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9.帝王之威
三天之后,郑县的大军浩浩荡荡地开进了高陵,每日除了打仗便是角抵赌博的士卒们都跑出来看热闹。 泰山、濮阳、容丘三营先至,其声势与其他各营一样,都是拖家带口,人喊马嘶,寻到空地,便立即扎下营来,开始另一个大杂院的生活。 好不容易三营过去,日头都照到了头顶,站了半日的人们都有些晒蔫了。但还是强撑着,伸着脖子向后张望,因为他们知道,最牛B的卫士营马上就要出现了。 随着一千骑兵奔腾而至,诸葛稚的卫士营到了,本来他应该是皇帝的卫队,奈何被羽林军抢了位子,只好做为先导了。 卫士营将士都是二十多岁的棒小伙子,看起来生龙活虎,一个比一个精神,刀枪闪亮,战马奔腾,一出场就喧闹非常。 围观卫士营是赤眉军的传统节目,此刻见到正主,众人便嗷嗷地叫了起来,鼓掌声、口哨声此起彼伏,尤其是那些年轻后生,跟在队伍后边追着喊着,兴奋得不行。 可等到他们看到卫士营后面的那支军队时,眼睛立即直了,奔跑的后生立时住了脚,大张着嘴,呆呆地站在路边傻看。 没说的,羽林军太威风了! 卫士营虽然龙精虎猛,但是一无旗鼓,二无队列,三未统一着装,大家伙儿看的就是个热闹。而羽林军有无数旌旗,遮天蔽日,上万军队,无人喧哗,无人到处乱蹿,一举一动都体现出秩序和威严。羽林郎衣着整齐,清一色的上红下黑的衣服,排列得一行行,一队队,戈矛齐举,军威极是雄壮。 赤眉军的后生们见到卫士营时是兴奋,到了现在简直是激动莫名,心潮澎湃,一个十几岁的少年傻呆呆地站在当道,见大军过来也不知道躲避。 两个羽林郎策马过来将他驱赶到一边,那少年回过神来,嘟囔道:“太,太好看了,我也想做羽林郎。” 这几乎是现场所有少年的共同心声,现在他们简直都要疯了,恨不得立时去找自己的父母,要他们出钱出粮,把自己送到皇帝身边。 这时,远远的天子车驾驶了过来。 先是甲盾卫士,穿着闪亮的铠甲,威武非凡。然后是导引的官员,左边是大司农杨音,右边是鹰扬将军刘茂,在他们身后是十二面大纛,也就是大旗,每一面都由四个人拉扯着展开。 旗帜的后面才是六匹白马拉着的高大的马车,黄屋左纛,充分显示出帝王的威仪。 在场的人只觉得目不睱接,心理的冲击一波比一波更大,每个人都像是做了梦喝了酒一般,不敢相信,这真的是他们的军队,他们的皇帝吗? 鼓乐声中,一个人高声喊道:“陛下车驾已至,跪迎!” 被震慑得不知所措的人们便不由自主地跪了下去,不一会儿地上跪了黑压压的一片,不知是谁喊了一声:“陛下万岁!” 于是所有的人都开始附和地呼喊道:“陛下万岁!” “万岁!” 刘盆子坐在车上,此时心中也极是震憾,现在他的感觉和当年刘邦是一样的,“吾乃今日知为皇帝之贵也!” 这一套仪式是郑深带着诸儒制定的,一定要皇帝以此入军营,刘盆子本来嫌这麻烦,可是郑深很坚持,他说道:“陛下欲收诸军,必使其知皇帝之威,而生敬畏之心也,之后再施之以恩德,方可使之生感激之心。” 中心意思是用礼仪将皇帝的位置抬高,强调与将士们的身份差距,让众人仰视敬畏,并找到自身的位置,然后再纡尊降贵地施恩,显示皇帝的仁德,被忽悠住了的将士们必定会感激涕零。 皇帝在全军面前的第一次露面是登基,那次不说是彻底搞砸了也是搞砸了大半,以至于很长时间内将领们对皇帝都有些轻视,底层的军卒更是和以前一样,唯樊徐之命是从,对小皇帝完全地忽视。 郑深认为,这一次一定要把这势头扳回来,让全营将士知道谁才是真正的老大。 刘盆子全身盛装,端坐车中,看着樊崇带着左右大司马上前迎接,拜倒在黄土地上,一时真的有个错觉,自己能对所有人予取予求。 好在他还保持着清醒,知道自己的斤两,于是对樊崇等人好言抚尉,在他们的引导下入了大帐。 皇帝居中高坐,樊崇徐宣分坐在左右,其余人依次落座。 皇帝道:“朕在郑县,无时无刻不念着众卿,你们在前线与伪汉军奋战,实在是辛苦。” 