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128 驻足于金叶漫天的原野

    精灵历1000年，8月23日。

    “报告，我们已经顺利登船！没有迟到！”

    金毛们两张精神奕奕的面孔挤在屏幕里，朝另一端的好友们笑得露出白牙。

    听到与话音同时传来的汽笛声，另外两人不禁各自无奈摇起了头——与其说没有迟到，还不如赞赏沙漠蜻蜓的载人飞行死线冲刺技术足够纯熟。

    “下次还是早些出发吧，在城市里飞得太快很容易被罚款的。”

    “没办法嘛，谁知道巴士偏偏在重要的时候堵车……啊！”

    不知是什么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小杰和小玲同时一个猛回头，神情严肃了起来。

    “来不及解释了海苔试吃会要开始了——回见！”

    话音未落，视频通话已经被兄妹俩毫不犹豫地关闭，徒留被缠得没办法才视频陪聊的另外两人无言相觑。

    左思右想后，小夜还是干巴巴地对着兄妹已经灰掉的头像礼貌回应：

    “……回见。”

    视线暂时离开屏幕，她以手遮阳，凝望身边的满目金黄。

    此刻，小夜与她的伙伴们正身处哈撒岛赫赫有名的景区，被灿烂黄叶所覆盖的土地。

    银杏原野【日文：イチョウの原野，英文：ginkgo_fieldlands】——位于岛屿西北部，是一片辽阔优美的宝可梦保护区。南国温暖的气候使银杏树终年茂盛，被染成金黄色的平原正因此得名。

    和所有保护区一样，银杏原野禁止训练家使用精灵球收服野生宝可梦，与原住民们对战后也必须立刻通知保护区管理者，及时为宝可梦治疗。其独特的自然风光和生态环境吸引了不少学者探访，也时不时会有训练家前来挑战强大的头目磨练己身。原野东部的矿山出产包括进化石在内的各类稀有石头，其中依傍平原的一带山岩剔透晶莹，远远望去仿佛星辰般反射日光，不仅是采矿工和登山客，连过路旅人都乐于去游玩。

    而小夜即将拜访的“金叶培育园”就坐落在银杏原野内。

    那是知名电系宝可梦专家退役后开设的培育屋，不仅提供寄存看护、招式教学等常规业务，也会为年轻训练家们指点迷津。小夜事先预约了每周一次的“电气大讲堂”，准备带着皮丘去咨询进化相关的疑问。

    考虑到公开课的时间是明日一早，小夜提前一天便到达了银杏原野进行事前准备——万一像金毛兄妹那样路遇堵车错过课程，绝对会被愤怒的皮丘电成焦炭的。

    将肩膀上黏黏糊糊的电气小鼠暂时摘下来放进帐篷，又把午餐所需的食材器械取出摆好后，小夜瞟了一眼手机，诧异地发现竟然还有一位友人没有挂断视频通话。

    “小天？怎么了……呃。”

    她疑惑的问话声在中途消了音。

    望着私聊窗口中新收到的“富拉四号市立医院异能力科”链接，小夜抱着最后一丝侥幸心态谨慎地问：“为什么突然发这个？”

    银发少年平静的声音从通话另一端传来。

    “我小时候去过这座医院，高桥医生对波导之力过载的治疗很有经验。”

    “……”

    沉默持续了片刻。半晌，小夜叹了口气，只好无奈放下所有幻想，“谢谢——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刚见面的时候。”

    小天的语气镇定得几乎理所当然，令小夜不禁更加在意自己身上的异状究竟有多明显——可惜她和利欧路在探测精度方面都是半吊子，不管过载还是过剩在感官中都是“一团波导”，丝毫感觉不到差别。

    “呃，抱歉……”

    小夜开始绞尽脑汁地思考道歉方式，而往常已经背起课文的队长此刻倒是心态平稳。

    “没关系，我明白的。”小天语气宽慰，“这样重大的赛事中出了突发事故，被要求保密也在情理之中。”

    “……”

    对话又一次静默了几秒钟。

    小夜：（艰难）“为什么你会知道这件事？难道说是……”

    小天：（委婉）“嗯，是啊。”

