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33 千年誓约依旧将你我相连

    观光客发愣的时间只有短短两秒。

    族长的样子实在太令人担忧，小夜的脑子里瞬间滚过一长串的“敌军夜袭”“暗中放箭”，波导探测张开的同时，身体已经不假思索地冲了过去。

    “业先生，您还好吗？”

    火焰之民的族长刚扭过头，便险些被一人一大鸟正面糊脸，顿时吓了一跳，手里的火把叮叮当当地掉落在祭台上。

    “大、大半夜的你怎么突然冲出来……”

    “因为……业先生！祭台，祭台着火了！！”

    “咦咦咦咦！？”

    好在那一撮火苗不至于立刻酿成什么灾难性事件，两人兵荒马乱地扑灭火源，随后在一片静默中面面相觑，对眼尴尬。

    “呃，抱歉……”小夜结结巴巴地说。

    一通折腾下来，她已经发觉族长虽然看起来有些疲惫，但面色红润，衣装整洁，显然不像受了什么伤的样子——如果她没有冒冒失失地冲出来吓人，大概心跳也会更平稳吧。

    业已经忍不住笑了起来，一边连连摆手一边为烈焰谷的消防安全进行辩解，“其实我们的祭台以前都会涂防火漆的，最近搬家匆忙，一时还没顾得上而已。”

    他望望少女身旁静立着的大比鸟，明白了对方为何出现得无声无息——想必是乘骑宝可梦飞回住处的路上碰巧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吧。

    “你别担心，只是我刚才做的事有些费力气而已。”业安慰道，伸手拍了拍盟约之柱。手掌与水晶接触之处有微弱的火光流动，仿佛之前的华彩尚未散尽一样。

    小夜和大比鸟一起睁大了眼睛。

    “要摸摸看吗？”年轻的族长很懂年轻人心声地笑着说。

    “可以吗？”

    “当然。”

    小夜好奇地抬起手，抚摸盟约之柱表面刻印的古老文字。

    橘红的光影从掌下浮现时，小夜朦胧地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溢散了出来。那并非有温度和形态的火焰，而是同样温暖、但更加无法捉摸的什么——就像是流动而无形的「意念」一样。

    仿佛接收到了呼唤一般，以心灵为名的圆石发出了低不可闻的轻鸣。她碰触自己的胸膛，清晰地感觉到叶之心正在轻轻震颤。

    这着实是个新鲜的体验，小夜又碰触了盟约之柱好几下，制造出一片光点之海才满足地收回手，一转身却见业正在望着她——或者说盯着她的右手发愣。

    观光客露出了迷茫的表情。

    “……”

    “？”

    “……”

    “……呃，对不起，我不该戳那么多下？”

    族长略显凝重的沉思神情顿时碎成了八瓣。

    “不，我没有在想那个……或者说你为什么会这么想啊？”

    业哭笑不得，环顾一圈后干脆席地而坐，又拽了拽小夜，“如果你不急着走的话，和我聊聊天吧？”

    水晶柱早已再度熄灭，只有围绕祭台的火把将摇曳的光投在烈焰谷的大地上。观光客与火焰之民的族长并肩坐在祭台边，面对远方绵延起伏的漆黑山岭与光芒暗淡的新月。

    大比鸟歪着头想了想，静悄悄地挪到两人身后，将自己充作一个大号羽毛质地靠垫——并获得了族长发来的热烈好评。

    “小夜，你都不好奇我刚才在做什么吗？去年的观光客们可是围着我问个不停喔。”

    “虽然有点好奇……可以问吗？”

    “当然，我们没有那么多秘密啦。”业忍俊不禁地解释，“如果你前几天没有外出，应该早就见过了——我刚才是在感受丹羽大人的心情。”

    “感受……心情？”观光客睁圆了眼睛。

    “没错。”业点点头，“你应该听过这种假说——情感本身就是一种巨大的能量，它由每个生命的深处诞生，能够被储存、被转化、并对我们的世界造成实质性的影响。”

    “虽然假说的后半尚在研究中，但前半已经得到了证实——我们发现了能够储存情感能量的材料。”

    小夜恍然，“您是指灰晶？”

    这种曾被称为“心灵水晶”的矿石平时通常呈现出半透明的灰色，只有与生命接触时才会变得晶莹剔透，据说这种变化便与所谓的“情感能量”有关。当然，比起“储存情感”，灰晶更为众人所知的功能是作为计算机芯片的材料。

