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许若的手机铃声响起的时候，是下午四点半。她刚做了一个令人回味的美梦，突如其来的电话一下子惊醒了她。

    她迷迷糊糊地拿起手机，发现是个陌生的号码。

    “喂，您好？”声音带着浓重的睡意。

    “是许若吗？”那边传来一个试探性的女声。

    许若只觉得这声音有点熟悉，但是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只好问：“是的，请问您哪位？”

    电话那头停顿了几秒，像在分辨接电话的到底是不是本人。

    “若若，我是汪蝶呀，你还记得我吗？”那边的称呼一下子亲昵了起来。

    许若反应了两秒，才在脑海中搜寻出了关于汪蝶的记忆。她的第一反应便是，大学毕业都两年了，她们从来没有联系过，现在她给自己打电话做什么？

    况且，大学的时候，她们的关系可是水火不容的。许若实在是想不通汪蝶为什么会给自己打电话。

    “哦，汪蝶呀，记得记得。”

    “你最近在做什么呀？”汪蝶问。

    许若一听，汪蝶的语气还是同从前那般，话里带话，却又拐弯抹角不明说。

    “怎么啦？找我有什么事吗？”

    “还是你爽快，”汪蝶笑了，“我听说你现在是米兔直播的签约主播？”

    “是的。”

    汪蝶那边松了口气，语气更高兴了，“是这样的，我朋友吧，最近特别喜欢那个叫‘江焕’的主播，‘江焕’，你知道吧？”

    汪蝶生怕她没听清楚，又把名字念了一遍。

    “额……听说过。”许若如实答道。

    “我就知道你肯定知道！”汪蝶兴奋了，试探着说：“那个，你能不能帮我朋友要一张签名啊？”

    “那个，我是娱乐区的，他是游戏区的，我们互相也不认识，我只能――”

    “你看看能不能托人问问……”

    “我只能说我尽量，能不能要到不一定，什么时候要到也不一定。”

    “那就拜托你了！”

    许若知道汪蝶这毛病，说是她朋友喜欢，八成是她自己喜欢呢。虽说两人之前有过过节，但汪蝶缠人的能力许若是领教过的。还是想想办法早点帮她要到签名照完事。

    许若虽然跟江焕不认识，不过恰好下个月，也就是四月，米兔直播的主播有一次线下聚会，要到一张签名应该不是难事。

    挂了电话，许若也没法再继续睡觉了。索性起床，稍微拾掇了一下，出门吃了个晚饭。

    下午六点，许若准时进入现在最火的直播平台――米兔直播，打开麦克风，开始了今天的直播。

    直播间里早已有许多准点蹲守的粉丝们，许若一开播，人气便飞快上涨，不到半小时便占据了娱乐分区的小时榜第一。

    不同于大部分的女主播，许若作为唱见主播，靠的不是颜值，因为她不露脸；靠的也不是刻意卖萌，因为她根本不会。

    她能在米兔直播这样的大平台火起来，全凭一副好嗓子。

    许若是学播音出身，声音不同于有的女主播那样尖细和单一，反而是女性细腻的声音中带了一点磁性，唱起情歌来娓娓动听，快节奏的英文歌也能驾驭得很好。再加上她性格开朗活泼，唱歌间隙跟观众聊聊天，很快便积累起一大批忠实观众，现在已经是米兔直播娱乐区数一数二的主播了。

    她的直播间名叫“‘若’水三千”，取“弱水三千”之意，又把自己的名字结合其中。可能也是因为她略显成熟的嗓音，明明年龄不大，却总被观众称作“若姐”。

    这一天她照常在晚上六点开播，根据观众点的歌，随机选择一些来唱。

    许若一边看弹幕点的歌，一边碎碎念：“《学猫叫》？抱歉主播不会卖萌。”

    “谢谢‘是谁送你来到我身边’送的礼物！”许若看着弹幕就条件反射地唱了起来，开玩笑说：“你为什么能发语音？”

    观众一听立马来了兴趣――

    ［想听这首歌！］

    ［要不要试试这首？］

    ［哪有我若姐驾驭不了的歌啊！］

    许若这个人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弹幕这么一说，她二话不说就去找了伴奏。

    一段悠扬的音乐响起。

    “啊~沙里瓦沙里瓦~”

    “是谁，送你来到我身边~”

    不得不说，许若唱歌的功底还是很强的，不管什么歌，经她的嗓子唱出来，都有一种独特的味道。

    唱了一半，弹幕一片――

    ［好听！］

    ［厉害啊！］

    ［你若姐还是你若姐！］

    在满屏的“好听”中，一条字数很多的长弹幕格外显眼――

    ［你听听这个歌词，像不像被焕哥打死的主播？”］

    然后弹幕瞬间变成了滚动的“哈哈哈哈哈哈”和“66666”。

    ［江焕十杀了吧？］

    ［太厉害了！］

    ［我要去他直播间瞅瞅。］

    ［是谁，送你来到我身边？――送给被江焕打死的主播们。］

    其实在直播间刷别的主播不是一个好的行为，但许若并不在乎这些。本来她又不露脸，弹幕聊得开心，她唱得也开心。对观众来说，一边听歌一边聊天，不挺好的吗？

    因此许若的直播间弹幕气氛一直很和睦。

    唱完一首歌后，许若见弹幕聊得很开心，便问道：

    “你们在聊什么呀？”