    顾虑到跳脱的金毛兄妹随时可能重回群聊频道，两人都没有将话讲得太清晰，但这足以让他们理解对方的意思。

    小夜望着面前美丽的黄叶，内心陷入一片波澜之中。

    ——卡尔先生，你在做什么啊卡尔先生，一边吩咐外族人保密一边自家先泄露情报算是怎么回事啊！

    正沉默着，不远处轰隆的声响令小夜眉毛一跳。

    与朋友简短道别后挂断通话，她看向噪声传来处——毫无疑问，依旧是朝北鼻正在和鬼斯通斗得不可开交。

    岩石宝可梦的脾气也和石头一样顽固，不放过任何一个可能逃跑的机会。而鬼斯通也不肯放过任何一个能得到奖励零食的机会，一手娴熟的精神强念把朝北鼻耍得团团转，令本就暴躁的家伙更加怒火中烧。

    它气势汹汹地仰起漫天沙砾，暂时拖住幽灵的动作，转头便炮弹似的撞向一旁的人类训练家，把先前不止一次惨遭波导弹轰炸教训的惨痛经历忘到了脑后。

    小夜对这种上演过无数次的场景习以为常，只打算随便躲躲应付了事。但在她有所动作前，另一道火焰突然亮起。

    那是与盛夏的骄阳同样热烈的温度——小小的火流星将岩石宝可梦猛力撞开，丝毫不在意对方坚硬身躯带来的反作用力。朝北鼻猝不及防遇到阻拦，歪歪斜斜地在原地打转，而卡蒂狗已经站稳身子，朝它发出威慑的低吼声。

    愤怒与紧张令小狗浑身毛发竖立，冒出丝缕火星。

    朝北鼻似乎有些搞不清楚状况，谨慎地立在原地没有动作。正懒散晒太阳的其他宝可梦们纷纷诧异扭头，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事。

    刚加入队伍的卡蒂狗对朝北鼻与训练家之间的恩怨情仇一无所知，只把它突然攻击训练家的行为当作敌袭来戒备。下一口火焰尚未吐出，一只手突然落下来揉了揉它头顶的绒毛，吓得小狗连忙将浑身的火苗熄灭，以免伤到冒失的人类。

    “没事的，它伤不到我。”

    险些被撞到——以及烫到的人类倒是镇定得很，还有心思温声细语地安慰卡蒂狗。等她向新成员细细解释了朝北鼻的情况，小狗反而更加严肃了。

    受人所托带它散心，并非朝北鼻真正的训练家——这岂不是说明他们要被迫与一个满怀敌意的家伙长时间共处？

    眼看朝北鼻依旧虎视眈眈，而其他宝可梦们对此熟视无睹，根本不关注训练家死活，卡蒂狗顿觉压力陡增，整条狗都凝重了起来，恍惚间甚至不合时宜地回忆起了刚刚分别的前任主人。

    它想，那个人的决策果然是正确的，离开乐园才能更好地完成使命。

    这才刚跟着年轻的训练家行动了不到半天，它的“保护”任务就沉重了好多……

    新成员忧心忡忡的样子令老手们不禁疑惑互视。连年幼的雪童子都面露担忧之色，蹦蹦跳跳地跑过来给卡蒂狗塞了几颗冰球以示安慰。而小夜望着左边鬼斯通用精神强念把朝北鼻举高高甩出一串宝可梦脏话，右边卡蒂狗含着满口冰球冻得乱蹦乱跳都不愿松嘴，只好先后退几步离开战圈，防止打扰到宝可梦们交流感情。

    在摆放餐具的间隙，小夜忍不住伸手在雪童子头顶比划了两下。

    距离雪童子入队已经四月有余，除去生长周期漫长的龙系，大多数宝可梦都应当脱离了幼年期——小火龙在这个年龄段早就可以胡乱喷火祸害整座后山了。只是雪童子的身高一如初见时矮小，和卡蒂狗站在一起足足低了大半头，也不知是卡蒂狗太强壮还是雪童子发育太缓慢。

