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5 章
漆黑的夜里,屋内没有开灯，四处都陷入了一片寂静的黑暗中。月光透过窗户，在地面延伸开来，却是冰冷的。 陆燃躺在床上,他眉头紧皱,薄唇抿着,看上去睡得并不安稳。 在这个沉寂的秋夜里,陆燃再一次梦见了那个场景。 幼年的他很喜欢篮球,在遭遇裴卿的反对后,他没有就这么放弃，而是更加努力地去完成学业和练习篮球。 他们不是觉得他打篮球会影响学习吗？那他就向他们证明,不管是学习还是篮球,他都会做到最好。 陆燃进入了初中的篮球队,带着校队拿到了篮球赛的冠军。同时,他的成绩也稳居年级第一。 而当裴卿知道这一切后，她的脸上没有欢喜,没有赞扬，她只是冷漠地回了一句。 “你这次成绩好只是侥幸而已。” “以后你退出校队,不要再碰篮球了。” 陆燃从梦中惊醒,窗外是漆黑的夜，冷意一下子袭了上来。 梦中的那些话陆燃到现在都记得清清楚楚,当时他只觉得心一下子冷了,他似乎不管怎么做，都不会让裴卿满意。 之后，裴卿甚至还瞒着他，和学校提出让他退出校队。她强制性地做了这个决定。这件事发生后，陆燃和她的关系就这么僵住了。 家长的忽视,被剥夺的童年……陆燃的心就这么紧紧封闭着。 不知怎地，陆燃此时忽然想到了喻夏。 她告诉他，要坚持自己的梦想。 月光落了下来，照亮了这一角静谧。陆燃眼睛漆黑深邃，神情明明暗暗。 半晌，陆燃轻轻地笑了。 …… 周三。 今天上午前两节是化学课，化学老师说过，要进行一次化学测验，检测大家近段时间的学习成果。 班里一阵哀嚎。可是没办法，考试还要继续，大部分人认命地拿起书看了起来。 教室里渐渐安静下来。 但也有一部分人是完全没把考试放在眼里的。 孟子诚拿出漫画书，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 林之言见状，敲了敲他的脑袋：“马上就要考试了，你在干嘛？” 孟子诚摸了摸头：“我看漫画书啊，有什么问题吗？” “漫画书能让你化学成绩及格吗？漫画书能让你考满分吗？”林之言恨铁不成钢。 老师让他们两人同桌，就是让她监督孟子诚学习的，她可不会放水。 孟子诚被林之言一顿痛批，话都不知道怎么回。 林之言气呼呼地继续说：“有什么不会的快点问我，到时候我可不会把答案给你抄。” 孟子诚没法子，只好乖乖地拿出作业本。 隔壁过道，陆燃靠在椅子上，身子后仰，低头玩手机。桌上空空的，一本书都没有。 他转头看了喻夏一眼。 喻夏挺直着背，目光落在书上，样子认真极了。 陆燃静静地看了一会。 然后，他直起身子，慢条斯理地从抽屉里拿出化学书，目光也垂了下去。 喻夏看了一会书，把那些易错的地方都记在心里。她扭头，朝陆燃看去。 陆燃手支着头，目光看着书本。 一副很专注的样子。 喻夏笑了笑，这才转过头接着看书。 没多久，化学老师抱着卷子走进教室，扫了班里一眼：“大家把书收一下，准备开始考试了。” 这次考试大家就坐在原来的位置上。大家纷纷把书放到抽屉里，教室里响起了一阵声响。 喻夏想了想，看着陆燃说：“不要紧张。” 陆燃偏头，对上喻夏的视线，低低笑道：“知道了，小班长。” 卷子发下来了，前座把卷子递给他们。 陆燃接过卷子，慢悠悠地拿起笔，写下答案。 下课铃声响了，卷子收上去了。班里又恢复了吵闹。 课间休息，李黛走到喻夏桌前，开口：“班长，班主任让我和你说一下，别忘了下午要开会。” 前几天班主任和喻夏提过，今天下午，高二年级各班班长要去开会，讲一些注意事项。 沈忆萍担心喻夏忘记，让李黛过来提醒。 喻夏点点头：“我知道了。” 她从笔袋里拿出一支笔，又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笔记本，她站起身，拉开椅子离开了教室。 