全身的灵气凝成一团，将他死死包住。耶伦的手臂张开，逐渐上抬，似有一种将这方天地、所有之物都掌控在手的豪迈。 蓦地，环绕着他的灵气，随着一阵震耳欲聋的“砰”声，全部爆开，他们周围的所有树林，也随之尽皆消失不见。而他本就虚幻无比的身体，又逐渐稀薄起来，并且迅速变大，直至头顶蓝天。 两人一下子愣住，波波丽连忙想要呼喊，可话还没出口，小悟空就急忙拉着她的手，往远处跑去。 “放心！不会伤到你们的！”天空中传来一阵无比洪亮的声音。 两人的头顶上，一道温和的灵气护罩将他们罩住。 耶伦在喊完之后，重新凝神看着这方天地，再度猛喝一声，双手抓在上空，然后用力向外一掰。天空湛蓝和灰白分明的颜色被撕扯得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虚空般的纯黑。 他又向外挥了一拳，小悟空和波波丽的眼眸逐渐放大。远方的天边，有一道十分巨大的裂痕正逐渐扩散开来。 这道裂痕越扩越大。最终，随着传来一阵清脆的声响，这方天地，全部爆开。 而耶伦的身体已经近乎透明，他最后往下看了一眼少女，微微一笑，身体最后绽放了一道纯白之光，旋即消散。 与此同时，两人眼睛一花，眼前的场景又开始了快速变换。 而波波丽的耳边，传入他最后的声音： “波波丽，我最后再送你一个礼物，已经在你的体内了。现在是处于封印状态，等你的实力强到足以解开封印，再去看看吧……” “和你虽然相处没有多长时间，但我……真的很开心……” “言尽于此，再见了……” 话音落下的同时，两人眼前飞速变换的场景也逐渐清晰了起来。 他们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站在原先绿林秘境所在的地方，即奥达城城外不远处的土地上。周围依旧一如先前，只是再也没有了那片绿林。 而秘境中的城堡、骨骸、残魂，亦是全都消失，仿佛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