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传承

    朱老三喊了一嗓子之后，好像是再一次激发起了同袍的血性，面对着数倍的精锐匈奴武士，依然是在苦战。

    “乒”地一声，王丹手里的长刀被匈奴人磕飞，不甘心的王丹咬了一口舌尖，突然暴起将面前这个狞笑的匈奴人扑倒在地。

    被铺倒的这个匈奴武士身材壮硕，一双牛眼好像是能够冒出火来，自己刚才对阵的这个瘦猴子已经惹怒了他，双手不停地锤打着王丹的后背，腰间，挥舞的拳头一下接着一下好像是停不下来一样。

    “朱老三。”

    王丹一声大吼，但是自己也不知道嘴里在说什么，已经充血的眼睛里只是出现了朱老三的身影，王丹想也不想一声大吼。

    自己抱着这个匈奴人体格实在太大，王丹用尽了所有的力气也只能是保证不让他从地上站起，威胁太大了，王丹不敢想如果武艺最强的自己拦不住这个匈奴人，那么其他的兄弟还能怎么办。

    碰上了硬茬子。

    王丹受不了这匈奴力士的捶打，只好双腿环在匈奴人的腰间，抱着匈奴人在地上打滚。朱老三一脚踹倒一个朝着王丹身边准备伺机偷袭的匈奴人，正要挥刀朝着王丹抱着的匈奴人身上砍下去，心中却是顿时警铃大作，赶忙往后退了一步。

    一杆长戈擦着朱老三的裤裆落了下来，吓得腚眼子一紧，没有过多的惊惧，抬刀就是要将这个欺负自己小弟的匈奴狗贼砍死。

    “李七八你他娘的看准了。”朱老三一声朝着一个面目青涩的少年吼道，只见少年手里拿着一杆长戈，对着屯长的位置就是一顿乱戳。

    王丹将匈奴武士压制在了地上不能起身，但匈奴人也不是完全没有脑子，趁着王丹抱紧自己打滚，自己不能捶打的间隙，双臂就是抱住了王丹的头死命地往自己怀里按。

    匈奴人力大，王丹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已经移了位置，趁着翻滚的空隙赶紧回了一口气，匈奴人怀里的味道太大了，嘴角渗着血，脑袋也晕乎乎的，这样抱着匈奴人在地上打滚，虽说腰间轻松了很多，但是感觉自己也要快被这个全身臭烘烘的匈奴人给捂死。

    哦，不，臭死。

    王丹带来的人少，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对手，尽管朱老三悍勇，但是很快又被匈奴人给逼退。

    李七八被朱老三骂了一句，但是喊杀声盖过了朱老三的喝骂声，只是熟悉朱老三的人都知道朱老三哪天不安静了，就是在骂人。

    屯长自己已经救不了了，李七八自认为还没有屯长跟朱老三那样的武勇，扔掉了手里的长戈，当旁边那个同样拿着长戈的兄弟倒下之后，李七八就已经存了战死的心思。

    朱老三在骂娘，因为他亲眼看见一溜火花从匈奴人的皮甲上面飞了起来，娘的！匈奴人还会用护心镜了？

    嘴里大喊一声汉粹，朱老三矮下身子，利索地朝着黑衣人肋下刺了一刀，见这黑衣人动作有那么一瞬间的停顿，另一手上的匕首很快就是朝着黑衣人肋下一刀接着一刀乱捅。

    单岷也在骂娘，因为他看见了张真，单岷很想问问老黄为什么把他扔在茅草屋哪里，一声招呼不打就是消失了。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莫名其妙地摸了过来，反正四处都有喊杀声，现在对于杀人，他已经不紧张了，短剑已经被染红的剑柄就是铁证。

    单岷不喜欢用弯刀，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喜欢，反正汉人都不喜欢，就好像是匈奴人学不会汉人种地，汉人不喜欢草原人放羊一样。

    仍旧是拿着自己短剑，短剑很锋利，暂时不知道它能不能削铁如泥，但是至少刚才捅进一个匈奴人后背的时候。

    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地很利索。

    张真此刻躲在不远处的树丛里面，看见那对挺翘的屁股，单岷就知道是他，头一回单岷发现辨识一个人还可以从屁股开始。

    张真很警觉，自从单岷发现了他，一直感觉不自在，警惕心最终还是驱使着他放弃了这个绝佳的位置，慢慢地转过了身子，手里的手弩端的平直，食指已经放在了弩机上面，时刻准备激发。