    小夜曾在彼方之地的星辰湖见过灰晶未加工前的模样。她细细一回忆，突然明悟道，“难道说，盟约之柱就是由灰晶制造的？”

    “正确。”红发的族长笑眯眯地说。

    在火焰之民古文献的记载中，遥远的千年前，火焰之民曾经与丹羽之神签下契约。神明将力量给予人民，而人民将供奉与虔诚的信仰献给神明。盟约之柱上刻印了他们的约定，并从此将人与神的心灵相互连接。从此之后，获得加护的火焰之民便可以通过盟约之柱与神明沟通心意。

    业一边讲述着，一边用手指轻轻点了点盟约之柱表面晦涩难懂的文字。那刻印密密麻麻地蔓延至石柱最顶端，在夜里看不分明。

    “只是现在已经没有人能够完全解读神眷语——噢，就是你们所说的乌柏象形文字——所以也不知道盟约之柱上到底写了些什么。”族长露出一个故作凄苦的表情，“总不能全都是我们与丹羽大人的约定内容，那到底是约定还是劳工合同啊。”

    小夜：“……”

    罢了，她已经习惯火焰之民总会在气氛正好时用过于现代化的词汇把它搅成一团糊糊了。

    经业如此一说，小夜倒是明白了勇真之前提过的“族长选拔的唯一标准是能力强度”的原因。族长需要担负起与火焰鸟沟通的职责，而盟约之柱只有拥有“控火”能力的人才能驱动，那么能力强弱或许就是最为关键的才能？

    小夜试着说出这个猜测后，业很干脆地点头肯定了她的说法。

    “你说的没错。……别这么看着我，我们的选拔制度也不是千年以来都这么不靠谱的。”年轻的族长重新靠坐到大比鸟身旁，露出一丝可怜巴巴的神色，看起来更像是个少年人了，“其实我们以前的能力比现在强得多，可以像宝可梦一样凭空制造火焰，那时使用盟约之柱对任何族人而言都是轻而易举的事。”

    “诶，那现在为什么……”

    业：“大家都觉得是因为沉迷挖矿赚钱，用进废退。”

    小夜：“……”

    业：“对了，你有宝可梦需要使用火之石进化吗？在这里买的话可以享受全市场最低价喔。”

    小夜：“…………”

    我信了，这绝对就是你们荒废能力的原因。

    观光客一脸懵然的表情令业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

    “开玩笑的。我们自己也没弄清能力衰弱的原因——同样是神眷者，冰见家族比我们更沉迷经商，能力也还是和以前一样强嘛。”

    说着，年轻的族长站起身，目光投向被月光笼罩的幽静山谷。

    往年盛夏的烈焰谷并不会这么安静。五湖四海而来的观光客会挤满广场，总是有跃跃欲试的训练家向谷内住民发起挑战，用爆破声和火光将空气搅动得热热闹闹。而现在，唯一的观光客安静地坐在祭台边，一副“倾听教导”的模样，丝毫不像是把这里当做观光景点的样子。

    他想了想，开口道：“小夜，要不要和我对战一场？”

    没等业解释自己的意思，少女已经积极主动地起立，“是，我会把实力展示给您看的！”

    “不不，不是测试。”业一阵猛摆手，只觉得观光客对待生活的严肃程度和他的族人们简直是两个极端，“就当做是夜晚的娱乐项目吧，或者说——眼神对上就是战斗的讯号？”

    看着红发的族长握着精灵球摆出的pose，小夜沉默了一会。

    “……业先生，您这样子很适合去拍鼓励少年出发旅行的宣传广告。”

    广场边缘设置有对战专用的擂台。在火把的照明下，宝可梦们的羽毛都闪烁着橘红光点，像是披了一层暖色的纱。

    被吐槽神态过于“朝气蓬勃”的族长干脆破罐破摔，现场复制粘贴新人训练家十大常用语，要求双方都拿出最强的宝可梦全力一战——当然，说是这么说，小夜相信业先生不会真的实诚到全力以赴。那不是对战，而是凌虐。

    “请。”对面的人笑吟吟地摆出一副馆主的派头。

    随着训练家的指令发出，金色的鸟儿腾空而起——作为唯一一个能够自如驾驭高速战的成员，大比鸟无疑是当下综合实力最强的战士。

    “影子分身，燕返。”

