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222 圣子和圣女（卷三终章）
安德鲁人在暖火城，敲定了下一阶段的“往北、往西看”的大方向。 同时开始重新反思“魔法领主”的修行路线的时候—— 西边。 学者堡垒。 作为魔法公会掌控下的大片地域的核心中枢，学者堡垒和暖火城，完全是两种不同的风格。 暖火城临水。 学者堡垒则是背靠一大片巍峨无比的山脉。 山是纯黑色的。 城市也是。 说是城市，实际上更像是层层叠叠的纯黑色石质的军事堡垒。 堡垒中心，矗立着比暖火城的深蓝魔法塔更高的、这火焰世界的最高的建筑物，龙石塔。 学者堡垒就这么背靠山脉，坐西朝东，冰冷地俯瞰着整个火焰世界。 整座堡垒散发出一种森严、厚重、压抑的气息。 放眼望去，甚至看不到哪怕一丁点的绿色植被。 此时烈日高悬。 在这火焰世界的其他地方，足以让人为之夺目的毒辣阳光，在这里却是有些被夺走了光芒。 围绕在龙石塔的顶端的高空中，悬浮着大大小小的红色的光团，好像一颗颗小太阳，却比那天空中的真正的太阳，更加耀眼！ 黑色的石塔，搭配上赤红色的光团，形成学者堡垒独有的奇景。 但这景象其实一点也不美好，反而无比恐怖。 因为那些光团，实际上是一团团几近失控的、狂暴至极的火元素所构成的！ 整个学者堡垒范围内的火元素，都极其不稳定，比这火焰世界上的其他地方都更加狂暴、失序。 这里甚至都有些不像火焰世界了，而更像是一片危险的、失控边缘的可怕世界。 一个看起来比芭芭拉还要年轻、看着像是未成年的少女，就坐在这片世界的中心，坐在龙石塔天台边缘上，人在星星点点的狂暴火元素团的下方，一双小脚却又很随意地晃荡在万丈高空之上。 “……卡佩拉你在这里啊。我找你好久。” 一个面容清秀、但又有着病态的苍白的少年，也走上天台，看到那少女的背影后，笑了笑说道，“听说了么？那个奥尔良虽然被你打伤了，没法参加王庭谈判，但暖火商会居然又找了一个四阶的家伙，顶替了那奥尔良的缺位。” 天台很高，极高。 但奇怪的是竟没有风。 两人就像是在另一片位处于世界之外的奇异空间里。 少年是魔法公会的第三圣子，名叫约克夏。 少女则正是两周前，在前线战场上，一对一重创了奥尔良的人。 魔法公会当代唯一的一名圣女，名叫卡佩拉。 在魔法公会，能被称为圣子、或圣女的，都是年轻一代中，早早达到四阶的存在。无论是地火魔法师，还是焰武士，只要在三十岁之前达到了四阶，便会被赐予圣子或圣女的称号。 在过去的历史中，圣子和圣女，往往一代只有一对，甚至经常出现断代的情况。毕竟年纪轻轻就能达到四阶，可不是什么常见的事情。 然而这一代的魔法公会，却是出现了人才井喷的局面。 足足三名圣子，每一个都是天赋超卓的地火魔法师。 而唯一的一位圣女，更是有史以来年纪最轻的圣女，刚成年就已经达到了四阶焰武士的水准。 约克夏随手关上天台的门，随后走到卡佩拉的身边，也在天台边缘处坐下来，接着笑道：“你肯定猜不到，这个顶替空缺的家伙是谁。” “哦，是谁呢？”卡佩拉回道。她的口吻很冷淡了，眼神又一直仰头看着天空中的那一团团火元素，嘴上配合着约克夏习惯性的卖关子，实际上却好像根本没在意约克夏的话。 她并不算太美，主要是容貌还有些稚弱，因为未成年而于是没完全张开的感觉。 人在暖火城的安德鲁，绝对不会想到，魔法公会的圣女居然会是这样的一个形象！ “是那个安德鲁！”约克夏似乎一点不觉得卡佩拉只是在敷衍他，笑嘻嘻地说，“呵呵，没想到吧。” “哦，是没想到。”