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章 身心俱疲
梁军军营距离许府并不远,许梁一人背着手边走边沉思,身后四名青衣卫侍卫亦步亦趋地紧跟着,警觉地注意着四周的情况。 由于流贼攻陷了平凉府,镇原周边县逃出的难民多半到了镇原城里避难。沿街道两边东一群西一群的坐了难民。整个街道嗡嗡嚷嚷,显得极为暄闹。 然而许梁充耳不闻。失望和愤怒已经充满了他的内心。他对胡小勇和胡成功这两人监阵背叛感到愤怒,然而更多的其实是对一道穿越过来的黄子仁的失望。自冯素琴口中,他已经知道自己出事后,冯素琴曾经上门去找过黄子仁,然而直到自己押到京城,差点送命,也没见黄子仁站出来说半句好话。 不但如此,面对胡小勇的背叛,黄子仁不但不加以阻止,反倒欣然接受,如此所作所为,完全不顾及与许梁的兄弟情谊,又或者说,他黄子仁已经料定许梁这回会死在京城,再也回不来了? 失望的负责情绪一直伴随着许梁,进了许府,耳旁听得下人们亲切而不失恭敬的问候,许梁的情绪才好了一点。 然而这种好情绪并没有持续多久。会客厅里,梁军总管罗百贯和梁记掌柜伍思德早已等候多时。 “大人,属下听说大人想要大力招募兵勇?”罗百贯待许梁在主位上坐下后直接问道。 许梁点头,道:“流贼势大,仅靠梁军眼下的兵力,不足以对流贼造成威胁。扩军势在必行。” “大人,属下不是反对扩军,而是眼下咱们粮草银饷极其匮乏,即便是如今的局面也是勉力维持。实在无力再扩军了。”罗百贯虽然语音有些柔美,不够阳刚,但做事却极为认真负责。这点也是许梁极为欣赏的。 “咳咳,大人这次出事。少夫人下令征调了八成以上的资产,光打点京城里的那些衙门大人们就花费了七八万两,加上大人出来后亲自登门答谢,这一番花费算下来,足有近十万两之多。眼下许府帐面上存银不足万两,若是强行扩军,粮饷必须不足。” 这次进京花费的银子之多,数额之大。连许梁也感到十分意外,十万两银子,差不多便是许梁前世的六千万元,许府一下子抽走了这么多银子,无疑于掏空了大半个许府。 然而扩军也是势在必行的事情。许梁拄着头沉思一阵,问道:“梁记各店面里还能不能抽出些银两过来?” 梁记掌柜伍思德便拿出一厚厚的一本帐本翻看一阵,摇头答道:“大人,梁记各处店面现银也是勉强维持正常运转,若是再抽走现银,梁记便只有关门歇业了。如此做法。无异于杀鸡取卵。” 伍思德说的倒也是实情。若是为了扩军就把梁记的生意停掉,那无异于自缚手脚,许梁还不至于用这种昏招。沉吟了一阵。也没有想到什么可行的办法,不由大感烦燥,挥手让罗百贯和伍思德两人回去。 许梁此时感到深深的倦意,回到镇原后,诸事都不顺心,特别是黄子仁的见死不救,落井下石深深地挫伤了许梁的感情。他一身疲惫地回到许府后院卧房,仰头便倒在软棉棉的大床上。 冯素琴见许梁一脸倦意,上前替许梁脱了靴子外套。又蹲在床头,伸手自许梁小腿处开始往上轻轻地拍打起来。 “唔。”许梁睁眼,看着冯素琴道:“你在做什么?” 冯素琴一脸疼惜。嫣然道:“我见相公身心俱疲,便想替相公放松放松。” 许梁讶异地道:“你还会这些?” 冯素琴没答话,细心地拍打起来,一阵酥麻的感觉让许梁受用不已。冯素琴柔声细细地说道:“前些年我与母亲逃难的时候,母亲累了,我便像这般替她老人家拍打,母亲还曾夸我做得好呢,相公,你感觉怎么样?” 冯素琴说着扭头朝许梁看去,却见许梁闭了双眼,均匀的呼吸,已经睡着了。冯素琴轻叹一声,将许梁的腿放到床中央,扯过棉被,细心地盖上,将这些做完,冯素琴端详许梁一阵,蹑手蹑脚地关门出去。 固原州原本是归于平凉府管辖,只是后来由于多了个三边总督府,其军事政治地位便直线上升,超过了平凉府和长安府,成为实际的军事重镇。 