樊崇搓了搓手,说道:“为了陛下的雄图霸业,臣等连性命都不顾惜,何况是吃一点苦,臣等苦而无怨。” 刘盆子有点惊异,老樊这话说得还挺像样,明说了他们就是苦,不只是苦,还得拼命,这些都是为了陛下你的霸业。 这个锅咱不能背! “弟兄们!”刘盆子立即换了副口吻,说道:“当初咱们遭了灾,连饭都吃不上,自己都养不活,不得已离开家乡,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能吃上口饱饭,能过上好日子么?如今长安就在眼前,那里有钱有粮,只要进了长安,朕必定大开府库,奖赏三军,让大家都能过上好日子。” 他这话不经意间把锅甩出去,你们吃苦拼命、要进长安不是为了皇帝,而是为了那里面的钱粮,为了吃饱饭过好日子。皇帝也承诺要开府库赏三军,这话也把握着分寸,那就是你们不能自己抢,要皇帝来对财物进行统一分配。 可是诸将并没有表示什么,都是该干嘛干嘛,有的就干坐着,有的与旁边的人交头接耳,更有甚者,一个粗矮的汉子正专心致志地抠着自已的脚丫子。 樊崇站出来道:“臣代诸将谢过陛下,愿誓死追随陛下左右。” 于是帐内的将军校尉们便停止了其他动作,都大声道:“臣等愿追随陛下!” 一呼百应,一呼百应啊,这些人唯樊崇之命是从,已经习惯了。刘盆子现在有一种小三的感觉,心底里暗暗琢磨着怎么把大老婆的位子夺过来。 可是这事儿急不得,得先与这些实权派搞好关系,让他们接受了自己再说。 这个也相当有难度,常言道“近之则不逊,”作为皇帝,要与部下保持距离,不能与他们打成一片,还要让他们从心底里认可,那就要精神物质两手抓,既要强调身份礼仪,又要用名利来诱惑。任重而道远啊! 不急,咱们还有时间,先进了长安再说。 “御史大夫,如今战况如何?”皇帝问樊崇。 “回陛下,前一阵子几乎每天都在打仗,可最近更始军出来得少了,我,臣正想要不要渡河直接进攻长安。” “不急!”皇帝大黑手一挥,“敌军正在内乱,此时攻城,彼等反而会捐弃前嫌,一体对付咱们。先等一等,等到他们自己打得差不多了,更始重臣必然纷纷来投,那时长安城的力量便减少了一半,取之容易。” “等他们投降?他们会投降?”樊崇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不只是他,所有人都有点懵逼。更始重臣来投降?小皇帝难不成是在说梦话? 皇帝已经习惯了众人怀疑他的预言,不过越是这样越好,此刻越不信,将来这个预言实现的时候,便越发相信这个皇帝是上天选定的人,对皇帝衷心地信服。 对于敬鬼神的古代人来说,一切神秘的东西都会让他们敬畏。 刘盆子觉得自己的穿越不会改变这一段历史,更始政权内的矛盾是客观存在的,主要领导人之间会随着赤眉军大兵压境而产生意见分歧。 张卬等人还是强盗思维,长安呆不住了,没什么大不了的,回家乡干老本行去,走!而更始帝刘玄不想走,长安城对他的意义太重大了。而刘玄也不再是当初被推上皇位时只能任人摆布的木偶了,当了两年多的皇帝,他着意培养了自己的力量,大司马赵萌和丞相李松都属于帝系,这两人也手握重兵,完全可以和绿林军旧将抗衡。两派势均力敌,不大战一场才怪。 皇帝扔出了史书上记载的结论,便不再对战局发表看法,只兴致勃勃地问道:“军中可有什么好玩的吗?” 众将心里都在想,皇帝终究是个孩子啊,说了两句梦话,又惦记上玩了。 樊崇道:“哈哈,陛下,军中弟兄们没事的时候,就好玩角抵之戏。” 刘盆子道:“那不好玩,不如赛马、蹴踘!尤其是蹴踘,好玩着呢!” 赛马、蹴踘? 在赤眉军的家乡――齐鲁之地,赛马和蹴踘都非常流行,康庄驰逐,穷巷踏鞠,赛马是纯粹的贵族游戏,蹴踘却是贵贱不限,大家都能玩。 这两项游戏在军中也有,只是没有角抵流行。 樊崇道:“赛马和蹴踘之戏军中都有,明天臣陪陛下去看看。” 小皇帝笑道:“不必了,羽林军的更好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