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
裴林茂被警察带走那天,是个阳光明媚的下午。 裴松溪站在窗边,拿相机对准着窗台上新冒出来的爬山虎,记录下它们绿意盎然又充满活力的样子,唇角不知不觉弯起了一点好看的弧度。 丁玫也在家,听闻警察要把丈夫带走,她再也维持不了平日里雍容大气的贵妇气度,哭着扯住了裴林茂的衣袖:“不,不能跟他们走。” 裴林茂比她冷静很多,最初的慌乱过去之后,他的目光落在站在窗边的人身上,那人背对着他们,并没有隔岸观火的得意和雀跃,只依旧是那副漠不关心的模样。 他忽然发现……是他错了。 松溪从小成绩就好,相貌也好,只要有她在的地方,师长、亲戚都只会称赞她,在她的耀眼背后,他原本还算优秀的履历,就变得平平无奇,光芒黯淡。 直到母亲得上抑郁症,被父亲关在家里,松溪再也不出门,也不参加任何社交晚会,从众人的眼中淡去之后,他终于找到了一点人群中央的耀眼位置,游走于众人之间,是受人吹捧的裴大少爷。就连母亲去世,妹妹情绪崩溃,也不能让他从那种被簇拥、被围绕的感觉中醒来。 直到现在,他才知道,他做错了。 松溪从来就没想过跟他去争抢什么……如果不是他步步紧逼,她根本不会夺了他的权,如果不是他非要去动郁家那个小丫头,她大概也不会做到这一步。 她应该早就知道的吧,只是按捺到现在。 裴林茂低下头,轻声笑了一下,拂开丁玫的手,在她肩膀上轻轻按了按,一开口嗓音就哑了:“阿玫,你在家好好的,爸回来了你别跟他闹。暂时别跟小远说了,也别跟奶奶说了。我走了。” 一阵清脆手铐碰撞的声音响起,混杂着踢踏的脚步声和女人压抑的低泣,在客厅里盘桓不下。过了很久,随着大门砰的一声关上的声音,终于重归平静。 站在窗边那人终于放下相机,转过身,看了一眼紧闭的大门,也往外走。 丁玫坐在沙发上,哭的不能自抑:“是不是你做的,松溪?” 裴松溪抿了下唇,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开门走了出去。 外面阳光刺眼又炽热,魏意已经等在路上,车窗缓缓摇下来:“裴总,现在过去吗?” 裴松溪微微颔首:“走吧。” 车开到郁家的一家仓库。 在警察到来之前,她还有些问题,想亲口问一问郁安舟。 郁安舟这些年来得罪的人实在是太多了,不过是放出一些有关他的把柄,就有各方利益来找他的麻烦。他被逼无奈,藏到了一家小仓库里,据说还受了轻伤。 站在仓库生锈的大门外,魏意拦住裴松溪,让随行来的保镖推开大门。 有个穿着灰色工作服的中年男子跛着腿就跑,保镖很快就追上他,高大健壮的汉子轻而易举就压制住他,笑出一口白牙:“别跑,兄弟,聊聊天而已。” 两个保镖负责清场,周围很快就空了。 郁安舟微眯了眯眼,逆着光而来的女人走的很慢,他看了很久,才低下头笑了笑:“果然是你。我就说……” 裴松溪眉眼冷淡:“我来只是想问你,当年那起车祸,是你做的吧?” 那件事情已经太过遥远,证据更在爆炸现场消失的一干二净。虽然她以研发、生产和销售违禁药品为理由,将裴林茂和郁安舟送进牢里。可是只要一想到郁绵,想到她过早失去的父母,想到她那么小就背着书包来到裴家……裴松溪的心里总有无端的恼意,一定要知道事情的真相。 郁安舟知道自己逃不掉了,也不着急,只幽幽的笑了一下:“我为什么要告诉你?还有我父亲,他也知道你现在的所作所为吧。看,他总是这样,明明以前我学习也很好,可他眼里就只看得到我哥。” “所以你就害死了他。” “是啊,”郁安舟舔了舔嘴唇,“那就怎么样,我要得到我想要的,当然要解决拦我路的人。要怪只怪……” 他一句话还没说完,空荡寂静的仓库里就响起‘砰’的一声,一向冷清淡漠的人眉头紧蹙,将他踹到了地上。 郁安舟大笑起来,又挣扎着坐起来:“我说的有错吗?要怪只怪他自己,他何必那么善良呢?他早就知道我想做什么,却没有先下手为强,甚至把自己妻子的命也赔上了,还有他那个小丫头……咳咳,她没死,可真是我错了,要不是裴林茂……” “闭嘴。” 