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铁穹
当缓冲区的空气被尽数吞噬，那席卷天地的风暴，终于撞击在巨壁之上，一刹那光火四溅，强逻辑材料与风暴内部的源质形成了剧烈的排斥反应。 这一幕，极具视觉震撼……北洲最坚固的盾，遭遇了【旧世界】重重刺来的锋锐之矛！ “开炮！” “开炮！！！” 要塞上方的炮火在这一刻毫无保留的宣泄。 所有驻守在牯堡前线的战士，用生命去轰击这场风暴，他们已经做好了战死的准备，巨壁的风压一瞬间将“圣燧”的火光冲刷到至暗。 目前牯堡要塞内部的讯息，还没有同步到驻守者的频道之中。 他们怀揣着必死的信念，准备死守巨壁。 万千炮火轰鸣，将长夜染成白昼。 “林霖……你甚么时候抵达战场？我们准备从巨壁第一防线后撤，让第二防线准备交替冲阵！” 仲原与林霖的私人链接出现了短暂的波动。 他咬紧牙关，将现场的混乱景象传递而回。 这场风暴实在太过凶残，在撞击巨壁之后，的确变得十分“虚弱”，可牯堡要塞的第一轮炮火齐射，并没有将它直接击碎……这家伙的身躯拖延着十数里，跨越了整个缓冲区，仍在源源不断地从【旧世界】汲取补给。 现在只能进行交替轰击。 而遗憾的是，牯堡最强大的火力，已经用在了刚刚的齐射之中，接下来再怎么硬抗，都只会越来越弱……如果没有后援，陷入角力战并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不必撤退。” 林霖的声音很是冷静，“从这一刻起，我们将一步不退，直至取下胜利。” …… …… 风暴怒吼之夜，伞之防线倾塌，牯堡铁穹映照出璀璨绚烂的火光。 林霖早就穿上了源甲。 但【封控解除】之后，他只是静静站在窗台，眺望北方。 通讯频道里响起一道又一道的链接声音，牯堡要塞的舰队在这场反击战中已经不能算是主力了，近千艘源能艇抵达了牯堡北境，铁穹的火光因它们而燃，不用去看也知道，这些大家伙们登陆【巨壁】之后，会发生什么。 “这他妈是什么？！” 向来斯文的仲原，此刻极其失态地发出了一道不雅的粗鄙之语。 精神链接中传回前线的景象。 已经完成巨壁登陆的风暴，在扛过了牯堡和奥斯蒙德飞艇的第一波齐射之后，原本势头大好，可以侵入巨壁，但数秒之后，就被铺天盖地的炮火直接打碎。 漫天苍穹黑压压的一片。 接着是璀璨炽目的光火迸溅！ 北洲要塞赫赫有名的那些名将，奉中央城之令，陆续抵达战线。 除了第三军团之眼奥斯蒙德，还有镇守龙骨要塞的天狗，驻扎落银城的野犬……可以说此刻牯堡铁穹的颜色，皆是被铸雪大公林稠一手涂抹而上。 仲原处于震撼状态，喃喃问道：“姓林的，你他娘的，把整个北洲边线的舰队都搬过来了！” 林霖望着铁穹，幽幽叹了口气。 “嗯……算是吧。” …… …… 这场战斗持续了数个小时…… 由于风暴席卷，牯堡天色骤暗，犹如陷入永夜，而要塞外的巨艇驶入之后，永夜也被火光点燃，数小时后风暴的怒吼声音逐渐消散，天幕那端的炽光也开始消弭。 拉布拉多恶犬，摇头晃脑，来到了他的身旁，用大脑袋蹭了蹭他的裤腿。 “结束了？” 林霖叼着一根早就燃尽的烟头，回过神来。 他回头望去。 身后的位置，二楼书房的门口，站着一道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明明只是数个小时没有见面。 却让林霖生出了一种恍若隔世的错觉。 “结束了。” 顾慎的声音听上去有些许的疲倦。 实际上这是一种伪装，提取【金穗花之毒】对顾慎而言，并不需要消耗多少精神力……可枯坐数个小时依旧精神饱满，实在是一个明显的漏洞，即便林霖不会问自己这件事情的真正原因，他也不想在小细节上出错，所以此刻顾慎宁愿表现地疲惫一些。 在拉布拉多犬的梦境之中。 顾慎完成了对整个牯堡要塞隔离区的“救治”，除此之外……褚灵还检查了精神毒素在牯堡要塞内可能留有的残余。 