    又或者，它和白兰拥有相似的身高基因？

    ……不行，这种猜测被本人听到一定会惨遭6v6对战折磨的。

    小夜晃晃头，暂时丢掉满脑子的胡思乱想，将宝可梦们的餐盘依次从背包里取出——并且看着尺寸越来越大的汤锅和堆积如山的餐具陷入了沉思。

    在卡蒂狗入队后，她的携带宝可梦已经满十只，达到了插件扩充的上限。虽然之前在店里见过数额更大的选项，但小夜并不打算继续拜访地下的白乌鸦——以喷火龙为首的精力旺盛的宝可梦们也基本达到了她作为训练家的能力上限。同时照顾十位伙伴还能勉强算是忙中有序，要是像喷火龙或鬼斯通那般破坏力强大的家伙再来两只，恐怕小夜就真的要去学习影分身术才能从容应对了。

    好在风雪战役的奖励令她手头还算宽裕，大多数培育屋的寄存服务价格都支付得起——作为一个未雨绸缪的贫困户，早在出发旅行前，她便想过可能会有这一天，为此收集的培育屋打折宣传单比喷火龙的食盒还厚，性价比分析也密密麻麻写了十几页，随时能为宝可梦们选出最合适的栖身之所。

    正当小夜在灶台前忙碌着，装着洗净树果的竹篮突然被递到了手边。

    训练家诧异回头，便见卡蒂狗蹲坐在一旁，尾巴兴致高昂地甩个不停。

    发现小狗嘴边还有未融化的冰碴，小夜不禁笑了起来，抽出纸巾帮它擦擦嘴，以免发生在盛夏的南国被冻感冒的闹剧。

    ——不过，卡蒂狗似乎并没有离开的意思。

    第三次从小狗口中接过正要用到的餐刀后，训练家暂停工作，弯腰摸了摸它毛茸茸的小脑袋。

    “去休息吧。不是刚打过一场对战吗？”

    卡蒂狗中气十足地汪了一声，严格执行了训练家的指令——姿势由站立改成了蹲坐。而“休息”了不到半分钟，当它看到人类开始铺设野餐布，依旧飞快地冲了上去。

    “卡蒂狗……”

    “呜？”

    小夜无奈地望着自己重新定义休息的新伙伴。而卡蒂狗叼着餐布一角歪歪头，眼中满是真诚的困惑。

    在刚刚踏上旅程时，小夜确实尝试过让宝可梦帮忙一同准备饭菜——可惜她的前两位伙伴对精细活一窍不通，在经历了食盒被小火龙烧化、灶台被暴鲤龙浇灭、树果被小火龙撞飞、桌椅被暴鲤龙拍扁等等事故后，小夜痛失一大笔生活资金，从此决定无论是午饭晚饭还是野外露营一类的杂活都由自己全部包揽，再不敢叫宝可梦插手。

    训练家的手脚足够麻利，无论为多少宝可梦准备伙食都能在一小时内结束工作。宝可梦们也习惯了在等待期间嬉戏打闹、互相切磋，鲜少去和训练家一起干杂活——或者说，给训练家添乱。

    但卡蒂狗显然不同。与松永共处多年的经历令它习惯了帮助人类做事，连递食材的动作都娴熟无比，也不知道究竟和前任主人一起做过多少顿饭。

    小夜和新成员大眼瞪小眼地对视了一会。最终，人类试探着问：“你要不要去和大家玩一会？午饭我来准备就好。”

    卡蒂狗：“汪！？”

    它扭头看看在远处遍地打滚浑身沾满草叶的宝可梦们，再看看面前火还没开的灶台，责任心与服从性的冲突顿时令整条狗呆若木狗，连餐布都从嘴里掉了出去。

    眼见小狗不安地原地打转，仿佛身上有十只皮丘在爬，小夜也只好无奈地笑着摇摇头。

    “——或者继续帮我？”

    “汪！”

    精力旺盛的卡蒂狗仿佛生怕被新主人赶去草地打滚，拿出了十二分的干劲前跑后跳，把自己忙得团团转。印花的野餐布被平整展开固定在地，上面端正摆好了装满食物的宝可梦餐盘；干枯的木柴熊熊燃烧，令铁锅中的甜汤散发出诱人香气——不过半小时功夫，午饭的准备已经接近尾声。