冷冰无情的声音打断他的话,随之而来的是一阵闷闷的碰撞声。 裴松溪动起手来,快、准、狠,她是练过跆拳道和巴西柔术的人,对付一个身体健康的壮汉都不在话下,更不用说是打这个受了伤的人渣。 干净利落的几下,郁安舟被彻底打趴下,脸贴在地上,咳嗽着说:“……你、你竟然敢打我。” 裴松溪接过魏意递来的湿巾,动作轻慢的将指尖染上的血擦掉,把纸巾扔到地上,转身往外走。 还没走出大门,她的电话响了,是一首轻柔舒缓的钢琴曲。 她的眉眼瞬间柔和下来。 像是利刃没入了刀鞘。 裴松溪一边往外走,一边拿出手机,递到耳边接了,声音是控制着很好的温和:“绵绵,怎么了?” 留下清场的两名保镖不明所以,彼此对视一眼,一起摇了摇头。 嘶,刚才出手狠辣无情的女人,原来一转身又可以这么温和。看来之前魏总助说老板脾气不好,不要惹她,那是真的。 走出偏僻老旧的小仓库,裴松溪示意魏意晚点再开车。 她往树荫下站了站:“最近很忙吗?” 少女欢快活泼的声音混着一点电流声传过来:“对哦,日常安排的好满,今天刚刚去参观了大英博物馆。我总是找不到合适的时间跟你打电话,加上时差的原因,今天室友生日,高兴的还没睡,我才能出来一下。你呢,你现在在忙吗?” 裴松溪想了想,轻轻嗯了声:“最近很忙。” “那你不要太累,你工作起来总是没日没夜,作息也不规律。” 裴松溪说好:“我知道的。你也早点睡,不能打电话的话,发信息吧。” 郁绵在那边叹了一口气:“好吧。那你看到我给你拍的照片了吗?今天的天空好蓝,像一块干净的蓝玻璃。” “看到了。我……我刚拍了一张爬山虎的照片,还没来得及发给你。” 少女笑起来,声音里满是愉悦:“好,记得把照片发给我哦!我要回去睡觉了。” “嗯。晚安。” 电话挂断,裴松溪站在原地,轻轻舒了一口气。 半晌,她把那张绿意旺盛的照片发过去,很久都没等到回复,看起来对方像是已经睡了。 - 郁绵参加完夏令营回家,已经到了八月底。 这个夏令营原本的日程安排只有一个月,后来活动变多了,几乎把整个西欧大陆加上英国都逛遍了,花了快一个暑假的时间。幸好活动很有意思,参加的学员都收获很大。 郁绵出了机场,看见魏意在等她,多多少少有点失望:“魏意姐姐,裴姨今天有事吗?” 魏意冲她笑了笑,递给她一杯刚买的奶茶:“裴总最近有个很重要的项目在谈,可能要过几天才能回来。” 郁绵愣了一下:“可是我马上就要开学了,她……” 魏意偏过头微笑:“嗯?” 想说的话收回去,郁绵低下头笑了笑:“没事。” 她都这么大了,不能再要求裴姨始终陪着她的。 魏意送她到家。 她收到裴松溪的信息:“冰箱里有榨好的橙汁和西瓜汁,你的录取通知书在茶几下面的小抽屉里。” 郁绵看着手机笑了笑,为自己刚才的幼稚心理感觉不好意思。 看吧,虽然裴姨很忙,但是她还是会时时记得她的。 她倒了一杯冰橙汁,降了降躁意,又跑过去找出她的录取通知书——大红色的封面,金灿灿的字体,写着她的名字和永州大学的校训。 她看着看着,忽然弯了弯唇角笑起来。 假期的最后几天总是忙的,她在家休息了一天,就出去跟朋友们见面。 景知意、梁知行和陶让都如愿以偿,上了宁大,许小妍按照原定计划,准备出国读书。只有她一个人北上求学,这么多年来陪伴在身边的朋友,忽然都要分开了。 坐在热气腾腾的火锅面前,许小妍忽然大哭:“呜呜呜呜我要一个人走了,你们一个都不在,以后我要是害怕该怎么办?” 她一哭,两个男生都慌了。 景知意和郁绵倒是见怪不怪,给她倒了杯果汁,递了一包纸巾,给她哭了个够。 等她自己哭到不好意思了,梁知意才嘲笑她:“哭的像个傻子一样。你出国,绵绵去永州,你们不都是一个人,她都没哭,你哭什么?” 许小妍眼泪汪汪的问郁绵:“绵啊,你都不怕的吗?” 郁绵笑起来:“我吗,我还好吧……有点怕,但是也很期待。” 期待着长大,期待着变得更好,期待着或许有一天,能……能站在那个人身边。 