这是一个大工程。 换其他精神系强者来，就算是封号级人物，最快也需要数天才能完成拔除。 可他是冥王，金穗花的毒素之力，就出自于冥王火种的孕育栽培。 “那边呢？” 这几个小时，顾慎集中心神，沉浸在拔除金穗花毒素的任务之中，等他结束这一切之后，才发觉耳旁已经无法听闻风暴的怒吼声音了。 “那边……” 林霖微微停顿，道：“那边也结束了。” “伞之防线被攻破……但风暴在最后的登陆中被湮灭。” 林霖反身回到书房，将早已熄灭的烟头摁在烟灰缸中，“这场守卫战，北洲获胜了。” 这是一个好消息，但顾慎感觉到，这位准将脸上的神情有些复杂。 既有胜利的喜悦。 也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忧愁。 “这是关于你的案卷，我把你们返程路上的疑点都指向了【门】……”林霖掸了掸桌面，将卷宗递给顾慎，顾慎摇了摇头，没有去接。 “我们只是萍水相逢，没必要这么信任我。”林霖挑眉淡淡道：“毕竟是关于你的重要卷宗，看一下没有坏处，你也可以检查一下，这份卷宗有没有需要修改的地方，现在改还来得及。” 顾慎犹豫了一下，缓缓接过卷宗。 接过卷宗，并不是因为不信任林霖。 而是因为林霖刚刚的话，明显有保持距离的意思……顾慎可不会相信所谓萍水相逢之类的言辞，如果真的只是萍水相逢，可不会做到捏造卷宗这一步，林霖这是帮自己遮掩了迷宫任务的返程细节，却又不希望自己承下这个人情？ 他目前还看不穿这位林姓准将的真实想法。 “卷宗没问题。” 顾慎看了一遍，林霖写得很好，返程案卷最大的疑点就是“时间”，牯堡方修改了迷宫任务的预期抵达时间，再引入【门】的猜想。 这份卷宗交上去，这只小队将不会引起更多的怀疑。 拆穿了“洪衷”的谎言，这次迷宫任务的探索者们，才是真正的英雄！ “只不过……” “关于‘精神毒素’的事情，我可没法帮你隐藏。” 林霖沉声道：“等牯堡的战火平息，精神毒素的真相，需要你自己解释。” “这个容易。”顾慎闻言笑了。 解释“金穗花之毒”不算什么困难的事情。 最简单的解释，就是自己的“炽火”能够进行精神克制。 炽火是超凡谱系图内中尚未明确的S级能力，其上限之高，无法估计，能够克制精神毒素，也是情理之中。 退一万步。 顾慎还佩戴着“斗战金箍”……如果北洲军方要强势调查，那么他只需要引召出这枚金箍，便足以完成一切的解释！ 这是斗战神座的力量！ 解开精神毒素……又算得了什么？ 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也算是一种“狐假虎威”了，可白术给自己这枚金箍，其实也就默许了顾慎在特殊情况下的“借用”。 冥王的身份不能暴露。 但他可以借用“斗战”的名头。 “等一等，你没有去参加巨壁那边的风暴抗击战？” 顾慎皱起眉头，他看着端坐在椅中的年轻男人，有些不解。 林霖是牯堡的最高驻守者。 他是北洲军方最年轻的准将，这十几年来从未缺席过牯堡的任何一场战争，可今天这种重要场合……他却坐在阁楼书房里。 “身体不适，我精神链接了牯堡舰队，进行了短暂的指挥……只不过支援来得太快，这场战争后续不需要我了。”林霖淡淡开口，反问道：“这个理由怎么样？” “这个理由不怎么样。”顾慎认真回答道：“以你的精神力，足以化解这次的精神毒素，无论如何都不至于无法参战……” 他瞥见了林霖堆叠在窗台的源甲。 这是已经准备前赴要塞参加战斗，而后又取消了这个念头。 “但北洲军方没什么可说的。”想了想，顾慎补充了一句。 既然林霖不愿意说。 他也不再多问。 彼此，不问为什么，是两个人刚刚建立起来的信任关系。 林霖笑了笑。 他看出了顾慎的好奇，站起身子，掸了掸窗台的飞灰，问道：“顾兄，要去看一看么……巨壁的风暴被剿灭之后，是什么样子。” 当然想。 