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7 章 (1)
“倩倩,白凤路新开了家海记火锅店,周末一起去吃吧,我请客。” 这条短信是孙倩倩的好闺蜜陈玉珊发来的,这还是自打孙倩倩生日后,陈玉珊第一次主动邀请她。 孙倩倩跟陈玉珊打小就是同学,一起参加过市里的合唱比赛一起得过奖,陈玉珊对她其实也一直不错,她妈都说过陈玉珊有时候就像她的大姐姐,人长得漂亮、懂事还善解人意。 她想了想,回道:“好啊。” 随着天气逐渐变冷,火锅店的生意异常的好,到了周末更是人满为患。 陈玉珊跟孙倩倩坐在包厢里,点了个鸳鸯锅。 “我爸跟老板认识,本来座位挺难订的,”陈玉珊笑着说,“小文下周回国,咱三个好久都没一起聚过了。” 孙倩倩的短发留长了一些,她夹了条豆皮,抬起头说:“随便,我都有时间。” 饭吃得三分饱,陈玉珊叹了口气,把筷子放下,盯着孙倩倩说:“你跟我说实话,上次大家都说你去见了苏子扬然后哭着跑了是怎么回事?我可跟他早分手了,你不要顾忌我怎么想,咱俩的朋友关系比我跟苏子扬的朋友关系要早的多。” 孙倩倩犹豫了一下,放下料碗,“能怎么回事啊,其实他早拒绝我了,我生日那天回去给他发短信感谢他,你猜他回我什么?” “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不是,他问我,你是哪位?”孙倩倩撇了撇嘴,“我跟他初中就认识,你说他要真对我有意思,会连我手机号都不知道吗?” “后来我去他们班找他,他说我想什么他知道,还说我们俩是不可能的事情,当然我要喜欢去找他他也管不着。” 陈玉珊笑没达眼底。 她当初也是这么追的苏子扬。 “反正他女朋友都是追的他嘛,我觉得也没什么大不了,以后在一起了谁追谁又没什么区别,而且我乐意啊。” “傻啊,你当时就应该放弃,他都那样说了,咱自尊都不要了吗?”陈玉珊按了按服务器,道:“再来两瓶果粒橙。” “所以我后来想通了,我问他成不成能不能给句准话,他说……唉果粒橙怎么还不到,好慢。” 话音刚落,服务员敲了敲门,放下两瓶果粒橙走了。 “说什么?”陈玉珊问。 “说他一早就告诉我了啊。” 陈玉珊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以后别这样了,苏子扬要是说出去,你这不成了倒贴。” “珊珊你咋说话这么难听,什么倒贴啊,我现在反正死心了,但是也不后悔。再说,苏子扬应该不会说出去。” 陈玉珊当然知道苏子扬不会说出去,他没必要通过这些来向人炫耀他有多么受欢迎。 正是因为她知道,她才能在苏子扬一次又一次拒绝她,但又说了“你随便后”毫无顾忌地“倒贴”,保持“正宫”的风度,维持表面的和平,假装苏子扬的红颜知己。 她当初也跟孙倩倩一个想法,徐徐图之嘛。 今年世界杯那会儿,她以为凭借着他跟苏子扬当时的关系,她是可以关心一下他的起居与生活,建议一下他正确的作息方式的,却没想到苏子扬还是不耐烦,她气了,想用分手赌气,让苏子扬挽回她,可苏子扬一下就同意了。 或许对苏子扬来讲,有没有女朋友是没有什么区别的,当初他俩刚在一起的时候苏子扬也是这么跟她讲的。 至少之前她是这样认为的。 “你觉得苏子扬喜欢什么类型的?”陈玉珊突然问。 孙倩倩喝了一口果粒橙,摇头道:“我觉得他压根不会喜欢谁。” 进入冬季后的体育课进行了改革,原本的球类运动教学统一换成了教打太极,学校美其名曰修身养性。 