    连向来干活速度飞快的自由训练家都没体验过这种效率，当场取出整个背包里价格最高的零食呆呆兽尾肉丸喂食以示赞扬，馋得鬼斯通恨不得把朝北鼻再举起来转个几百圈。

    “谢谢你啦。饭后甜点想吃什么？豆子罐头怎么样？”

    “汪。”

    卡蒂狗严肃地摇摆着尾巴，表示这些都是自己应尽的工作——以及合格的警犬从不挑食，来者不拒。

    紫发少女笑意盈盈的样子令小狗不禁眉眼舒展，久违地回忆起了在刚出生不久的遥远过去，它曾经应该保护的那个人类幼子。

    卡蒂狗往前挪了两步，用潮湿的鼻头碰碰人类的指尖。而训练家感受到宝可梦的友好之意，毫不客气地将毛茸茸的小生物猛揉一番，直把小狗摸得四脚朝天露出肚皮才肯罢休。

    “砰！”

    不远处突兀的声响令小夜一怔。她转头看去，正好对上另一位伙伴暗红色的双眼。

    利欧路向来热爱修行，在闲暇时经常寻一块巨石作为靶子来磨练拳脚。大概是用力有些过猛，足有它两倍高的石块被劈做两半，顿时吓跑了周围午睡的绿毛虫。

    小夜从不吝啬对宝可梦的鼓励，见此情景立刻夸奖利欧路的力气又有进步。而深蓝小犬却没有像平时那样骄傲地挺起胸膛——它的目光在训练家、以及紧贴着人类脚踝蹲坐的卡蒂狗身上来回打量，又沉默地收回。

    已经裂成两半的山岩再度迎来一顿拳打脚踢。而小夜眨眨眼，总觉得利欧路的动作带了点气呼呼的意味。不过，在细想之前，沸腾的汤锅先唤回了她的注意力。

    小夜马上回到灶台前，略微调小火力，又将切好的食材放入锅中慢慢熬煮。随后，她的目光投向周围茂密的果树。

    “卡蒂狗，你会爬树吗？”

    “汪！”

    “那么……”

    训练家打开手机，将形似树根的蓝色树果图片展示给宝可梦看。

    “麻烦你去附近找找这种树果，带回来一个就好。”

    “汪呜！”

    接到命令的卡蒂狗立刻精神抖擞起来，飞一般地冲进深绿的树影中，很快便不见了踪影。

    藻根果是料理中最常用的调味料之一，在任何一座果树林中都相当常见，倒是不用担心会找不到。守在灶台前的小夜掏出手机，将“调味料用完尽快补充”的事项写入备忘录，没有留意到岩石碎屑间的某道身影也一并不见了。

    橘红色的小狗在林间矫健飞奔，轻盈跨越横七竖八的枝干与藤蔓。

    它对人类做饭使用的常见食材再了解不过，又拥有足够灵敏的嗅觉，很快便顺着气味找到了一棵茂盛的藻根果树。

    卡蒂狗绕着树打量几圈，从中精挑细选了一枚颜色最鲜艳、形状最饱满的果子。随后，小狗纵身一跃，踏着树干三两下便跳至枝头。

    它眼中只有那枚令人垂涎的树果，脚步也略快了些。当它察觉到还有一道身影和自己目标相同时已经来不及收力，两只宝可梦在空中重重地撞在一起，打着滚跌下了树。

    火系的小狗摔得眼冒金星，还没重新站稳便急急看向树梢。

    ——本就脆弱的树枝在这场碰撞事故中断裂开来。那颗最饱满的藻根果正巧坠落到碎石中，柔软的果皮已经四分五裂，模样凄惨极了。

    卡蒂狗见此情景顿时生气地冒起了火星。它气势汹汹地扭过头，却发现搅局者的样貌很熟悉。

    利欧路同样摔得浑身尘土，红眼睛满含愤怒地瞪视着对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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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剧场：

    早早被勒令做饭时远离灶台至少十米的喷火龙：这个新朋友居然一个盘子都不打翻一个碗都不踩碎一个果子都不偷吃，这怎么可能！决定了，从今天起卡蒂狗就是我的大哥！（肃然起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