许梁与新任的平凉游击将军戴风一早来到总督府衙门,拜会了三边总督武之望,又去拜访了陕西参政洪承畴。待到午时,各路奉命赶来的文武官员基本都到了总督衙门大堂里,武总督便升堂议事。 两个月前,许梁还是镇原知县的时候,但凡到平凉府开会,品级低得连个座位都没有。如今许梁身为平凉同知,领平凉知府事,身份地位直线上升,再次开会,不但座位有了,位置还靠前,紧挨着陕西参政洪承畴。斜对面的,是安东中卫指挥使叶延庆。 东厂王体乾居然还在固原城内,武总督开会议事,王公公坐在下首。 武总督看上去比两个月前苍老了不少,也憔悴了许多。他沙哑着声音说道:“诸位大人,各路将军,流贼攻陷平凉已有月余,事情已经惊动了朝庭,皇上震怒。眼下平凉同知许梁和平凉游击将军戴风也已经上任,各路将军想必也准备得差不多了,今日本督便决定与流贼决战。” “总督大人,却不知哪位是平凉同知?”第一个出声的居然是安东中卫指挥使叶延庆。 武总督朝许梁一指,道:“原镇原知县许梁便是现在的平凉同知。” 叶指挥满脸惊讶地看向许梁,惊问道:“原来是许知县!想不到许知县被锦衣卫押着进了趟京城,回来摇身一变,居然当上了平凉同知,际遇之奇,本事之大,令本官刮目相看哪。” 叶指挥说得阴阳怪气,许梁岂能听不出来,许梁看眼武总督,好像没有听出叶指挥的语气一般,冷冷地道:“哪里,叶大人客气了。”
叶指挥轻哼一声,转眼看了眼正襟危坐的戴风,又道:“这位宝相庄严的年迈老将想必就是那位新任的平凉游击戴大人吧?啧啧,戴大人年事已高,不知尚能饭否?” 尚能饭否说的原本是廉颇的事情,现在叶指挥当众用这话来问戴风,取笑的意思显而易见,堂中众人便吃吃轻笑不已,几位总兵官更是哈哈笑出声。 戴风顿时就气红了脸色,他原本是济南守备,这些年靠走镖讨生活,风餐露宿的,外貌与那些官府衙门的大人们自然要显老不少。然而戴风毕竟是新任的游击将军,品秩又在叶指挥之下,是以受了委屈,也不敢当众与叶指挥顶撞。 戴风能忍,许梁可就忍不了了。戴风可是自己特意向崇祯皇帝举荐的人选,目的就是为了配合自己的工作。现在他受了委屈,许梁如何能善罢干休? 当即许梁便轻笑一声,似笑非笑地看着叶指挥道:“叶指挥当真是好眼力!火眼金睛,一眼就能看清真假。只是本官远在京城便听人说起叶指挥此番带兵出征,怎的没用你那火眼金睛,看清敌人的虚实,反倒落入敌人的包围圈中,损失折将,狼狈而归?末了了还让流贼趁虚而入,一举攻陷了平凉?莫非当时叶指挥是睡着了不成?” 嗤!又有几人听了许梁揶揄的话语,轻笑出声。叶指挥的脸色登时就成了猪肝色,这次他为了讨好东厂王公公,特意亲自带了安东中卫五千多兵随王公公出征,原本想着在王公公面前好生表现一把,不想弄巧成拙,损兵折将不说,还丢了平凉城!想要再夺回平凉城,无奈手下兵员不多,实力不济,请武总督发兵嘛,各路将军却又推三阻四,毫不积极,如此这般,弄得叶指挥心里也是窝火得紧。 叶指挥尚未说话,坐在上首的东厂档头王体乾忽的剑眉倒竖,瞪着许梁道:“许大人这话是什么意思?你这是在指责咱家领军无方咯?” 许梁闻言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自己刚刚骂叶指挥,而叶指挥这次出事,其实是跟着王体乾出征的,骂了叶指挥,岂不连王公公也跟着骂了? 许梁忙陪笑道:“公公说得哪里话?叶大人损失了兵马,乃是他带兵无方,与公公您又能有什么关系!” “哼!”王公公轻哼一声,阴冷的眼光瞪了眼许梁便不再答话。 叶指挥见状心里暗笑不已。 “好了,诸位安静!”三边总督武之望沉声说道:“咱们商议战事要紧!”(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