这顿饭算是送行宴了,几个人从早到晚的在外浪了一天,等天黑了,都该回家了。 许小妍非要喝酒,已经醉了,她父亲开车过来接她。 景知意和梁知行回去顺路,坐了一班公交先走。 郁绵跟他们挥手告别,梁知行坐在靠窗的位置,笑着笑着忽然偏过头,在景知意脸颊上亲了一口,被恼怒的景知意一爪子拍偏了脸。 这是……在一起了啊! “哎,陶让,你说他们两个像不像闹别扭的小学生?” 郁绵忍不住笑起来,为他们感到好笑,两个人闹了这么多年,彼此喜欢又那么别扭,现在终于在一起了。 陶让也笑了:“是,很像。” 他还是这么惜字如金的样子,却跟他们一群闹腾的人相处了这么多年。 郁绵忽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我有个问题一直想问你,你会觉得我们吵吗?” 夜风清凉温柔。 少女脸颊白皙干净如春日梨花,眼睛里闪烁着好看的光 她偏过头,看着他微笑。 陶让低下头:“没有。” 从来没有。 郁绵还想说什么,她要坐的班次已经到了。车门打开,她从包里拿出公交车走过去:“我先走了啊。” 陶让点点头,等她走了几步又叫她:“郁绵。” 少女回过头:“嗯?” 俊拔干净的少年朝她微笑,比三月的春光还要明媚:“祝你早日得到你想要的。要加油啊。” 郁绵用力点点头:“也祝你早日得到你想要的,实现你的梦想,加油啦!” 司机已经在按喇叭催促,她跳上公交车,在车门关闭的那一瞬对他挥手。 车子驶离站台,在夜风中微笑的少年渐渐低下头,声音在风里渐渐消融。 “其实我,也要坐这一班车的。” “我想要的……这辈子都得不到的。” “你得到,就好了。” - 假期的最后一天,郁绵接到郁老先生的电话。 她盘腿坐在沙发上,正在吃西瓜,听到老先生说要送她上学时,惊讶的差点没把西瓜给摔了:“您要来送我上学?” 老先生乐呵呵的:“对啊,当年你爸爸就是我送的,他那时是个大小伙子了,死要面子,非要自己去,最后又是体检又是报到,忙的手忙脚乱,还不是我给他收拾的烂摊子。” 郁绵欲言又止:“可是,可是您现在岁数大了,身体也不好。我长大了,也要学会独立的。再说了……裴姨会送我过去的,您不用担心。” “小裴啊,小裴那边我早就问过了。她说她太忙了,没有办法送你,只能送你到机场了。” 郁绵怔住:“什么?” 郁闻青笑了笑:“好了,这件事就这么定了。先挂了啊,你奶奶在叫我呢。” 郁绵握着手机,轻声说了句再见。 电话挂断了,她坐在沙发上发呆。 裴姨真的都不送她过去的吗? 她刚刚说了自己长大了,可以独立了,可是……可是为什么一知道她不过去,她还是会这么在意呢? 门外传来钥匙响动的声音。 一直在外出差的人终于回来。 裴松溪在玄关处换好鞋,提着包走进来,看见她在沙发上坐着,一言不发的样子愣了一下:“绵绵?” 郁绵抿了下唇,终究是感情战胜了理智。 她跳下沙发,朝她扑过去,声音里满是委屈:“你不送我去学校吗?” 裴松溪被她扑的往后退了几步,提着包的手就僵在半空。 她沉默,过了几秒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嗯。最近工作上的事情比较忙,在谈的项目很重要,我走不开。” 少女埋在她怀里的脑袋缓缓抬起:“就……两三天,不,就一天也不行吗?” 迎着她满是期待和渴望的眼神,裴松溪缓缓摇了摇头,声音很轻:“抱歉……” 郁绵用力咬了下唇,差点要哭出来,可是又觉得自己这样哭不仅很没面子,也很幼稚……就是不能陪她去学校而已,她为什么要这么难过呢。 可她就是控制不住的觉得委屈,眼眶发酸……她还没过十八岁的生日啊,是不是还能当个小孩,任性一下呢。 裴松溪将她失落的神情全都收入眼中,可她只轻轻拍了下她的肩膀,有些无力的安抚着她:“好了,吃过晚饭了吗?” 郁绵花了很大力气才整理好情绪,抬起头,勉强挤出一点笑:“还没吃。” “点个外卖吧。” “我不想吃外卖。你煮面吧,西红柿鸡蛋面就好了,我最喜欢吃了。” 