上课了，喻夏不在旁边，陆燃觉得有些无聊。 他懒懒散散地倚在椅背上，玩了一会手机。然后他压低了身子，准备趴在桌上睡觉。 这时，他突然想到了什么，动作顿了几秒。 喻夏学习认真，每次上课都会做笔记。现在她不在教室里，笔记自然没法摘了。 陆燃沉吟片刻。 然后，他直起身子，手撑着下巴，漫不经心地瞥了黑板一眼。 黑板上写满了笔记。 陆燃收回视线，偏头，望向喻夏的桌子。 课桌上，喻夏的书本摊开，上面放着一支笔。 陆燃身子一倾，越过课桌，抬手拿起了喻夏的书本和笔。 他握着笔，往黑板看去。 一边看，陆燃一边在喻夏的书上摘笔记。 陆燃落笔的速度很快，不一会儿，喻夏的本子上就写满了整齐的字迹。 陆燃摘完黑板上的笔记，把笔放下，身子往后仰去，闲闲地伸了一个懒腰。 过了几秒。 他忽然想到什么，背离开椅子，手肘撑在桌上，修长的手又拿起了笔。 陆燃垂着头，漫不经心地继续在书本上写着。 老师讲的东西很多，但是有些易错点讲得还不够详细。 陆燃扫了一眼，这些知识点在脑子里过了一遍，他就知道了哪些地方考试的时候容易错。 陆燃把这些东西写到喻夏的书本上，到时候她看见了，就不会做错了。 孟子诚正在和后面的人闲聊，他随便往旁边看了几眼，眼睛顿时瞪大了。 咋回事啊，燃哥竟然在摘笔记？ 他揉了揉眼睛，有些不敢置信，重新看了一眼，才确定自己没有看错。 这也太稀奇了吧。 孟子诚一直盯着陆燃，目睹了刚才所有事情。他眼睛瞪得更大了。 燃哥抄笔记还抄上瘾了？ 孟子诚狐疑地看了一眼黑板，黑板上仍是他看不懂的那些天文字母，看了就头晕。 他急忙收回了视线。 下课铃一响，孟子诚憋着一肚子的好奇，窜到陆燃身边：“燃哥，今天怎么在摘笔记啊？” 戴池也好奇地凑上来。 陆燃扯了下嘴角，没说话。 戴池翻了翻书，书本第一页写着喻夏的名字。 他顿时明白了。怪不得呢，是班长的书啊，燃哥动笔果然是有原因的。 戴池拉长语调哦了一声：“原来是在帮小班长摘笔记啊。” 陆燃双手抱胸，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们一眼：“知道还问？” 戴池和孟子诚对视一眼，心知肚明地笑了。 …… 班主任沈忆萍走进教室，宣布了一件事：“运动会马上就要举行了，大家要踊跃报名。” 她看了董嘉和一眼：“董嘉和，你是体育委员，你负责一下这件事。” 沈忆萍离开后，董嘉和走到讲台上问：“大家有没有主动报名的？” 班里大部分同学没什么反应，董嘉和提高了声音：“同学们积极一点啊，一起给班级挣个荣誉回来。” 运动会结束后，会按照分数排名，总分第一名的班级会得到一面锦旗。 这时，有几个人提出要报名参加。 尽管如此，还是有很多项目空着。董嘉和与陈璇商量后，决定董嘉和去找男生谈谈，陈璇去找女生商议参加的人选。 过了一会。 孟子诚凑过来看了看董嘉和手里的表格，一脸惊讶：“兄弟，速度够快啊。” “这么会功夫，人都找齐了？” 董嘉和得意地说：“那当然了。” 孟子诚问：“你参加什么项目啊。” 董嘉和思索了一会：“二百米跑步吧。”他跑步向来跑得很快。 “那我和你一样吧。”孟子诚满不在乎地说。 陆燃刚从外面走进来，黑色的头发有些湿。他的校服松松散散地穿在身上，手插在兜里，懒洋洋地走了进来。 孟子诚看见了，招呼了一声：“燃哥，过来过来，有事和你说。” 陆燃漫不经心地说：“什么事？” 孟子诚：“学校要举行运动会了，老师让大家报名呢。” 陆燃淡淡瞥了他一眼，毫不在意的样子：“就这事？” “没兴趣。”他撇过头，就要离开。 孟子诚挤眉弄眼地说：“燃哥，你不知道啊，运动会可是个难得的机会啊。” “小班长如果知道你参加了，会不会帮你拿水？” “她知道你去比赛了，会不会帮你加油……” 陆燃目光一凝，忽然停了步子。