学生也乐得自在,不用在体育课上进行冗长的热身活动,打太极也费不了多大劲儿,两只手随便比划比划就可以在老师那儿蒙混过关了。 苏子扬因为腿受伤的缘故,连太极也不用打,体育课就呆在教室里自娱自乐。 这天体育课,体育老师在教“抱球”的动作,后面几个调皮的男生在嘻嘻哈哈说赵本山春晚关于太极的段子,“洗牌、唛牌,看牌糊了!” “哈哈哈哈哈!” 说话的人声音大,周围笑声也大,前面的女生也跟着笑。 原本好好听体育老师讲的就没几个人,这一笑,体育老师的面子彻底搁不住了,“你们几个,给我站出来,你,你,还有你,还有……” 他点豆子似的乱点一通,有个刚才笑的厉害的问道:“老师,有我没?” 体育老师干脆也不点人了,让六班所有人都在原地站着不许动。 葛菲站了一会儿就头发晕,木木的,感觉脑袋都停止转动了,但这不足以让她向老师开口要求休息。 可过了一会儿,她的下腹开始坠痛,忍了一会儿,她终于发现似乎有些不对劲儿。 卫生巾随身带着,可是在教室。 她举起手,说了声“报告。” 体育老师问,“什么事?” “老师我想回趟教室。” “回教室干……”老师看了葛菲一眼,葛菲脸上很坦然,就是耳朵微微发红,不知道是热的还是紧张的。 “去吧。”老师说。 葛菲脱离了队伍,快速往教室的方向跑,她生怕姨妈漏出来,太阳很大,她穿着毛衣和厚外套,虽已到了十二月,身上仍然是粘糊糊的。 上课的走廊很安静,能听到各个班老师讲课和批评学生的声音,葛菲上了楼梯,在走廊上快步走。 走到门口的时候苏子扬刚好单脚蹦着往外走,她走得急,差点儿碰到了苏子扬身上。 葛菲往旁边让了让。 苏子扬却没动。 苏子扬盯着她看,葛菲往左边让了一下,苏子扬单脚跳着站到了她面前,她又往右挪了一步,苏子扬也朝着她的方向挪动。 “你想干什么?”葛菲问他。 苏子扬垂了垂眼,靠在了墙上,他的睫毛很长,将他的眼神遮住,他突然觉得这样好没意思。 “我想干什么你不知道吗?” 葛菲没回答他,也不左右错开他了,她从走廊绕到前门,从前门进来了。 苏子扬坐到了王奕然的座位上,葛菲走过来,看了他一眼,说:“麻烦你让一让,我要取东西。” 苏子扬起身站到了旁边,葛菲从书包里摸到了卫生巾,揉成一团握在手里,塞进了衣服口袋。 她从座位出去,苏子扬站在后门,葛菲以为他又要故技重施,干脆连后门也不过去了。苏子扬却往旁边让了一下,也不知道地太滑还是他没站稳,直接摔倒在了地上。 葛菲想要伸手去扶他,想了想,也只是说了一句,“你没事吧。” 苏子扬撑着从地上站了起来,他感觉加固定板的地方似乎出了问题,整条腿都是麻木的。 “我是认真的。”他说。 葛菲看他站起来,就再没搭理他,想从前门绕着出去,苏子扬受伤的那只脚突然踩到了地上,上前一步把她逼到了墙角。 葛菲自下而上看着苏子扬,他的脸很好看,也不怪乎那些女生趋之若鹜,可他的表情却跟葛菲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很不一样,没有了自在潇洒的漫不经心,带着一丝执拗。 苏子扬盯着葛菲,语气弱了下来,“我给你时间,你好好想一想。” 他的手圈在葛菲身侧,将她锁在狭小的空间里,葛菲冷冷地说:“让开。” 苏子扬没动,葛菲推了他一把,也不管他有没有摔倒,径直出了门。 她走在走廊,觉得苏子扬没有舟舟说的那么坏,却觉得苏子扬的想法很幼稚,她不明白为什么喜欢一个人就要这样,搞得对方难堪,连同学都做不成。 苏子扬是被架到车上的,他爸跟他坐在后面,脸色严肃,“让你在家休息你不听,这回又是怎么回事?” 苏子扬笑道:“体育课从教室出去上厕所摔的。” “没在厕所摔倒?” “没。” 