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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裴松溪带着郁绵出去散步。 金黄色的银杏叶坠落一地,踩起来吱呀作响。 郁绵牵着她的手,走走停停,偶尔捡起一枚金色的小扇子,捧到眼前仔细的看,对万物都有无尽的好奇心。 裴松溪平日很少出来,陪着她却没觉得无聊,两个人走到附近的小公园,树干上有松鼠跳过,郁绵惊呼一声:“是松鼠!” “对呀,它每天都在这里。” 接话的是个绑着高高的马尾辫,脸颊有些婴儿肥的小姑娘:“我以前都没见过你,你是新搬来的吗,你叫什么名字呀?” 郁绵仰起头,看了看裴松溪,在征询她的意见。 裴松溪唇角牵起,握了握她的手,轻轻点了点头,目光中是无声鼓励,让她认识新朋友。 郁绵一下子就懂了她的意思,笑眼弯弯:“我叫郁绵,你呢?” “小妍?你在哪呢?” 一对夫妇沿着公园的小路走过来:“叫你不要跑这么快了。” 许小妍没理父母,只一把握住郁绵的手:“你听到啦,我叫许小妍。你要不要跟我去看看小松树的窝?” 郁绵睁大了眼睛:“啊,真的吗?” “当然啦!快走!” 郁绵回头看了看裴松溪,目光中满是雀跃和渴望,裴松溪朝她点头:“去玩吧。我在这里等你。” 郁绵点点头,跟着新认识的小伙伴手拉手,往前蹦蹦跳跳,可每走几步,就要回头,看看她是否还在原地。 裴松溪一怔。 那瞬间,感觉心尖最柔软的地方被一根针刺了一下,一股淡淡的涩意蔓延……魏意来接绵绵走那天,她记得她没有回头看过一眼。可现在……她每走一步,都要看看她。 她是怕再被丢下。 裴松溪在半空中挥挥手,又在身后的长凳上坐下,示意她会在这里等她回来。 那对年轻夫妇也坐下来,男主人叫许杨,也是一家公司的高管,裴松溪跟他有过一面之缘,两个人打了个招呼,不冷不淡的问好。 许太太看起来年记不太,人倒热情:“裴小姐,你家的小孩好可爱,是你……妹妹啊?” 裴松溪矜敛的摇头:“……不是。” “哦,那是朋友的孩子啊?你这么年轻,还有耐心陪小孩玩。” “……不是。是家人。” 许太太一怔,没问了:“那挺好,以后小妍有朋友了。对啦,你们家小孩在哪里上学啊?小妍刚从美国回来,到现在我们还没给她选好学校。” 裴松溪有点愣住……感觉这话题的方向有点不太对,她像是提前进入了为孩子操心的状态:“还没定,附近的一小联系了,还没过去。” “哎,我们想选的也是一小!这样更好,以后她们上下学也有个伴啦。” 许太太是个明媚热情的人,眼睛圆润柔和,心性纯善,丝毫没在意她的冷淡,笑语盈盈的说个不停。 裴松溪低低的嗯了一声。 她一向最不知道怎么接受别人释放的善意,也不知道如何跟这种单纯热情的人相处,于是选择了沉默。 不过很快,郁绵就回来了。 还是哭着跑回来的。 裴松溪眉心一拢,站起来走过去,一把接住扑过来的小孩,有些紧张的捧起她的脸:“绵绵,怎么了?” 她似乎从没见她哭过,在裴家无人照管,像根野草的时候没哭,被魏意送走的时候没哭,被欺负的人也没哭,现在是怎么了! 许太太也急了,忙问许小妍:“你们干嘛了?不是打架了吧?” 许小妍眨了眨眼睛:“没有啊,我们在说话,她突然就哭了。” 郁绵擦着眼泪,过了半天才说:“裴姨……我头发是不是很少?” 裴松溪:“……啊?” 许小妍恍然大悟:“哦……因为这个啊。姐姐,我告诉你,是因为我说她头发少,她就伤心啦。” 裴松溪蹲下来,指尖点去她的眼泪:“头发少,就怎么啦?” 郁绵怔怔的:“头发少,丑丑的。是不是要被送到山上当尼姑?” 裴松溪忍不住笑了出来:“绵绵!” 她摸了摸她头发,把她抱了起来,有些无奈又好笑——大概是因为郁绵平日里太过懂事,总叫她忘记了她还是个六岁的小姑娘。 “好了,我们回家了好不好?跟你的朋友说再见。” 郁绵有点难为情的点点头:“小妍……我先走啦。” 许小妍从兜里摸出一根棒棒糖塞给她:“别生我气啦!给你吃糖!明天再来找你玩呀。” 郁绵鼓着脸颊,说话时有点哭过的奶音:“嗯。不生气。明天见。” 回去一路,她趴在裴松溪肩头上没说话。到了家,裴松溪把她放下来,看她鼓鼓的小脸,忍不住逗她,轻轻戳了戳:“怎么了?还在怕当尼姑啊?” 郁绵蹙着细眉,用力点头:“嗯!” “不会当尼姑的……再说了,你的头发不少的。” 郁绵还是可怜巴巴的看着:“裴姨,你有没有什么办法?” 裴松溪试图安抚她,却对上她极为固执的眼神,后来不得不无奈投降:“那……那我先想想办法。” 其实这实在是难为她,她哪里有办法,这种问题交给魏意去办也很奇怪,于是她只有上网去查,又专门打电话回老宅,问了问张阿姨,最后得出一些可行的办法:要多吃黑豆、芝麻;小孩的头发多剪剪会长得更快;洗头之前要先梳开…… 这些奇奇怪怪的知识……增加了。 裴松溪摸了摸郁绵头发:“明天开始,每天喝芝麻糊可以吗?” 郁绵点点头,也笑了:“可以呀……不过其实头发少点不会被带走,能留在这里,我就没那么怕啦。” 裴松溪打趣她:“留在我身边,也做一辈子的尼姑吗?” 她只是玩笑话,郁绵却认真的想了想:“也不是不可以啦!” 留在裴姨身边一辈子啊,那做尼姑也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