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荧惑穿心（十）

    燕王后心乱如麻，一股不祥的预感袭上心头。

    戚夫人跪在地上，傲然一笑，道：“回王上，方才这位楚令尹府的幕僚已经讲了，这浴火凤凰是龟什族的圣物。它虽能为中毒之人解毒，但却不是任何人的毒都能解得的，必须是什么龟什族的兹，兹什么，噢，对了，兹莫！还有什么诺，诺，诺狄！妾身虽不知道这个龟什族的兹莫是什么身份，但是想来必定是要有纯正的龟什族血统的。楚提扶是楚令尹大人的嫡出小姐，楚氏一脉是大息国的国姓之一，是信阳城土生土长的家族，没有龟什族的血统是一定的。那么楚提扶为什么可以用龟什族的至宝来解毒呢？此中详情，恐怕只有燕王后明了罢？”

    说着，戚夫人斜睨了一眼脸色惨白的燕王后，一种胜券在握的高傲尽显眼底眉梢。

    戚夫人得意地一笑，又道：“王上是有龟什族的纯正血统的，据说燕王后也是龟什族的后人。这个楚提扶是王上与燕王后的亲生女儿，是龟什族的后裔，具有龟什族的纯正血统又有什么稀奇？”

    楚高义惊出一身冷汗，他万万想不到戚夫人会抓住他的话柄。由浴火凤凰只能为龟什族人解毒作为指证提扶身世的有力证据。此时他才惊觉自己这七分真三分假的谎话可是害人不浅啊！他原本的意愿只是想让息国公相信浴火凤凰是龟什族的圣物，而提扶对这圣物有唯一的滋养功用，能使这圣物处于激活状态。这种说法不过是为了让息国公不至于牵怒楚提扶，看在她还有利用价值的份儿上，别要了她的小命儿而已。

    哪里想得到，偷鸡不成反蚀把米，搬起砖头砸脚背，这事儿扯大了！太严重了！严重到楚高义半边身子发麻，麻得不能动弹的地步！这可不是小事儿，若是被戚夫人坐实了她所说之事，这混淆王室血统、欺君的大罪，足够楚氏一门和燕氏一门双双被诛连九族的。

    燕王后冷哼一声，尖声道：“戚夫人，王室的血统由不得你这贱人信口开河！你若要诽谤栽赃于我，须拿出有力的证据来！红口白牙，上下口唇一碰，便说出这种大逆不道的话来，小心你戚氏因此而遭受灭顶之灾！这件饰物究竟是何来历，并非楚令尹的门客说的便作数。谁又能证明它就是龟什族的千年圣物？况且这位楚先生说过，他也不过是凭借坊间传闻得出的推论来！若是民间传说都是真的，那么女娲补天也是真的，你且叫女娲出来，本宫也好见识见识神仙！”

    楚高义心道：“这燕王后当真是伶牙俐齿，眼见被戚夫人将了一军，处于下风，几句话便将劣势扳回了一半。确实，没人能证明浴火凤凰就是龟什族圣物，确实只是坊间传闻。还叫女娲出来，这世上哪个能叫得出女娲来？”想着，便心中暗笑，知道戚夫人要是拿不出有力证据，她今晚的突然袭击搞不准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但是，显然楚高义想得过于简单了，他并不真正了解戚氏为了今晚的背水一战付出了多大的努力。

    楚高义知道以此时的情况，自己的地位是插不得口的。他只好侧过头，深深地看了一眼楚令尹，下颌微微向息国公的方向扬了一扬。

    楚令尹与楚高义合作多年，自然是有那么一点心有灵犀的。一个眼神便知道楚高义的用意。道跪在地上，向上叩了个头，禀道：“王上，楚高义是老臣的门客，从未入过宫廷，亦不懂得查无实据之言是不可向王上胡乱奏报的！他本是一个山野村夫，尽喜欢打听些民间里坊的故事，所听所言均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王上莫要将他所说当了真！因此，而惹出事端，可不是他一个奴才担当得了的！老臣御下不严，纵容家奴在宫中胡言乱语，老臣甘愿领罪。请王上三思，莫因虚无缥缈之辞乱了后宫之仪！”

    戚夫人笑道：“哟！楚令尹，楚大人，您和燕王后都急得什么劲儿？本夫人这还没拿出证据呢，楚令尹凭什么说这是虚无缥缈之事？证据么，会有的！只是我没有想到，证据会这么快便被我找到。这个浴火凤凰什么的，暂且放在一旁好了，本夫人还当真不知道这鬼东西究竟从哪里来的！燕王后命臣妾叫女娲出来，确实，臣妾可没有呼风唤雨，招唤仙人的本事。可是，王上，您可知道，燕王后却有呼风唤雨的本事？王上可曾记得十五年前信阳城大雨滂沱，连日下了七日七夜。信阳城河道拥堵，息陵江倒灌入城，信阳城遭受了百年以来最严重的一次洪涝灾害？大息国的都城也因此而损失惨重，一蹶不振了数年，王上苦心经营了十余年才恢复了元气？”

    这回轮到了燕王后半身发麻，不听使唤了。她脑中嗡嗡作响，暗骂这戚贱人从哪里得知如此秘密之事？被她劫去的几封信笺中提及过信阳大水之事么？她却绞尽脑汁也想不起来那些信笺之中有没有提过此事。燕王后只觉得自己头大如斗，脑中纷乱如麻，几乎无法思考。若是这件往事被揭露出来，这罪孽甚至超过了当年偷龙换凤之罪。信阳大水过后，她自己在午夜梦回间也是甚为后悔，当时怎么就那么鬼迷心窍同意了长兄的这个馊点子？她心里知道长兄燕限荆因莫须有的罪名遭到息国公的迫害，恨极了息国公，报复心切。但千不该万不该，以信阳城百姓的万千生命作为报复的代价，此事做得的确过分之极。但是，事已时过境迁，既定事实，再追悔也是莫及了。

    燕王后冷汗岑岑，背脊一阵阵发凉。只盼戚夫人没有得力的人证物证，此事抵死不能承认。

    戚夫人笑着一边看着燕王后惨白的脸孔，一边慢慢伸出右手，举在身前。

    众人不知道她要做什么，只见她右手紧握成拳，好似手心里攥着什么宝贝一般。

    戚夫人环视一周，见所有人都诧异地看着她，不明所以。遂淡淡一笑，眼角眉梢皆是喜色。

    她缓缓摊开如玉般的纤纤素手，虽已人过中年，但保养得当，一双手掌嫩白修长，丝毫不输于妙龄少女。

    只见她摊开的手掌中，一张折叠得非常小的信笺静静地躺在她的手心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