卡佩拉配合着说道，嗓音和口吻都还是淡淡的，不过好歹终于把投射在天空中的视线，拉了回来，转头看向约克夏，“那个内海沙漠的安德鲁？根据情报，说是来自南方归隐之地的那人？” “嗯，就是他。”约克夏感叹道，“老师他用‘占地星术’，计算出暖火商会那边，年轻一代中除了奥尔良和芭芭拉，还有一个和我们一样在三十岁前达到四阶的存在，但无法具体计算出是谁，这才派你去前线打伤那奥尔良，好把那隐藏的第三个年轻四阶，给引出来。没想到居然是这个安德鲁！我之前还和蒂耶戈打赌说是那个哈维尔呢。” 如果安德鲁在现场听到这番话，估计会惊掉下巴的。 这世界上的一切表面上发生、呈现出来的事件，实际上都有背后的深层原因。 占地星术，是地火魔法里的占星、预测类的一个魔法系列。必须要搭配“熔岩地火”才能施展。也就是说，只有达到了“魔导术士”级别，成为“地火学者”的魔法公会的最高层的那三位，才有能力施展。 占卜结果，是暖火商会不止奥尔良和芭芭拉两个四阶，还有一个。 所以两周前，奥尔良和卡佩拉在前线的那一战，实际上是刻意而为的。 这事情最恐怖的一点，其实不在于计算、占卜什么的。 而是：魔法公会方面，决定要打伤奥尔良，就真的能打伤奥尔良！ 这意味着同为四阶，同为年轻一代中的妖孽级，这圣女卡佩拉的实际战斗力，至少比奥尔良高一个档次！ 但这真不是奥尔良弱，而是……卡佩拉太强了！ 她不只是史上最年轻的公会圣女，也是最强的一个。 和她比起来，别说奥尔良了，魔法公会自己内部的第三圣子约克夏、第二圣子蒂耶戈，也都不是对手。 唯一能和她一对一平分秋色的，也就只有那位一直在域外战场磨砺的第一圣子了……吧。 “蒂耶戈最近怎么样？”卡佩拉问。 “哦，他先是去归隐之地调查了一番，但根本没在那里找到任何和那安德鲁有关的线索，现在嘛，大概在内海沙漠那边，玩得正开心吧。”约克夏苦着脸，“不像我，过两天还要和你一起去王庭。” 安德鲁不会想到，他当初只是顺水推舟地，在琳达队长面前，“承认”自己“来自南方归隐之地”，也算是给自己的来历，找了个相对合理的解释。 魔法公会这边，却是很快就收到了这份情报！ 第二圣子蒂耶戈立刻被秘密派往南方归隐之地，进行针对他的调查。 调查无果之后，则悄然动身，前往内海沙漠，在野火领潜伏下来。 所以是的，野火领之中，如今那位颇为安雅器重的新人蒂耶戈，根本就是魔法公会的人！ 而且是魔法公会的第二圣子！ 虽说在被那女刺客行刺之后，安德鲁感觉到了，来自魔法公会的针对和恶意，但无论如何都不会想到，是这种级别的针对！ 实际上，在魔法公会的眼中，打从安德鲁超度荒兽的消息，在被那罗斯临死前传回公会之后，安德鲁这个名字，安德鲁这个人，就已经是公会内部的一个经常被提及的存在了。 比如此时，龙石塔顶，天台边缘的卡佩拉和约克夏，看似只是很随意的在聊天。 实际聊的内容，却是足以令人胆战心惊。 “——不说蒂耶戈了，说回这个安德鲁。”约克夏笑道，“我现在是真的对这人，有点兴趣了。根据情报，之前这人基本上属于一个‘后方型人才’，他居然其实是四阶，这这不是真的让我吃惊的。 我吃惊的是，这家伙居然真的敢离开暖火城，参与到王庭谈判中来！” 说到这，约克夏眼中透着浓浓的感兴趣和不可思议。 同时，还有一种近乎理所当然的轻蔑的杀意。 安德鲁此前的确低估了自己在魔法公会这边的受重视程度。 但，后方型人才再怎么受重视，依然只是后方型人才。 在这火焰世界，无论是魔法公会，还是暖火商会，都普遍存在着重视战力而轻视后援的思想。 就好像安德鲁通过商务合作，对暖火商会的“造火计划”，做了那么大的贡献，到头来反而是展示出自己已经突破到四阶的事实，为安德鲁真正争取到了暖火商会的敬意。 