他在董嘉和桌边站定，斜着身子，靠在桌沿。 他拿起桌上的报名表，垂眼看了过去。 跑步、跳远、跳高…… 陆燃嘴角微挑：“那就跳高吧。” 孟子诚还没反应过来，继续说：“就比如跑步，你如果拿了第一名……” 半晌，他回过神：“啊，燃哥你同意了。你要报跳高？” 陆燃已经转身，懒懒地嗯了一声。 项目定好后，还剩下班级集体接力赛，班里大部分人都要参加，少部分人就留下来做后勤。 女生跑步速度都差不多，董嘉和想了想，随意定下了女生的位置：“陈璇，第三棒吧。” “林之言第五棒……” “……” “小班长，倒数第三棒吧。” 董嘉和嘴里慢慢念着，一边说一边在纸上画着。 陆燃在打游戏，听到小班长这个词，关掉手机看过来。 董嘉和的那张纸上写着名字，一百米跑道的两头分别站着两队。 陆燃眯眼。 他和喻夏正好站在跑道的两头，完全见不到面。 尽管只是接力赛，但陆燃莫名有点烦躁。 董嘉和抬头问：“燃哥，怎么了？” 陆燃伸出手，他的手指懒洋洋地一指。 手指落在喻夏后面那个位置。 他缓缓开口：“这里留给我。” …… 喻夏参加完会议，回到班级，她坐到位置上，想起上节课没听，准备找前桌的陈璇摘一下笔记。 喻夏翻开书看了一眼，目光顿了一下。 她的书上竟然已经写好了笔记。 上面的字笔锋凌厉，气势张扬。 她认得，这是陆燃的字。 喻夏愣了愣，转头看着陆燃：“你帮我摘的？” 陆燃不置可否地点点头。 喻夏：“你字写得挺好看的。” 陆燃漆黑的眼睛弯起，偏头懒洋洋地笑：“小班长，你夸我啊。” 喻夏点点头：“对啊。” 陆燃身子往前一倾，一只手闲闲地搭在喻夏的椅背上，散漫开口：“我篮球打得好，字也写得好，你多夸夸我呗。” 喻夏摇了摇头：“不行。” 陆燃歪着头，好整以暇地问：“为什么？” 喻夏一本正经地说：“如果我一直夸你的话，你以后不努力了怎么办。” 陆燃失笑，他慢悠悠地哦了一声。 这时，化学课代表抱着试卷走进教室，卷子已经批改好了，老师让他把卷子发下来。 他经过陆燃这一桌，放下了两张试卷。 喻夏低头看去，一张是她的，接近满分。 另一张是陆燃的，60分。 那鲜红的分数格外显眼。 喻夏默默地看着，沉默了几秒。 一旁的陆燃也没有说话。 他没有讲话，是因为他不知道怎么和喻夏解释，自己让她补课，成绩却更差了。 其他人都在讨论自己的分数，只有他们这里安静得有些诡异。 喻夏有些奇怪，她给陆燃补课的时候，陆燃明明挺认真的。她给他找的那些习题，她批改后也没有很多错误。 为什么陆燃这次成绩比月考时还差呢？ 喻夏悄悄转头，偷偷看了一眼陆燃。 陆燃看着试卷，整个人看上去有些沉闷。 在喻夏看来，陆燃盯着卷子发呆，好像被他的分数打击到了一样。 喻夏想了一会，她伸出手，轻轻地把自己的卷子翻过来。 写着分数的那一面被盖在桌上。然后，她把试卷收了起来。 喻夏脑中闪过一个念头。 她一定要鼓励陆燃，不能让他失去信心。 喻夏小声地唤了一句。 “陆燃。” 陆燃转头，对上喻夏的眼睛。 喻夏深吸了一口气，看着他：“陆燃，你不要担心。” 她忽然冒出这么一句话，陆燃有些愣住。 喻夏握紧了手，一字一句地说：“我相信你下次考试一定会考好的。” 陆燃已经很努力了，她一定要鼓励他。 陆燃定定地看着喻夏。眼底情绪意味不明。 喻夏望着他。 一双清澈分明的眼睛里，带着执着与坚定。 半晌，陆燃问了一句：“如果我还是不会怎么办？” 喻夏轻软的声线响起，落进陆燃的耳中，那样清晰。 “那我会一直教你，一遍不会教两遍，直到你完全会做为止。” 陆燃的心微微塌了一下。 她啊。 他想说什么，却又说不上来。 一层轻浅的黄昏里，风把淡淡的花香吹进教室。 陆燃看着眼前那个女孩，她像一朵干净的小小的栀子花。 他眼角微扬，声音低沉缓慢：“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