这回苏子扬在家修养,孙峻涛他们没去看,因为到了月底,又要考试了。 葛菲一头扎进了书本里,苏子扬不在,他身边围绕的那些莺莺燕燕也像是全消失了一样。 “陈玉珊跟孙倩倩好久都没来了。”孙峻涛叹了口气。 “怎么,你想了?”王奕然说。 “我是想苏子扬了,”孙峻涛说,“我就是有点儿想他,对。” “我看你是想被抽了。” 孙峻涛没反驳,突然问道:“对了,昨晚沈思涵在宿舍没?” “在啊,一般下雨的话她跟思思都不回去。” 孙峻涛眉头一皱,“那大概十一点那会儿她在干嘛?” “不清楚,好像是在看小说吧,怎么了?” “没事。”孙峻涛脸色一变,转了过去。 “神神叨叨的。” 这回月考,葛菲的成绩不退不进,排名出来后正好是元旦三天假期,赵雅莉说她晚上跟李武杰回来,让葛菲晚上过去。 中午十二点就放学了,王奕然约葛菲跟她去学校小后门买文具,王奕然常去的那家关了门,两人只能各回各家。 葛菲有家里的钥匙,她坐了公交回家,到了家门口,钥匙插进门里,却没想到扭了一下就开了。 她以为赵雅莉和李武杰提前回来了,推门进去,却发现屋里空无一人。 “有人吗?”葛菲问了一句。 过了好一会儿,李凡的声音从他的卧室传出来,“我在家。” 葛菲觉得有些奇怪,却说不上来哪里奇怪,她把书包放到客厅的沙发上,过了一会儿,李凡和张羽蒙一起从李凡的卧室出来了。 “菲菲。”张羽蒙笑着跟葛菲打了个招呼,她笑起来很甜,葛菲看了李凡一眼,李凡的脸上没有表情,说道:“菲菲,你吃午饭了没?” 张羽蒙下厨做饭,葛菲想要帮忙,张羽蒙不许她过去,说她看起来就不像是以后要下厨房的人。 李凡说:“谁说的,以后嫁了人也得进厨房。” “那也要看嫁给谁了,像是你这样的就得下厨房。” 葛菲拿起桌上的苹果吃,小声问道:“哥,张羽蒙是你女朋友?” “别告诉我爸。” 葛菲点点头,张羽蒙端着一锅烩菜出来了。 元旦过后,班委根据群众意见去找班主任,要求空出一天的晚自习时间举办班级元旦晚会,耐不住一群人软磨硬泡,加上六班月考成绩不错,姜老师同意了。 这天中午,班里一群女生就去了学校小后门买各种彩带和撒花布置教室,男生在教室边吹气球边踩气球。 关家驹说:“你们记得咱原来附中有个傻逼拿了个避孕套在操场吹没?” “我去,你让我这个怎么下的去嘴啊。” 孙峻涛在一旁蔫蔫的,吹气球都比别人效率低。关家驹知道他是跟沈思涵分手了,班里大部分人都知道,也不打趣他,只是关家驹觉得孙峻涛跟沈思涵分手的理由比较奇葩,沈思涵说是她妈知道了,所以要分手。 王奕然跟葛菲买了东西回来的时候,孙峻涛也没了开他俩玩笑的乐趣,难得好言好语跟王奕然说了句“辛苦了。” 王奕然跟葛菲坐下,给办板报的女生递板擦。 沈思涵坐他俩旁边,嗑瓜子看手机。 王奕然问,“你跟孙峻涛到底怎么回事?” “我每次用手机看小说或者动漫的时候他就给我发QQ消息,我还得退出界面给他回消息,好烦,后来他问我干嘛的时候我都不回,回头给他都说跟我妈打电话。” 葛菲在一旁道:“那你还喜欢他吗?” “有什么喜不喜欢的,反正就是随便凑一堆嘛,现在谈恋爱还指望以后结婚不成?” ☆、28 刚收假回来,整栋教学楼没几个真正收心想要好好学习的。到了晚上,各个班不是举行班级内部元旦晚会就是放着多媒体看电影。 下午吃饭时间,教室里已经有人将桌子摆到了两边,留出了表演节目的空间。 苏子扬是快上晚自习那会儿来的,距离上次体育课他请假回去过去了三周,他走进来,没拄拐没坐轮椅,就像是伤筋动骨一百天那句话只是随意说说而已。 桌子按照座位顺序摆放,孙峻涛和苏子扬从葛菲的前桌变成了旁边桌。