    鸟儿在暗淡的天光下身形化一为十，将无数弯曲扭转的飞行轨迹交叠在一起，一时间仿佛制造了一道金线编织成的光幕，令人眼花缭乱。

    火焰鸡沉默地凝视着仿佛无处不在的敌人，似乎并不因危险的逼近而慌张。

    训练家像少年般的嗓音从背后轻轻响起。

    “双倍奉还。”

    话音落下，砰然巨响震得人鼓膜一阵刺痛。

    影子分身的障眼法与燕返的轨迹变换在火焰鸡眼中仿佛都只是简单直线。裹挟着橙光的手臂闪电般探出，大比鸟被扼着脖颈狠狠掼在地上，摔了个七荤八素。

    冲击力紧接着从背部袭来，火焰鸡一脚将其踢飞，高热的火星已经在口中聚集。

    “烈焰溅射！”

    “电光一闪。”

    大比鸟在千钧一发之时紧急加速，与灼热的火焰擦肩而过。在它找回方向感之前，小夜看到火焰鸡间隔极短地快速喷出两枚火球，第二发烈焰溅射后发先至，沿着同样的轨迹与第一枚火球相撞。

    爆炸声伴随着强闪光而来，将深空夜色消融在高温之中。光晕霸道地侵蚀了所有人的视野，因此，当招式相撞带来的火焰雨降下时，大比鸟毫无防备地中了招。

    闪光的持续时间并不长。光芒消退后，小夜发觉大比鸟的身上已经布满焦痕，似乎正忍受着烫伤的疼痛。

    业没有继续下达指令，给年轻的训练家留出重整阵势的时间。但对面的人仿佛根本没有思考，在闪光结束的第一时间便下令，“影子分身。”

    大比鸟故技重施。只是它看似逼真的分身尚存破绽，在业与火焰鸡的眼中，真身与幻影的区别就像黑白二色一样明显。

    毫无疑问，刚才的“火焰之雨”就是幻影的克星。

    “烈焰溅……”

    “鹦鹉学舌。”

    小夜的声音几乎与业的指令后半重叠，令族长顿时一愣。

    火焰鸡的烈焰溅射已经发出。在它吐出第二枚火球之前，一模一样的招式已经从对面飞来，重重撞在一起。

    猝不及防的强闪光令火焰鸡下意识地闭上眼睛，准备好的攻击也没了准头。业将手遮挡在眼前，眯着眼透过指缝勉强打量着场上，却见到无数火羽在逐渐消散的光中越来越亮。它们翻飞舞动，令人眼花缭乱，一时根本找不到两只宝可梦的身影。

    “龙卷风。”

    金色的鸟儿早已无声无息地到达火焰鸟的正上方，羽毛之舞与龙卷风无缝衔接，强烈的气旋卷动着被点燃的羽毛，筑起了一道将两只宝可梦团团包裹的风之墙壁。

    作为资深训练家，眼前的局面并不需要复杂的思考，业几乎不假思索地下达了应对的指令——而对面少女的声音依旧紧随而来，仿佛未卜先知一般。

    “火焰旋涡——”

    “觉醒力量，电光一闪！”

    烈火自火焰鸡脚底升起，顺着风壁旋转攀升。而空中的大比鸟披上了雷光，电流以气旋为载体蔓延，一时间雷火交织，位于火龙卷中心的火焰鸡感受到了强烈的麻痹感。

    鸟儿不顾高温的炙烤，自上而下发起俯冲，正正击中火焰鸡的胸膛。

    风壁破碎。小夜立刻示意大比鸟拉开距离，望着火焰鸡的模样顿觉疑惑。

    这一击……未免得手得太容易了些？

    场地另一端，红发的族长有些发愣地望着大比鸟独特的金色羽毛，眼中渐渐升起讶异之色。

    十分钟后，对战结束了。

    ——结果自然不必论。双方的实力差距太大，尽管族长先生已经彬彬有礼地再三留手，小夜与大比鸟依旧败得彻彻底底。

    他们对于胜负倒是毫不在意，觉得能够给火焰鸡留下伤痕已经十分够本。小夜将大比鸟收回球中，笑着向业伸出手，“多谢您的指点。”

    年轻的族长没有与她握手，反而神色有些古怪地放低了声音——

    “北斗？”

    观光客的手一僵，大比鸟的精灵球叮叮咚咚地滚落在地。

    ====================

    小剧场：

    小夜：惊呆了。

    大比鸟：滚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