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东窗事发（九）

    息国公怒从心头起，猛地从龙椅上站起，一手拍在身边的茶桌上，怒道：“什么？”。茶碗滚落在地，摔得粉碎。

    司马升曦府上的家医吓得全身一抖，双腿发软，一下子又朝地上跪了下去。

    一旁垂手侍立的小臣也吓得够呛，慌忙躬着身子，将地上的茶碗碎片以最快的速度清理干净了。

    息国公缓缓坐了下来，眸中目光冷冽，问道：“你姓氏名谁？既然你家主人已死，你为何穿了司马大人的朝服，冒名顶替入宫觐见？说！若有半句谎言，拖出去斩了！”

    那人筛糠一般抖个不停，声音也抖的结结巴巴的：“回王上，奴，奴才姓王，名，名蓟之。是，是司马升曦大人家医院的医正。今夜，不，应是昨日晚，司马大人叫老奴去问平安脉。老奴去后给大人把了脉，除却有些湿热之症，其余尚好。老奴便开了方子叫下人到家医院的药馆去抓，熬药给司马大人服用。司马大人好弈，老奴也好这口，便与往常一般，在大人的书房里用过晚膳便手弹了几局。”

    说了几句之后，王蓟之明显心情平稳了不少，说话不再结巴，顺溜不少，他偷眼向上瞧了瞧息国公，见王上也不如方才那般怒容满面，仿佛缓和了不少。便继续说道：“原本老奴想三局即可，便想告辞回去。可司马大人棋瘾甚大，输了三局心中不服，拉着老奴不放手，非要再来三局。老奴无法，只得又坐下来，继续对奕。其间，大人与老奴均未曾离席，不过饮了些茶水，下到第三局时，老奴正拿着黑子琢磨着下在哪里，只听司马大人猛地狂吼一声，身子似截木桩一般，直挺挺地向后栽倒，接着便七窍流血，升了天了！老奴从医多年，自然知道这是中了砒霜的毒了！可是，这砒霜从何而来？若是晚膳中被人下了毒，早已毒发，万万挺不到下了六局棋的时辰。若是手弹之中饮了有毒的茶水之故，也是说不通，因为，老奴也喝了那茶水，同一把壶倒也来的，老奴也检查了茶壶，很普通的茶壶，没见有何异样。老奴吓得不知所措，更害怕被人误认为是凶手。因为，大人毒发时只有老奴一个人在现场，大人中毒而死，而老奴却毫发无伤。任谁都会认为一定是老奴下的毒手。”

    王蓟之说至此处，再次声音颤抖起来，显然惊魂未定：“老奴正不知如何是好，便听门外小童禀告说宫中虎贲来传王旨，宣司马大人即刻入宫觐见。情急之下，老奴一眼瞥见司马大人的官服便挂在书房的墙上，便换上司马大人的官服，入宫面见王上。老奴不为别的，只想求王上还老奴一个清白。司马大人之死确实与老奴无关，可是，老奴却无法证明自己的清白，求王上明鉴。”

    说着，王蓟之将头狠命的磕在金砖之上，静夜之中只听得嘭嘭作响。

    息国公摆了摆手，叹了口气，道：“罢了，孤王知道不是你下的毒手！不用还你清白，你本来便是清白的。此事孤王自有计较。你起来吧。”

    息国公突然又开始觉得胸闷气短，右手拍着胸脯咳了几声，又长长的喘了几口气，可是，还是觉得心口窝堵得慌。

    王蓟之将息国公的咳嗽声和喘息声听在耳里，又抬起头看了看息国公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道：“王上，老奴听王上的咳嗽之声和喘息之声，王上似乎肺气不足，心气虚浮。王上是否觉得偶尔寒热交替，有时又胸闷气短，有时还脘腹胀痛？”

    息国公道：“咦！看来，你的医术不简单吗！这些话可是太医院的太医们轮番脉诊后才说出来的！你只听了听孤王的咳嗽和喘息声便能一语中的，倒是高明得很呢！来，来，来，你且过来给孤王把把脉，看看孤王这身子骨究竟是怎么了？”

    王蓟是应了声是，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他的腿都跪麻了，额头也磕出了血。

    他也来不及顾及自己的不舒服，躬身来到息国公近前，跪在息国公身前，右手三根手指搭上息国公的寸关尺三脉。

    过了有一柱香的时分，息国公见他只是把脉，迟迟不说话，便有些不耐烦起来，刚要出声询问，只听他道：“老奴抖胆问王上，王上的御膳是否经常有热性的食物？也就是说王上是否每日均食温热性质的药膳？”

    息国公一怔，道：“什么？你是说有人在孤王的膳食中做了手脚？不可能！孤王的膳食都是经过宫婢或者小臣试用过的！”

    王蓟之摇头道：“噢，不，不。王上误会老奴的意思了。不是有人在王上的膳食中下毒，这不能称之为毒。只是，温热性的药膳或者食物对体质虚寒之人是大补，对体质湿热之人却是雪上加霜。就好比一般人口渴喝了一杯隔夜的凉茶没什么反应，但是滑肠之人喝了这杯茶却要腹泻一天。一杯隔夜的凉茶不是毒药，但是却因人不同而导致了不同的结果。”

    息国公似乎明白了：“你的意思是，孤王是因为常年食用那些与孤王体质相同的食物而导致身子不舒服？甚至是病得严重？”

    王蓟之点了点头，表示他说的对。

    息国公忽然想起自己食用最多的似乎不是御膳房的膳食，反倒是戚夫人宫中小厨房的食物。于是，对王蓟之道：“你且去看看那张桌上的食物有何不妥之处没有？”

    王蓟之跪爬到桌边，将桌上的粥、菜、冷食均一一查了一遍。

    回过头又跪爬回来，叩头回道：“回王上，老奴虽不十分确定，但有七分把握应该是这些食物不符合王上的体质。王上不应该吃这些菜品，虽然色香味俱全，看上去也清清爽爽，但这些确实只适合虚寒体质之人食用。若是常人食用这些饮食倒也无所谓了，但是，方才老奴替王上把脉，王上本身是火气旺盛，身体极热之人，再经常食用这些热补之物，正所谓物极必反，王上身体抵抗不住，便由热变寒，由盛变虚了。”

    息国公听得满头大汗，他在心中不住的问自己：“难道戚夫人那个看似毫无脑子的女人竟然是个极厉害，城府极深的蛇蝎女子？不，不，不。”他在心中连说了几个不，还是不可能，夫妻多年，不至于隐藏得如此之深！说什么他都不相信那个艳俗的女人会有如此心机！

    那么，事实如此，又如何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