顾慎被那场风暴撵地十分狼狈，就算动用了“真理之尺”里那个魔鬼的力量，依旧无法与那种规模的天灾进行对抗…… 在逃亡的路上，他深刻感受到了人类力量的渺小。 他当然想看一看，人类汇聚之后，所迸发的力量，有多么强大，而那场骇人的风暴被击碎之后，又是怎样凋零散落的场面。 …… …… 铁穹之上，黑云密集。 从未有如此之多的源能艇，在牯堡要塞的上空悬浮。 每一个人都扬起头颅，试图将这具有历史性意义的一副画面，永远刻入自己脑海之中，铁穹中的每一艘源能艇都像是一朵盛开的黑色花朵，镶嵌在船腹两侧的炮筒还guntang冒着金灿的源质烟雾，有些因为“过载”而变得一片通红，需要后续进行修理，才能熄灭这炽目的余晖。 顾慎觉得自己像是站在一副巨幅油画之中。 巨壁的线条，勾勒出了这副油画的边缘，可工笔再妙的画匠，也无法画出铁穹上千艇齐聚的震撼，以及远方风暴肆虐的残韵…… 这场风暴被命名为【迷途者】，在浩袤无垠的【旧世界】，这些龙卷迷失了自己的方向，选择南下，汇聚，撞在巨壁之上。 迷途者的终点只有一个，那就是死亡。 在北洲军方的暴力碾压之后，【迷途者】风暴支离破碎，彻底崩碎，但并不意味着它们彻底湮灭……十数里的缓冲区内，还残留着“细微”的源质风刃，与那场定义为A级的大风暴相比，这些源质残留登不上台面，即便撞击在巨壁之上，也溅不出几个浪花。 可它们会在缓冲区内肆无忌惮地漫游……直至被彻底消灭之前，【伞之防线】的重建工作都无法正式开展，所以此刻牯堡要塞的战士们，正在清理残局。 一个年轻的超凡者，正佩戴着源质检查仪器，在不远处的巨壁眺望台进行检测…… “嘶啦！” 一道骤烈的声响炸开。 这个年轻超凡者瞳孔收缩，仪器的警告声音与风刀炸开的声音同一时刻响起，他的左臂直接迸出鲜血，一缕狂风掠过，将二阶源甲直接撕开…… 下一刻，一个金发男人忽然出现，他拽住这个看上去刚刚成年的年轻人，陡然向一旁甩去，紧接着拔刀出鞘，这缕极其锋锐的风暴残余，被一刀劈碎…… 顾慎眯起双眼。 这一刀很快！ 被辟开的风刃并没有四溅，而是被刀锋黏住…… 出刀的男人是调查军团二队长，仲原，先前在要塞内相遇，还没来得及多说几句，就因为战事而分开，此刻重新相见。 “小心点，处理‘源质残余’，千万要打起精神。”仲原伸出手掌，拉起了那个惊魂未定的年轻战士，柔声道：“先找救援队，处理一下伤口。” 做完这一切。 他望向顾慎和林霖所在的位置，走了过来，简单打了个招呼，“林，你终于来了……这位就是顾慎吧？” 对于顾慎。 他其实只有一些模糊的记忆，印象并不算深刻，刚刚经历了数个小时的风暴抗击战，现在他满脑子都是炮火轰鸣的场面，反而对此刻的寂静有些不太适应。 顾慎与仲原握手。 他能感受到，这位调查军团的二队长，实力很强，与林霖一样“深不可测”，这两位应该是极其接近封号的那一批次强者了。 最重要的是，他们都十分年轻！ 不到三十，已经深海第十一层……这种天赋，这种实力，基本预定了未来的“封号”席位。 仲原揉了揉眉心，让自己的思绪从先前的混乱之中恢复过来。 他望向顾慎，看了好几秒，忽然认真道：“多谢你了……把我的队员从要塞带回来。” 金发男人的神情很真挚。 但炽火摇曳。 顾慎的直觉隐约感觉到了一丝试探之意……这个家伙的谢意是真的，但凭借这件事，想获取仲原的信任，恐怕还不够。 作为调查军团绝对的领袖之一，仲原很清楚这次出塞任务的难度……在一条毫无情报的陌生道路，与旧世界风暴赛跑，还跑赢了！ 用“神迹”来形容，都有些夸张。 “顾兄，我有些好奇……” 果然，在表达谢意之后，仲原就开口了：“你是怎么带着我的队员，返回要塞的？” 来了。 顾慎面色没什么波澜。 他知道，该来的，总会来。 先是仲原，再是调查军团的那些超凡者，最后是中央城的高层……这次堪称神迹的迷宫任务，一定会引来很多的盘问。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