从通知要办晚会开始,每个宿舍都下了硬性指标,必须出不少于一个的节目。 王奕然跟葛菲商量好了要唱《一个像夏天一个像秋天》,葛菲一下午耳朵里都塞着耳机,嘴里默念歌词,生怕一会儿要表演的时候出了错,以至于苏子扬都坐到了她旁边了葛菲也没发现。 晚会开始的时候姜老师准备进门嘱咐一些注意事项,一进门就被撒了一头的撒花,班长带头起哄让老师留给他们私人空间,姜老师气得边笑边骂:“别一会儿给我把房顶掀了!” 冬天入夜早,外面的天漆黑一片,能看到对面的高三教学楼里依旧是安安静静,教室里都是埋头写字的学生。 “高三真惨,”王奕然咂了咂嘴,说,“菲菲你歌词背过了没有?” 葛菲摇了摇头,说:“要不你一会儿还是自己上去吧,或者咱不要伴奏了,我发现我老进不去。” “没事没事,大家都半斤八两,肖婷跟赵晴一会儿还说相声呢,那词儿比咱这长多了。” 沈思涵是班里的文艺委员,跟吴超一起当主持人,话筒只有一个,两个人轮着用,串词听得底下笑声不断,孙峻涛兴致缺缺,看都不看沈思涵一眼。 葛菲旁边就坐着苏子扬,她自始至终都低着头。 班里的灯只开了两个,上面挂着彩带,光线暗下来后更是多了丝过节的气氛。 苏子扬安静坐着,时不时看一眼葛菲,她身上穿了一件白色的羽绒服,即便暖气很足也没有脱,下面是一条黑色的牛仔裤,想一想,似乎她穿的衣服总是脱离不了这两种颜色。 “不热吗?”苏子扬笑着说道,葛菲楞了一下,才反应出来这是在跟她说话,王奕然紧张地在一旁听歌,葛菲说:“不热。” 苏子扬想说“你都出汗了”,他转过头,再没说话了。 过了一会儿就轮到了葛菲跟王奕然上台表演,两个人走到了舞台中间,关家驹坐在讲台上操控着多媒体放伴奏,葛菲果不其然第一句就没跟进去,王奕然机智地从她手里拿过话筒,做了一个开话筒开关的动作,开始唱第二句。 有人开始给桌上发瓜子和饮料,班里热热闹闹的,真跟过年一样,有几个搞对象的把男女朋友都带到了班里,坐在一起边嗑瓜子边看表演。 节目表演间隙还有抽奖环节,葛菲有幸抽到一个三等奖,奖品是“替班长代写化学作业一周”,沉寂许久的孙峻涛终于说话了:“卧槽,快看一下一等奖是什么!” 班长打开小纸条,上面写着:带王奕然同学回家。 一群人哈哈大笑起来,苏子扬说:“这玩笑有点儿太过了。” 笑的人不笑了,说话的人还在窃窃私语,班长咳咳两声,“下面进入说出你的心愿环节。” 有男生拿了箱子进来,女生拿了便利贴发给每人一张,要求写下这一年的心愿,明年元旦开箱找到自己的看看实现了没有。 附中升上来的都在说之前种树时写下的心愿,孙峻涛想起自己的,自嘲地笑了笑,在便利贴上写下:考上清华。 王奕然偷瞄了一眼,嗤道:“你高二高考啊?天才。” 孙峻涛用笔随便涂了涂,改成了“王奕然瘦成安吉丽娜朱莉”,挑了挑眉,笑道:“怎么样?” 王奕然用笔敲了敲他的头,说:“滚。” 苏子扬看着眼前的便利贴纸,落笔写道:我希望葛,他用笔把那个葛字涂成了全黑,写下:我希望她不要拒绝我。 他想起去年的植树节,那时候他还是一个说起愿望也想不起来要许什么愿的人。 班长来回转着收便利贴,转到孙峻涛旁边的时候孙峻涛说:“别偷看啊!” “你的有什么好看的,无非就是泡妹子打游戏,”瞟了一眼苏子扬,班长说,“还有苏子扬的,连猜都不用猜,不是世界和平就是白板。” 苏子扬趁着班长说话的间隙将便利贴扔到了纸箱里,葛菲说:“班长,刚才恰好发到我这儿没有了。” 于是王奕然扔了便利贴进去,这个环节宣告结束。 就在班长刚把纸箱放到讲台的时候,班里的灯突然灭了,随之而来的是女生们的尖叫声。 