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东窗事发（六）

    这一夜注定大息国的王宫中的主子们个个夜不安枕。且不说仲昔和燕王后各自派了心腹暗自行动起来，便是大息国拥有最高权力的那位主子同样也是夜里挑灯看剑，无法成眠。

    大息国王宫御书房内，息国公虽然困倦不已却是不能安枕。这些日子以来，他便觉得自己非常容易倦怠，甚至有时感到头脑昏昏沉沉的，宣了太医院的院正来请脉，只说是国事cao劳过度，请王上好好休息，又调制了些益气养血的药喝下了几副。那昏沉无力之感却时有时无，弄得息国公烦躁不堪，他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更恐惧自己年迈，怕是距那驾鹤西归的日子不远了。可是，龟什族的圣物却影踪皆无，他真怕在找到圣物之前就撒手西归，可叹了这一生抱负却再也无法实现了。

    息国公手端着一只青瓷暗花的茶碗，想着发生之事。今日之事的确令他震撼无比，他相信戚夫人所言十有八九是事实。这些年来燕王后与戚夫人之争，其实只是燕氏与戚氏两族相争的一个表象。他深知这两大家族斗来斗去的，对他这个一国之君来讲并非坏事，若是大息国有势力的几个大氏家族关系融洽，合起伙来糊弄他这个王上，那他的宝座恐怕要坐不稳当了。息国公也明白，有时几个大宗族稍微闲下来不斗，他也会暗地里挑唆他们争斗。所以，息国公表面上对燕氏与戚氏的争宠呵斥训诫，背地里巴不得他们斗得再狠些，他们互相牵制，他便能少些忧心。

    息国公将今日在净月庵发生的一幕在脑海里又过了几遍，最后，他确信戚氏所言定是真实的。息国公不由得气往上涌，真想立刻便将燕王后斩首了，将燕氏满门抄斩。他猛吸了几口气，强压下心中怒火，将手中茶碗使劲往小玑上一摔，茶水四溅，烫得息国公右手手背一片通红。隐约的有几个小水泡开始鼓了起来。

    王晋喜今晚当值，一直在旁看着王上犹如热锅上的蚂蚁般满书房的踱着圈儿。他侍候王上多年，颇为了解王上的心思。一见此等架势，便知道王上有重要之事难以决择，而且此事非常之棘手，更令王上十分的愤怒。

    王晋喜不敢多言，垂着头只用眼角余光扫视着王上，心中祈祷着这阵暴风雨赶快过去，以免殃及自己。直到息国公将茶碗摔碎在小玑上，寂静的夜里冷不丁一声巨响，吓得王晋喜一哆嗦，随着声音望去，见王上的右手已经被guntang的茶水烫得起了红血泡。他连忙哈着腰跑上前去，一边叫着：“来人呀，快去太医院宣太医来，王上的手烫坏了！还有你！你个奴才，别傻楞楞的站着，去端一盆子清水来，再去取些烫伤的药膏来。”

    王晋喜急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哽咽着对息国公道：“哎哟，王上，这大息国上上下下只靠您一人儿呢！您可得保重龙体呀！”

    然后，王晋喜转过头去，凌厉地看着四个当值的宫婢，怒道：“是谁沏的茶水？恁地guntang！烫伤了王上，自己下去领罚罢！”

    一个宫婢吓得跪在地上发抖，不停地磕头，哭求王上恕罪。

    王晋喜怕她哭得王上更加心烦，叫了两名虎贲将那宫婢拉下去，赏二十板子，罚三个月俸禄。

    息国公却丝毫没在意右手上的烫伤，甚至都没觉得疼痛，任由王晋喜给抹了烫伤的药膏。忽然说道：“王晋喜，你去宗正府将一十六年前灭度庵燕王后与戚夫人生产的详细记录取来，还有派人去传太史府卿司马升曦入宫来见驾。再差人去净月庵看一下，那个楚提扶怎样了？若是清醒过来，将她与那个袁，袁道带到御书房的花厅里候着。”

    二位太医急匆匆从太医院赶到御书房，却被息国公给撵了回去，连见都没见。王晋喜想试着劝说王上要太医好好给看一下，再换些药膏，毕竟，临时抹上的只是寻常的烫伤药膏，并不见得效果多好。但息国公板起面孔，执意不看。王晋喜还待再劝，却见息国公双眼一瞪，眉头一皱。吓得他连忙退下去，多一个字儿也没敢再说。

    息国公叫宫婢挑亮了灯光，仔细翻阅了一十六年前燕王后灭度庵生产的记事。

    按照大息国宫规，后宫之中哪位夫人、嫔妃、世妇等有了身孕，从怀孕的脉案一直到生产的记录，再到每月的例行请脉，都要一一记录在案，以备查找。

    息国公仔仔细细将燕王后从怀孕到生产所有的脉案及记录看了三遍，便觉得有些疑点。其一是，归嬉在出生之时体重非常之轻，较之患有先天不足之症的仲昔还要轻上许多，但归嬉的身体一直却都很健康。但是，在燕王后生产之前的脉案中记载的却是胎儿体长正常；其二是，在记录灭度庵感染麻疯事件时，记录措辞显得非常严谨，既然是突发事件，怎可能在一天之内将麻疯病追本溯源，考察得如此明白？其三，更加令人费解的是当年燕王后身边的亲信几乎在灭度庵中均感染上了麻疯病死亡。而同住在灭度庵的戚夫人宫中的宫婢小臣却无一感染麻疯病。难道这麻疯还认得哪个奴才是燕翠宫的不成？

    越看息国公越是觉得戚夫人所言极是，定是当年燕氏生了个女儿，为了王后之位，以同一天生产的楚令尹之子替换了她自己所生之女。若是此事当真，那么那个楚提扶才应该是大息国的长公主，而归嬉不过是楚令尹府的嫡长子，并非大息国的长公子。

    息国公不自禁的心中有些期待，他自己非常清楚，他是多么的希望楚提扶就是自己的长公主！因为，燕氏与他羽氏同为龟什族的正宗后人，他羽亚和燕王后所生之女必然拥有着龟什族的纯正血统，以今晚那只浴火凤凰能为楚提扶疗伤的情况来看，十之八九那个楚提扶便是冥冥之中注定了的龟什族族长！念及此，息国公兴奋不已，恨不得立刻认下楚提扶这个长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