这也就能解释约克夏现在的想法：“一个后方技术型的人才，哪怕侥幸达到了四阶，终究不够熟悉战斗，并不适合前线作战啊。这个安德鲁真敢顶替奥尔良的位置，而暖火商会那边，也真敢让他顶替！” 在他看来，前线这个概念，不只局限于巨龙巢穴、猩红战矛那边。 王庭也是前线。 即将在王庭进行的谈判，就是前线！ 这是因为，“谈判比试”虽然理论上只分胜负，但实际上，有意而为的情况下，也是经常会见生死的。 历史上曾经有过的那一次次残酷血腥的谈判比试，都是证明！ “所以要杀掉么？”卡佩拉问，口吻平静得就好像在谈杀一只鸡，“王庭的谈判比试，二对二的时候，就是我和你，对上暖火商会那边的芭芭拉和安德鲁吧。要趁此机会，杀掉他？” “这不是当然的么！”约克夏耸肩，“捕捉芭芭拉的任务，老师说可以暂时放下，反正‘进贡之年’已经过去，已经找到替代品进贡上去的情况下，倒是不那么着急再去抓那位商会三小姐了。 但，这安德鲁——不是我瞧不起他啊——但他还真觉得他能在后方搞出一些名堂，就真能走到台面上来了啊？分明老老实实龟缩在暖火城就好了的，非要参与王庭谈判！这不是送到我们面前的人头么？好吧我承认我就是瞧不起他。” 说到这，约克夏病态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兴奋的潮红。 坐在他旁边的圣女卡佩拉，却仍是一副不咸不淡、似乎万事不放在心上的模样。 接下来，约克夏又是好一番对王庭谈判的展望。 他话很多，似乎越说精神反而越好，说到最后，脸上的病容都基本消失了。 说话的内容，则主要集中在“到时候怎么杀安德鲁会比较有趣一点”、“你动手还是我动手”、“最后一击留给我”、“不不，最后一击我让给你”……诸如此类的话题上。 有人说这世界上最大的邪恶和残忍，有时来自于孩子。 这话可能并不完全是假的。 比如眼前的约克夏。 屏蔽他说话的内容，他的神情，完全是一个展望美好未来的阳光好少年的模样。 可实际话语里的内容，却是充满一种理所当然的残酷。 是的，理所当然。 这也是他话里透出的一个很重要的味道。 似乎在这位魔法公会的第三圣子看来，安德鲁其人，在决定参与王庭谈判的瞬间，就已经是个死人了。 根本不需要辩论，也不容辩驳的那种。 既成事实一般！ 卡佩拉就坐在那儿，坐在约克夏的身边，有一句没一句地和约克夏搭着话。 她和约克夏似乎是完全不同的另一种人，话很少，也没什么情绪。 她虽然一直在和约克夏说话，但给人的感觉，她的灵魂、她的注意力，似乎并不在这里。有些心不在焉。 “最后一击还是你动手吧，我帮你按住他。”卡佩拉难得多说了几句，“你动手干净点，别让血溅到我身上。” “呃，这个我可不敢打包票。”约克夏嬉笑道。 卡佩拉微微皱了皱眉，不再说话了。 自始至终，她没有质疑过：约克夏话语里那种“安德鲁已经是个死人了”的理所当然。 因为卡佩拉自己其实也是这么认为的。 “但不是因为后方型人才不适合战斗之类的理由啊。” 卡佩拉再次仰头，看向天空中的火元素团，“任何一个四阶，都不容易对付的。只不过，既然谈判是在那王庭中进行，就真的，没办法了啊。那个叫安德鲁的人，真的真的，是死定了的。虽说暖火商会的那位会长，似乎是个了不起的人，但他认为嫁了女儿就能拉拢王庭，其实完全想错了……” 耳边约克夏的声音变得有些遥远。 卡佩拉似乎有些走神，静静想着：“……即将举行谈判的王庭，实际上早就已经，是我们的地盘了啊。” 卷三“暖火”，终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