裴松溪点点头,放下包,往厨房里走。 站在客厅里的少女迅速用手背抹了下眼睛,鼓着脸颊,深呼吸几次,调整好语气:“你这次出差好久哦,我差点以为,我走之前你都不回来了。” 裴松溪背对着她,站在客厅里,声音如常温和平静,只是轻轻停顿了一下:“当然……不会。” 郁绵倚着厨房的门框,有些贪婪的看着她的背影。毕竟已经有两个月不曾见到她了,尤其是一想到明天她不会送她去学校,眼泪似乎又要掉下来。 她仓促转身:“我上去一下,早上晒了被子。” “嗯,去吧。” 等楼梯上传来咚咚咚的脚步声,裴松溪打开冰箱门的动作顿住,她回过头,悄悄看了一眼郁绵刚刚站着的地方。 夕阳透过玻璃,光线温暖澄澈。 她能想象出她站在阳光下的样子。 两碗西红柿鸡蛋面端到餐桌上,最后一顿晚餐显得过于简陋。 毕竟……毕竟明天她就要走了。 裴松溪放下筷子:“点个外卖,你来选。” 郁绵拿筷子在翻碗底藏着的荷包蛋,果然又翻到了。 她露出一点孩童般天真愉悦的笑容:“不要,我就要吃这个,最好吃最好吃最好吃了。” 裴松溪被她笑容晃了下眼,有一会没说话,过了半天才拿起筷子,挑了一点面,却有些吃不下去。 吃完晚饭,她站起来:“我们去检查一下,我给你收拾的行李有没有漏装什么。” 郁绵把碗一堆,把她没吃完的半碗面也吃完了,跟着她往上走,还不忘教育她:“你啊,每次都吃那么一点点,这样对身体不好。” 裴松溪笑了笑,没再说话,站在楼梯上对她招招手,目光却落到照片墙,落到那次在机场给她拍的那张照片上。 郁绵也停下脚步,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有些好奇的问:“这是你什么时候拍的?” “上次送你的时候。” “哇,你偷拍我!” 她站在那里看照片,看了很久很久,从第一张看到了最新这张。她喜欢这张,笑起来的时候很阳光。 裴松溪低下头笑了笑,她听见自己问:“你要把这张带走吗?” 郁绵回过头,有些疑惑:“当然不。这是我们的啊。” 这是她和她的,共同的记忆。 裴松溪点点头:“好了,去看看你的行李吧,检查一下。” 在郁绵回来之前,她就把她常穿的衣服、书和一些小东西都装了起来,打包好了,堆放在杂物间里。 郁绵还没看过自己的行李,一开门吓了一跳:“这么多?” “夏天的衣服和冬天的衣服都装了……你离得远,而且北方冷的早,就都带上了。” 郁绵拢了拢眉梢,觉得有点奇怪:“可是我又不是不回来了啊。很快就国庆了,国庆回来再带也可以的。” 裴松溪笑了笑:“现在都带过去,以后你就不用再带东西了,比较轻松。” “嗯,也是。” 郁绵被她说服了,蹲下来检查行李,发现她分类的很好,该带的东西都带了,很多她自己都想不到的东西,也全都装上了。 她的画纸、她的彩铅、小妍送她的那瓶橘子汽水味的香水、她买的无花果香薰……这些小东西都被装在盒子里,整齐排列着,还很周到细致的塞了减震泡沫。 她站起来,关上门前跟她开玩笑:“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要搬家呢。” 裴松溪低下头,笑意微凝了一瞬:“好了,早点休息吧,晚安了。” 郁绵却拉着她的袖子不让她走。 裴松溪低下头,就撞见她一双干净澄澈的眼眸。 她的声线干净澄澈如初雪,却藏着几分压抑不住的委屈:“我明天就要走了,你……你不陪陪我吗?” 裴松溪看着地板,看着自己的脚尖:“嗯……陪你说话吗?” 郁绵想了又想,才大胆的说:“我今晚跟你一起睡,可以吗!” “不行。” 她的拒绝是在意料之内的,可还是叫她非常失望。 郁绵的眼眶控制不住的红了起来:“我两个月没见到你……我回来了你在出差。你……说好的要送我去学校的,你现在说不去了。就陪我一下,真的不可以吗?” 裴松溪看见她的眼泪,心尖上好像被针刺了一下。 她抬起头,眼睛被白炽灯的灯光晃了一下,眼底有水光一闪而过:“抱……抱歉,绵绵。我最近……有点失眠,可能需要一个比较安静的休息环境。” 