透过窗,只见高三教学楼也是一片黑暗,不知是哪儿的店开张,烟花一声巨响,在天空中绽放出耀眼的光芒,整个学校仅存那一丝光。 尖叫过后就是平静,班长拿了手机出来照亮,突然说:“其实还有一个节目,苏子扬同学为大家表演乐器演奏,我特邀的。” 苏子扬大大方方借着手机的亮度走到了舞台中央,他的腿其实还有些问题,葛菲看到他在走的时候一个步子重一个步子轻,但是不仔细看了,又好像正常得很。 苏子扬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口琴出来,窗外不知何时刮起了大风,教室里一片黑暗,零零点点的手机光也关了。 他吹的是一首苏联歌曲《喀秋莎》。 声音刚出来,葛菲就怔住了。 她想起有一年春节,一家人回老家坐在炕上,葛青在打毛衣,爸爸拿着一个几块钱的口琴在吹喀秋莎,爷爷用那不标准的普通话哼唱:正当梨花开遍了天涯,河上飘着柔漫的轻纱,妈妈掀了帘子进来,让大家吃饺子去。 在清亮而又悠扬的口琴声中,葛菲有些恍惚,她发现苏子扬的眼睛在看她,尽管教室里漆黑一片,但她就是能看见苏子扬的眼睛,他的眼睛很亮,也许是气氛是使然,又或者他吹得太好听了,葛菲直直跟他对望着,没有躲避。 ——喀秋莎站在竣峭的岸上,歌声好像明媚的春光,姑娘唱着美妙的歌曲,她在歌唱草原的雄鹰,她在歌唱心爱的人儿,喀秋莎爱情永远属于他。 葛菲在心里跟着唱,窗外狂风大作,高三的学生已经开始庆祝难得的停电休息,她觉得心里格外平静,即便外面电闪雷鸣她也有安静的一隅。 苏子扬吹完一首歌,将口琴塞到了口袋里。班里其实还是闹哄哄的,拿手机玩游戏的玩游戏,低头聊天的聊天,嗑瓜子的嗑瓜子,可他知道葛菲在听,葛菲在认真地听。 他其实不愿意承认自己是一个有着罗曼蒂克思想、拥有文艺细胞的人,他喜欢足球,喜欢天才少年一球成名,沉溺球队团结的辉煌,却也惋惜英雄迟暮;他喜欢吹口琴,喜欢它干净浓郁的音色,喜欢它悠扬婉转的节奏,喜欢它与这个时代的格格不入。他上初中的时候吹口琴给朋友听,被建议为什么不去学吉他学钢琴,笑他老旧。 他看着葛菲的眼神,知道她在认真地听他,他忽然觉得开心,像是等到爱人来信的喀秋莎。 尽管只是一厢情愿的“爱人”。 苏子扬走回了座位上,葛菲脑子依旧回响着喀秋莎的旋律,她还有些恍惚,苏子扬就在桌子下面抓住了她的手,她想挣脱,苏子扬却抓得更紧了。 “就一会儿,好不好?”苏子扬小声说。 葛菲没说话,她觉得不好,既然她无法给与回应,就不能让对方无缘无故付出,她怀疑自己之前的表现出了错,让苏子扬误会了什么,她觉得这样很不好。 可刚刚敲在她心弦上的音符也是切切实实存在着的,她无法在这样的气氛下说出拒绝的话,不拒绝吊着他残忍,可狠心拒绝不残忍吗。 她小心翼翼地想要把手抽出来,苏子扬怕攥疼了她,松了松,抓着她的手指头没放,王奕然问:“菲菲,怎么了?” “没……没事。”葛菲不动了,任由苏子扬攥着她。 她突然想起来第一次见到苏子扬的样子,他嘴里叼着棒棒冰,漫不经心地回应关家驹和孙峻涛,三个人互相调侃,那种相处方式,其实她是羡慕的,她又想起其实第一次听说苏子扬的名字是刚来附中,她连关家驹都没有看清就记住了这个名字,她想起陈玉珊、张羽蒙、孙倩倩,还有存在于舟舟口中和孙峻涛口中的苏子扬历届女友,觉得两个人压根就不是一个世界的,可刚刚听着他吹口琴,看着他的眼睛,现在被他紧紧攥着,又觉得两个人很近。 姜老师急匆匆进门来,通知大家周围有个施工队把电缆挖断了,让大家能回家的回家,住宿生回去别胡游荡。 