    可一回头，看见的就是单岷那张满脸不爽的表情，张真先是错愕了两下，随后就是呲起了后槽牙，一口大白牙在黑暗里显得是那么醒目。

    朝着单岷挥了挥手，张真又把身子转了过去，前面有个匈奴人被团团保护在一旁，张真可不敢丢失了这个宝地。

    天知道自己会不会一发弩箭要了那个匈奴贵人的命。

    匈奴贵族也是贵族，并不会因为大汉与匈奴的仇恨而不承认，但是在战场上，没有哪个士卒会因为对方是个贵族而出现怜香惜贵的想法，一般时候，有着身份的人都是第一个被杀的。

    不论是敌人，还是自己人。

    不过杀匈奴人这种事情，张真觉着还是自己亲手来干比较合适，再说面前那些神色警惕的匈奴人好像很忠心的样子。

    单岷手弩里的那支弩箭依旧好端端地在手弩里面，来不及对着张真兴师问罪，单岷顺着张真地目光看去，隐约能够看见一个金发地匈奴人被一群武士团团保护在里面。

    借着月亮的光，单岷不得不感叹：“这家伙是真他娘的帅。”

    从张真凝重的表情可以看出来，他很想杀了这个人，手里的手弩一直在随着金发匈奴人的走动而变换方向，按着弩机的手指接连的抬起又放下。

    因为颜值就对一个帅哥产生杀意的话，单岷觉得自己有点过于小人了，或许大哥会对是小人的自己有杀意，但是张真不是大哥，张真好像是自己的兄弟，尽管只是相处了一天，单岷还是认为一个少年冒着生命危险来找自己已经是可以代表兄弟中的那个真字。

