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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百零七章 公堂之上骂贪官

    外头有来客?

    苏严心底一凛,自付莫非真是钦差,但又释然,心道怎么可能。

    曹cao曹cao就到?

    众人也是这么想,不过随即心道不可能,林延潮有什么本事,能把钦差召至归德府来。

    也有人想,听闻钦差没有去开封府,莫非是微服私访至归德府来。

    苏严当下道:“传本府之令,林司马受惊得了癔症,免去他一切差事,先将他押起,请医生好生医治。”

    林延潮总算也见识到,什么叫你有病,你就有病的本事。

    苏严大公无私地道:“林司马,本府此事会上禀三司,不会冤枉你的。”

    “谁要将林司马治罪?”

    一个声音在门外响起。

    就在这时但见数名穿着明黄色飞鱼服,手持绣春刀之人,排众来至正堂前。

    看这几人打扮,不是子亲军锦衣卫,还能是何人?

    锦衣卫推开众人,看了一眼穿着绯袍的苏严,却明知故问道:“哪个人是归德府知府?”

    面对权势赫赫的锦衣卫,苏严也是稍稍收敛先前身上那蛮横之色。

    苏严不再端着知府的架子,而是向这名锦衣卫道:“在下正是,敢问可是从京里来的钦使?”

    要知道锦衣卫也分三六九等,在地方也有锦衣卫百户,但这些锦衣卫却不能穿飞鱼服。

    唯有京里来的锦衣卫方可。

    万历朝之锦衣卫虽不如嘉靖朝那么权势滔,但仍是不可视。

    那锦衣卫斜看了一眼道:“钦差巡视河南山东河工赈灾事,都察院右都御使丘大人已在门外,尔还不快速速出迎!”

    苏严闻声身子如石头般僵立住,半响后侧头看了林延潮一眼

    在嘉靖朝时,锦衣卫乃独立办案,但到了本朝却有了特殊。当初丘橓抄张居正家里时,就是锦衣卫都指挥使曹应魁率领锦衣卫协助丘橓。

    文官指挥锦衣卫,唯有子钦差方可。

    ‘钦差巡视河南山东河工赈灾事’正是丘橓的差事。

    苏严额头渗汗,却强作镇定地道:“快,府中上下官吏立即随本府出迎。”

    苏严率着十几名府衙官员来至府门前,正见到前面鸣锣开道。

    官兵高举着‘钦差巡视河南山东河工赈灾事’,‘都察院右都御使’两面官衔牌,然后一顶轿子在府门前停下。

    左右掀开轿帘,穿着二品大员官袍的丘橓从轿子步出。

    苏严与府里上下官员齐是跪道:“下官拜见都宪。”

    丘橓点点头道:“归德府上下官员,都到府衙正堂话。”

    完丘橓不理众人直接迈过大门,随后举着左右旗牌官,一人手捧蓝缯令旗,一任手持金漆椴木令牌跟在丘橓身后步入府衙。

    这蓝旗令牌,就是御赐王命旗牌。

    地方督抚,子钦差皆有,持王命旗牌者,可节镇地方,不奏子便宜行事,用句大家都懂得话来就是‘先斩后奏’。

    众官员随丘橓来至正堂,但见丘橓吩咐道:“立即派人封了府库,隔绝内外,等闲人不得出入。”

    众官员听了心底不安,特别是苏严和户房的潘司吏。

    苏严硬着头皮上前道:“本府刚刚经历过匪灾,都宪如此劳师动众,怕令官吏惊疑,百姓不安。”

    丘橓温言道:“例行公事而已,苏府台不必忧心。”

    话间,居于苏严下首的林延潮排众而出,郎声道:“都宪,下官归德府同知林延潮,参劾归德府知府苏严七罪!”

    林延潮一语即出,满堂皆惊!官员间参劾都是奏章互扔,但是面对面站出来打脸的,这等事只有发生在戏里。

    苏严惊怒交加,但见林延潮大声道。

    “其罪一,勒逼地方,暴戾虐民!”

    “其罪二,刚愎自用,迫害属吏!”

    “其罪三,挪用公帑,扈养狗奴!”

    “其罪四,斥骂同僚,蔑如下属!”

    “其罪五,催将浪战,全军覆没!”

    “其罪六,贪墨赈济,官逼民反!”

    “其罪七,御史被害,蒙蔽朝廷!”

    前六罪,仿佛满室生雷,炸得满府官吏心惊rou跳,苏严脸上则是青紫交加。

    而这最后一罪,更是犹如五雷轰顶,令苏严站立不稳,几乎当堂栽倒。

    林延潮完从袖中取出了奏疏,亲自奉上道:“下官所禀之事,在奏章中内详,请都宪过目。”

    递完奏章林延潮回身时目视同济片刻,然后袖袍一拂,满堂生风!

    林延潮为官以来上了三封奏疏。

    第一封‘自陈疏’,文辞朴实,其中拳拳报国之情,为下士子称颂。

    第二封‘下为公疏’,扳倒了太后,潞王,挽救张居正身后名,更因不畏权势,冒死上谏,时人拿之与海瑞的‘治安疏’并称。

    现在这第三疏,直指归德府苏严。从后苏严因林延潮这一封奏疏名满下也不意外,甚至还能在青史上留下一席之地,只是这等名声乃是千古骂名!

    一句话千万不要得罪读书人,何况是林延潮这等文宗。

    苏严额头青筋爆出咆哮道:“林延潮,你我份属同僚,你为何如此歹毒,要致我于死地?”

    林延潮正色道:“我与苏府台无怨无仇,但我等为官,当以苍生为念。”

    “苏严你为官以来,媚上而欺下,本府早已民怨沸腾,你等不见府门前戒石所书‘尔俸尔禄,民脂民膏,下民易虐,上难欺’,尔今日之报应,乃尔昔日之所作所为!”

    林延潮一番话,令府中对苏严不满已久的官员,都是暗声叫好。

    多年被苏严欺瞒之不满,在这一刻于胸膛倾斜而出。

    苏严冷笑道:“你想要扳倒本府,没那么容易。”

    不久一名将领来至丘橓面前道:“启禀都宪,末将已将本府常平仓,广盈仓官员拿下,盘问之后比对帐本,查得倒卖赈灾粮共计一万两千石。”

    苏严想起林延潮早已藏在袖中的奏章。

    林延潮故意在府里拿河工银与自己争吵,令他无法分身,而丘橓就可乘机带兵去常平仓,广盈仓中查帐。

    原来今日之事就是他与丘橓设好的局,此子实在太卑鄙了!

    丘橓拿过惊堂木道:“仅凭贪墨赈灾粮一事,本宪就可剥去你的乌纱,若御史被杀之事属实,本宪当请王命旗牌斩你!”

    “来人!”

    丘橓一声断喝,满堂皆怖。

    “剥去苏严乌纱,官服,收押审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