    马上就有弹幕告诉她――

    ［今天米兔游戏区绝地求生主播在比赛呢，基本上最强的主播都来参加了，江焕一个人就吃了两局鸡，第三局还在进行中。］

    ［上局杀了11个主播！］

    十一个主播，许若一边点开下一首歌，一边在心里默默感叹了一下。

    许若虽然是个唱见主播，但绝地求生这个游戏她还是玩过的。

    游戏开局会有一百个人左右，你可以选择在任何时间跳伞到任何你能飞到的地方，捡枪，捡装备，然后找人刚枪或找个地方苟起来――但无论怎样，都必须在那个逐渐缩小的安全区里待着，否则便会被毒圈毒死。最后那个安全区会越来越小，活到最后的人叫做“吃鸡”。

    对于她这样的菜鸡来说，单局杀十一个普通人都是不可能的事情，更别说杀的还是实力都非常强的主播了。

    再说到江焕这个人，在汪蝶问她之前，她的确是听说过的，或者说，江湖都是他的传说――

    一个粉丝三百多万、常年占据米兔直播游戏区第一、到了决赛圈还浪得飞起、枪法和意识都堪比职业选手的绝地求生大神。这个人不以吃鸡为目的，而以杀人为快乐，即便如此，吃鸡率依然很高，KD（击杀数/被击杀数）超过7，上个赛季全服排名前二十，人送外号“人头收割机”。

    而且，现在但凡名气比较高的主播、网红，多少会有一些八卦，然而江焕此人，没有人了解他的三次元，只是传闻说他是一个性格孤僻不爱说话也不与人交流的“怪人”。

    他的steam名字，也就是游戏中的名字，叫做“，Ruthless-killer”（无情杀手），还真是人如其名。

    许若记得自己曾经慕名点进过他的直播间，但因为本来这游戏她也玩得不多，而且满屏的“6666”，她也懒得关弹幕，没看两分钟就退出了直播间。

    她对这个“江焕”的印象，也就停留在技术好而已。

    可能是因为汪蝶居然会请她帮忙要签名的这么个狂热行为，许若突然也对这个江焕有了一点兴趣。接下来唱的是一首情歌，她虽有点心不在焉，但好在这首歌她拿手，因此唱得还算不错。

    唱歌本来就很费嗓子，许若唱了快两个小时便有点累了，便想着要下直播。期间弹幕的聊天也没停过，可以看出这场主播间的对决确实关注度很高。

    许若不断看到弹幕有人发［江焕又吃鸡了！］［已经四鸡了！］，虽然她没看过江焕的直播，不禁也感叹道：“看来这个江焕确实很厉害啊。”

    此时观众也发现了许若对江焕似乎还挺感兴趣的，因此有人发弹幕问：

    ［主播也玩吃鸡吗？］

    “玩啊，”许若喝了口水，接着说，“不玩都感觉自己落伍了。”

    ［哇，那技术一定还不错吧？］

    “那可不，”许若美滋滋地想起上次一杀被许哲带躺鸡的经历，浮夸地说：“我要是进军游戏区，那就没你们江焕什么事了。”

    她日常吹牛和开玩笑，粉丝们早就习惯了，弹幕也跟她一起打哈哈。

    ［哈哈哈哈那我们就拭目以待了！］

    许若说这话绝没有看不起江焕的意思，不过是日常皮一皮，都能听出来这是句玩笑话。

    不过，总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观众。两人毕竟都是各自分区的大主播，有好多既喜欢许若又喜欢江焕的人立马跑到江焕的直播间去通风报信。

    江焕这边刚结束主播对决。他们打了三个小时，六局，其中江焕吃了四局鸡，名副其实的MVP。

    经过这一场比赛，江焕那本就让人难以望其项背的粉丝数又噌噌噌往上涨了好几万。直播间的弹幕都快刷得看不过来了。

    江焕本想就此下播，但粉丝非说今天还没看够，在一片挽留的弹幕中，江焕又开了一局单排。

    许若一看弹幕说有人去江焕那边通风报信了，心里暗叫不好，赶紧手忙脚乱地找到他的直播间，戴上了手机耳机。

    江焕这局单排排的是雨林图，他在地图上标了一个点，训练基地――是那个因为跳的人特别多，一旦进去很可能就出不来所以被称作“自闭城”的地方。

    江焕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

    此时弹幕早已刷了起来。

    ［焕哥我们若姐说你的地位要被她动摇了！］

    ［江焕有人挑战你一哥的位置！］

    ……

    江焕这个人不怎么爱说话，他在搜东西的间隙看了眼弹幕，并不知道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是何人，只淡淡地吐出一个字：“哦？”

    屏幕前的许若活生生被这句冷冰冰的“哦”吓得抖了一下。

    这下好了，玩大了。

    江焕并没有在搜东西这件事上浪费时间，他捡了一把M416，一把S686，“咔擦”两声换了弹，出去一喷子喷死了两个离他很近的人，又用M416解决了三个他视线范围内可见的人。

    然而接下来，江焕却并没有继续找人刚枪，在自闭城的枪林弹雨中，江焕却回到他最先降落的那个屋子。

    观众有点看不懂江焕的操作了。

    ［？？怎么了？］

    ［怎么回事？］

    紧接着，许若就看见江焕拿了颗雷出来，面朝墙壁蹲在角落里，面不改色地拔了环。

    几秒之后，屏幕变灰，一行黄色的字格外显眼――“你使用破片手榴弹淘汰了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