    单岷也把端着着手弩慢慢地调整方向，同样的也是瞄准了远处地匈奴帅哥。

    乌维并不知道就在自己不远处的树丛里面就有两个少年拿着手弩时刻想着杀了自己，此刻的他心里想的是赶紧冲杀过去将这些汉军尽数杀死。

    可是自己的护卫头领并不愿意乌维涉险，而是自己亲自带着人冲了上去，只留下十几人保护在乌维左右。

    乌维并不是匈奴族里最厉害的勇士，也不是单于唯一的儿子，但是乌维有着一副其他匈奴人没有的脑子，这也是他能够成为单于太子的原因。

    既然有汉军出现，那么自己这些人肯定是已经被汉军注意到了，如果不立刻杀了这些汉军的话，等着大军过来，自己怕是会走不掉。

    休屠王的大军就在百里之外，可是汉人的大军离得更近，龙城之战刚刚结束，现在汉人与族内的关系非常的微妙。

    王太子的骄傲还不至于自己跟这些侍卫去解释清楚，一刀砍翻了一个阻拦自己最厉害的护卫，乌维拎着刀子就是冲了上去。

    因为乌维出去而愣住的护卫们，耳朵里出现了一声嗡的声音，就像是一只麻雀刚刚扑棱起了翅膀，又像是自己放箭时候弓弦的振动。

    身为护卫，第一要务当然是保护好主人，其中一个最机灵的护卫大喊一声，就是朝着乌维扑了过去。

    反应很快，还没有将乌维扑倒，一支弩箭就是已经射在了他的身上，刚刚跃起的身子顿时就是跌落了下去。

    一击不中，愤恨的张真扔掉了手中打空的手弩，打算提起刀子就是打算冲出去，不等张真冲出树丛，对面那个匈奴贵人却是惨叫一声栽倒在地。

    王丹最终还是没能弄死一直跟自己滚大地的这个匈奴人，因为最后如果不是不远处的一声惨叫，王丹相信自己能被他给弄死。

    朱老三很遗憾，自己没能拿到足够让自己晋升的军功，自己虽然杀伤了不少人，但是最后死在自己手里的却是只有一个。

    匈奴人一窝蜂地跑了，直直地往后面冲去，好像是丢了魂儿一样，除了刚开始走得时候还有些戒备，等到十步开外的时候，头也不回。

    王丹来不及猜想这是不是匈奴人的计谋，也不去想是不是校尉带来了兵马支援，一场短兵相接，双方厮杀的时间并不长，，但是自己已经几乎虚脱。

    可惜王丹忘了，自己营中所有的战马都被自己给带了出来，他们来的时候骑的是快马，可怜自己心心念念的援军还在路上，至于派去朝着校尉求援的信使，更是不存在。

    自己的无畏给了营里最大的鼓舞，甚至于王丹那时候连朝着校尉禀报的的事情都忘了。

    已经虚脱的李七八躺在地上，自己很幸运，除了被人用盾牌砸到了鼻子之外，身体并没有受多少的伤势。

    自己是赘婿，所以不得不前来服役，不似那些正卒更卒，过一段时间就要回去，如果运气不好的话，李七八心想自己是回不去了。

    尽管鼻子已经麻木，摸了一摸，感觉软乎乎的，连带着头皮都是有些发麻，但是李七八还是扯着嗓子喊了一声：“大风起兮云飞扬。”

    三十余人的队伍到这个时候，能动的竟然是只有这三五个人，除了朱老三跟李七八没怎么受伤之外，剩下的要么变成了尸体永远地闭上了眼睛，要么就是如同王丹一半身体一抽一抽。

    王丹好像听见了《大风歌的声音》，尽管身体被那个匈奴人给弄得浑身疼痛，但还是眯着眼睛大吼了一声：

    “威加海内兮思故乡，”

    六个人怎么可能再战，朱老三掏出水壶，给自己的同乡加邻居的王丹嘴里灌上了一口水之后，接着他的话扯着嗓子喊道：

    “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张真自认为自己是个无双猛士，当他看见那些匈奴人在方才，看见那个匈奴贵族中箭的那一刻疯魔的样子，身体就是已经忍不住要冲上去将那个贵族砍死，能让这些装备精良的匈奴人在乎的人，身份一定贵不可言。

    自律这个词之所以被人称道，就是因为可以抑制住自己的冲动，单岷帮着张真控制住了杀死匈奴贵族的欲望。

    单岷紧紧抱着张真的后腰，咬着牙大喊：“你不要命了。”

    张真其实也早早地到了极限，被单岷这么一拖，就是重重地倒在了地上，临摔倒前看见之前与自己一起的那名斥候冲了上去顿时被红着眼睛的匈奴人砍翻，然后被那名自己射翻在地的匈奴人砍成rou酱的样子。

    大汉从来不缺少敢死的人。

    张真突然感觉，就这么摔倒在地，其实也还不错。

    后面渐渐传来了王丹几人嘶吼的声音，匈奴人还没有走，被刚才那几个疯狂的匈奴人吓住的张真连滚带爬地跑到王丹那里，赶忙示意几人噤声，张真不确定自己那个匈奴贵族有没有被射死。

    没死最好，死了的话，自己这些人恐怕是要死了。

    就算王丹营中的那些新兵赶来，面对还剩下几十人的匈奴武士，怕是也会被砍瓜切菜一样地杀死。

    将其中缘由解释给缓过来地屯长王丹，王丹点了点头，周遭顿时就是安静了下来，刚才大唱《大风歌》是因为经历了一场血战，现在冷静了下来，作为主官，王丹第一时间开始清点人数。

    单岷浑身是血，不论是活着的，还是死了的没有人不是沾满了鲜血，看着地上躺了一地的尸体，单岷终于是完全冷静了下来，胃部顿时涌出来一股冲动，两腿已经发软的单岷顿时跪在了地上，开始呕吐起来。

    王丹清点着人数，每数过一个，王丹就是低吼一声，然后从他们脖子里面揪出来一个木牌牌，这个东西虽然不能证明军功，但是能够证明自己的户籍，等到这些倒霉蛋们回到家里，当地的县尉或是都尉会根据军司马出具的证明来为他们发布赏赐。

    而王丹自己，也需要用这些木牌来报功。

    其中有钱粮，也有爵位，但是大多数的人家，还是希望能够用军功免除罪责，换一个身份出来，这些死去的，之前跟着自己的这些老兄弟，大多数都是下等人。

    就是没有想到，这一次竟然几乎是全部交代在了这里，满地的军功，足够给兄弟们家里换个清白的身份。

    “死得值了。”

    朱老三砰砰砰地磕了三个响头，眼睛通红，嘶吼道。

    “死得值了。”

    李七八同样也是喊着，剩下的几个人同样也在大喊。

    单岷已经吐完了，看着大喊的几人面色复杂，但是王丹知道，这些老兄弟其实是高兴的，除了李七八这样的新人，犹如朱老三这样的人自从选择跟着自己不回家，就是没再想着回去了。

    汉家的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