葛菲趁苏子扬没注意把手抽回来开始收拾东西,大家把班里的糖和瓜子乱抓一通,往口袋塞,教室里的桌子板凳没有回归原位,垃圾也没人收拾,一片狼藉。 苏子扬说:“我在小天桥等你,就一会儿。” 葛菲点了点头,告诉王奕然自己今天回李武杰那儿。 小天桥是两栋教学楼连接的地方,没有教室,走廊上也没有人,周围很安静,今晚没有月亮,天很暗。 葛菲抱着书包走过去,苏子扬看见她过来,说:“书包沉吗?我拿着。” 说着伸手就来拿,葛菲让了让,刚要开口说不用,看见苏子扬停在空中的手,把书包递了过去。 整片区域都笼罩在黑暗中,唯有眼前人的眼睛是明亮的,苏子扬把书包拎在手上,放任自己的目光停留在葛菲的脸上,过了半晌,说:“你想得怎么样了?” “什么?”葛菲问。 “我……”我喜欢你啊,这句话几乎就要脱口而出,苏子扬突然有些怕,怕自己挑明了后两人真的要形同陌路,他犹豫了。 “我不喜欢你,”葛菲突然说,“对不起,我应该早点儿说,你不要对我太好,这样……”这样什么呢,葛菲也不知道,这样也许她就像听那首《喀秋莎》一样,恍惚了。 苏子扬笑了笑,心里很难受,像是有人压着他的心腔,他说:“我没闹着玩儿,我喜欢你,我知道,你怕我们互相不了解,怕我三分钟热度,怕谈恋爱影响学习,或者,你就是不喜欢我,只要是问题都是可以解决的。但是你不要拒绝我对你的好,好不好?” “可是……” “可是什么?” “可是那样会浪费你的好意,”葛菲说,“我不喜欢那样。” “我喜欢,而且,谁说是浪费,以后的事情,什么都说不准呢。” 葛菲沉默了。过了一会儿,她终于点了点头。 苏子扬心里既难过又开心,他把葛菲的书包拎着,跟她一起下楼,下楼梯的时候碰到吴超,吴超问他:“你们俩顺路啊?” 苏子扬点点头,葛菲想,看来所有人都不觉得她会跟苏子扬在一起。 下了楼,两个人走了一段路,葛菲才发现不是往校门口去的方向,她问道:“不是回家吗? “我去车棚取车,带你。” “不行不行。” “为什么?”苏子扬停下脚步。 葛菲说:“你腿还没好,骑自行车不怕断掉吗?” 苏子扬忍不住弯了弯嘴角,“走吧,去坐车。” 又开始刮风,很冷很刺骨,苏子扬往风刮来的方向站了站,把葛菲的羽绒服帽子扣到了她头上。 两人随着人流往校外走,苏子扬从口袋里掏出几块糖,摊开手掌,将糖放在手心上,“这是刚才班里发的,你喜欢吃草莓味的吗?还有苹果跟橘子味的。” 葛菲随便拿了一个,剥开糖纸放进嘴里,皱了皱眉头,她吃了一个酸梅味的,要酸死了。 “甜吗?”苏子扬问她。 葛菲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接下来会甜啦! ☆、29 元旦过后很快又是期末考,考前一天葛菲有点儿感冒,头晕乎乎的。她体质差,稍微有点儿小毛病就浑身不舒服。 期末考试的意义跟平时的不一样,考得好了明年开学会有奖学金,附中的奖学金力度很大,每个班前十名都会有。 葛菲对待奖学金的渴望完全来自于赵雅莉,她初中的时候年年拿一等奖学金,似乎在家人眼里,她理所当然就会是跟优等生和奖学金挂钩的。 赵雅莉自打跟李武杰在一起后没以前那么频繁地督促过葛菲的学习了,但就是这种“自然而然”,让葛菲觉得,赵雅莉认为她的优秀也是一种自然而然。 她依旧是住宿舍,偶尔回家,晚上见过一次张羽蒙,张羽蒙跟她挤在一起睡的,葛菲觉得怪怪的,但她觉得张羽蒙很好,她很喜欢。 葛菲拿着笔袋早早进了教室,没想到苏子扬早到了。 苏子扬对她笑了笑,“早。” 葛菲把笔袋放到座位上,咳了一声,“早。” “感冒了?”苏子扬皱着眉头问她,“吃药了吗?” “吃了。”