郁绵愣了一下,过了片刻才点点头,硬生生的把眼泪压了回去:“原来你又失眠了吗……对不起,我都不知道。那你早点休息吧,晚安。” 她说完就匆匆往房间里跑,砰的一声,把门关上了。 裴松溪站在走廊上,指尖微微拢起,最后又松开。 她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她轻声说,抱歉。 - 郁闻青坐的夜班飞机过来,到的时候就在机场附近休息了,约定好在机场见面。 第二天一早,郁绵看到老人身后站着的一排壮汉,惊讶到了:“这是……” 郁老先生笑眯眯的摸了把胡子:“给你搬行李的。” 郁绵脸红:“爷爷!我哪有那么多行李啊!” 实在是太丢人了吧,她这是去上学,有这么多人跟着她,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要去抢银行的吧! 可是羞恼之余,她又觉得有点亲切。当年爸爸去上学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吗,爷爷是不是也夸张的叫了这么多人过来,所以才让他觉得丢脸吧? 郁闻青乐呵呵的笑,越过她,对裴松溪打招呼:“你好啊,小裴,又见面了。” 裴松溪微微低下头:“您好。您最近身体还好吗?” “还算不错的,之前动了个小手术,现在好多了。” 郁安清刚买了两份报纸回来,跟裴松溪打招呼:“裴小姐。” 裴松溪朝她一点头:“麻烦了。我这次……就不过去了。” 郁安清愣了一下,她原先还不知道她不过去,片刻后才轻声说:“放心吧。” 裴松溪点点头。 郁绵跟郁老先生怄了一会气,最终才说服老人家,把六个保镖缩减到三个,可还是无奈又好笑。 机场广播播报的声音响起。 她愣了一下,再也顾不上跟老先生说话,走到裴松溪面前,默了片刻才说:“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你放心。” 裴松溪朝她笑了笑,给她整理好衣领:“嗯。你记得……按时吃饭,规律作息,太晚了不要出去玩,走夜路的时候要找同学一起,作业太多的话就不要做了,遇到……遇到喜欢的人,要把握住机会,好好珍惜。” 郁绵被她最后一句话说的有点羞恼:“好端端的,怎么又说这个!” 郁安清在叫她:“小绵,要走了。” 郁绵也顾不上生气了,又把裴松溪说的话叮嘱回去:“你记得,按时吃饭,规律作息,太晚了不要出去玩,不要走夜路,工作太多的话就不要做了。” 但是请你不要遇到喜欢的人,再……再等等我吧。 裴松溪笑着说好:“你该走了,绵绵。” 郁绵抿了下嘴唇,深吸了一口气:“那我走啦!” 裴松溪后退一步,笑着朝她挥挥手:“去吧。” 郁绵用力点点头,往前走了好几步,又忽然转过身,看着她。 裴松溪站在原地微笑,拿起相机,给她拍了一张照片。 她朝她摆了摆手,示意她往前走。 可郁绵却突然往回跑,扑过来用力抱了她一下,声音闷闷的,像是要哭了:“我……我会想你的。” 裴松溪垂下眼眸,看着少女的发顶发呆:“嗯。再……再见。” 等不到她的一句,我也想你。 机场广播响了又响。 郁绵终于松开手,转过身就往前跑,不敢再回头。 裴松溪看着她一步一步走远。 明明上次……也来送过她的。 原来那次只能算是预习。 一种提前演练。 等真的到了这一时刻,还是会感觉……绵绵好像真的要从她的世界里渐渐走远。 可是,会习惯的。 手机在包里震了震。 裴松溪按了接通,在嘈杂的机场,她的声线沉越干净:“魏意,我的机票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下午两点的班机。” “好,我知道了。” 不远处,有飞机起飞,冲向云霄。 很快,这巨大的机器变成浩渺天穹上的小小一点。蔚蓝天空上只留下一行洁白的飞机线,蔓延到目光难以触及的远方,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