葛菲在座位上坐下,拿出在小卖部买的面包吃。早上第一科考的是物理,她拿了本练习册瘫在桌上看。 教室里陆陆续续来人,孙峻涛早从失恋的阴影里解脱出来,一来就嬉皮笑脸地凑到葛菲面前说:“一会儿,照顾一下啊。” 葛菲点了点头,过了好一会儿,补充道:“我怕我有的题也做不对。” 孙峻涛说:“没事没事,苍蝇腿也是腿。” “你连苍蝇都不放过。”王奕然从门口进来,她在隔壁班考试,进来借2B铅笔,一会儿要涂答题卡。 葛菲只带了一根铅笔,王奕然直接从她手里拿过去,两只手一掰,把铅笔拦腰掰断了。 孙峻涛转过头跟葛菲商量过一会儿的作弊注意事项,苏子扬突然起身出门了。 苏子扬心里有些不舒服。 自从上次葛菲答应不拒绝他的好后,明面上倒是不排斥他了,对他讲话也是客客气气,但其实态度还不如对待班里其他任何一个人好,他看见葛菲跟孙峻涛说话,跟王奕然说话,就待不下去。 他在外面吹了点儿冷风,前几天下雪了,还没完全消融,趴在走廊上的栏杆上能看到雪水的混合物,他在心里告诉自己不要急不要急,要耐心,能到这一步已经很不容易了,雪化成水也不是一下的事情。 陈玉珊跟孙倩倩挽着手往厕所走,两个人看见苏子扬,孙倩倩跟他打了个招呼,陈玉珊也礼貌性地对他笑了笑,苏子扬点了点头,从后门进了教室。 两天的考试时间,苏子扬跟葛菲说话的机会少之又少,还不如抱大腿的孙峻涛来得多,苏子扬不确定葛菲是否把那一晚上发生的事情忘了,又或是连同之前秋游到现在的事情一并忘了。 他答题答得心不在焉,交卷子的时候要不是老师提醒,连学号都忘了写。 最后一门试考完的时候,班里一片欢呼,庆祝着即将来临的假期,姜老师在班里说了领取通知书的时间就让大家解散了。 葛菲低头收拾书包,她的鼻子有些堵,不知道是头发晕还是视力又下降了,刚刚老师在黑板上写的东西她眯着眼睛都看得模模糊糊。 王奕然说自己在走廊上等葛菲,苏子扬转过头来,问她,“你回家吗?” 葛菲不知道他问的是回哪个家,说道:“我一会儿要出去一趟。” “去哪儿?” 葛菲想了想,说:“我想去配个眼镜。” “我跟你一起去?”苏子扬小心翼翼地问道。 葛菲看了眼走廊上等着的王奕然,点了点头,“我先跟王奕然说一声,咱们三个一起去。” 苏子扬:“……” “呃……我下午回家还有点儿事儿,要不你们俩去吧,”王奕然说,“这几天你住宿舍吗?还是回你那个啥那儿?” “我不知道,等领了通知书我回B市。” 王奕然点点头,“就电子商城旁边那条街,有好多配眼镜的。” 葛菲跟王奕然在外面说了会儿话,等回去的时候教室里只剩下苏子扬一个人,地上到处扔的草稿纸,苏子扬看她进来,问她:“王奕然不去了?” 葛菲点点头,苏子扬嘴角翘起来,“先去医院看看吧,别是假性近视。” 葛菲压根不知道近视还分真性跟假性,被说的愣住了,她说:“我只带了三百块钱。” “我……”苏子扬想说我有钱,顿了一下,道:“我可以先借给你。” 两个人坐公交到了市一院,苏子扬看见眼科门诊楼那几个大字就直接往过走,葛菲拉了拉他,说:“不挂号吗?” 苏子扬从小到大进医院的次数屈指可数,挂号的事情更是从来没轮到他干过。 “我去挂号,你在这儿排队等着,”他说,“饿吗?我刚看医院门口有卖吃的,你想吃什么?” “都可以。” 苏子扬去挂号,葛菲在眼科门诊处排队,过了一会儿,苏子扬又跑过来,说是今天的号已经预约完了,得等明天来。 冬天的夜黑的早,葛菲穿的毛衣领子高,她低着头,大半张脸都隐在领子里。 苏子扬突然说:“我们去看电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