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你赴月（5）

    回家的路上时窈还担心梁如茵他们提前回家,她回去的晚，要被骂一顿呢。到了门口，才发现是自己想多了,房子里没有一点亮光,潜藏在黑夜中，皎洁月光,落在屋顶,映出红色的砖瓦。

    八点的时候从乐朝出来,大家又都没吃晚饭,便去了陆臻提的那家馄饨店，一人来一碗馄饨。

    那家店算是几十年的老店了,开在巷子里,但是每到饭点，不论是早上抑或是中午,门口都排很长的队,更有甚者，买到后店里没有位置,端着碗站旁边吃。

    因为是夏天,天气闷热,出去一趟衣服都要贴在身上，时窈进了房间,第一件事便是拿了换洗的睡衣,去浴室洗澡。

    出来后，她把书桌前面的台灯点亮，关掉壁灯，旁边的那支养乐多绿萝已经养了有几天了，长长了一点。

    时窈盯着绿萝发了会儿呆,又想到今晚很尴尬的误会，莫名的很想笑。

    其实她都很久没过过生日了，小时候父母不太忙，会帮她过生日，买蛋糕去餐厅吃饭，送她小礼物。但是在她上初中之后，父母越来越忙，别说和她过生日了，可能连她什么时候生日的都不知道，慢慢的，她也没了生日要庆祝的习惯。

    想到这，时窈倾着身子，在另一把椅子上够了两下，找出刚才换下来的脏衣服，从口袋里翻出陆臻送她的那个盒子。

    黑色的盒子，大概有手掌那么大，做工精致，看外观不难猜到里面是手链项链这种精巧的小首饰。

    以前周泊言送女生礼物都是自己随便挑的，送出去以后，看女生的表情大概就知道满意与否了，后来他也意识到这一点，觉得自己受到奇耻大辱，便每次都让时窈帮他买。

    想到这，时窈放在盖子上的手犹豫了，有时候直男眼光真的不好欣赏……

    其实……就算不好看，难道她还不能说句好看吗？

    取下盖子，里面是黑色的丝绒支撑，一条玫瑰金的手链静静躺在上面，在白炽光的照射下，边缘反着光，星星点点，很漂亮。而且也很简单，整条链子上只有两个小装饰，一个红色的小草莓，一瓶白色的牛奶，两个坠子连在一起，晃动时会碰撞在一起，发出“叮叮”这种清脆的声音。

    时窈很喜欢。

    盒子边缘露出一角白色，和黑色放在一起格外明显，时窈将它从缝隙抽出来。

    ——草莓和牛奶，加一起是草莓牛奶。

    这一行字是陆臻写的，很丑。

    但多看几次又很顺眼，还有关于草莓牛奶的谬论，时窈都没意识到她唇角向上翘了，她忽然很想和陆臻说话。

    正巧，放在桌子上的手机震了一下。

    【陆臻：到家了吗？】

    时窈把卡片塞了回去，拿过手机回复：【草莓和牛奶，跟草莓牛奶能一样吗？】

    陆臻靠在椅子上，盯着屏幕来回读了几遍。

    这意思是不喜欢……吗？

    【陆臻：大概一个又能吃又能喝，另外一个只能喝吧……】

    【时窈：……】

    手指悬在屏幕上方，时窈打出来一串字，又点了DEL全部删除，反复几次后，最终发出去。

    【时窈：我很喜欢。】

    【时窈：谢谢你，陆臻。】

    听到她说喜欢，方才的纠结全部消失，陆臻坐起来，离开椅背，飞快打了一行字：【喜欢我？那准备什么时候跟我好？】

    没有经过大脑的冲动，发出去以后，陆臻觉得不太好，忙又点了撤回。

    但是时窈那边已经看到了，还回了消息：【……】

    好像撤回的很没有意义？

    陆臻思考了两秒，厚着脸皮，又问道：【什么时候跟我好？嗯？】

    【时窈：那等你成绩比我好了？】

    【陆臻：？？？】

    【陆臻：你们学霸谈恋爱都这么有情调的吗？】

    【陆臻：你直接拒绝我都比这快】

    【时窈：……】

    过了会儿，陆臻换了别的话题，说了些有的没的。

    时窈平时聊天比较佛，看到了回一句，然后就开始干别的事情，等再想起来的时候看一眼，回一句，向意知还吐槽过跟她聊天简直跟古时候飞鸽传书一样，还要考虑一下鸽子的脚程。

    今天晚上，她什么都没做，就坐在书桌前面，拿着手机和陆臻发消息。

    直到该睡觉，能聊的话题都说完了，陆臻还在那边叭叭叭。

    时窈看了看时间，已经凌晨了，她回了两条消息，把手机开了勿扰模式，便上床了。

    【时窈：早恋不好。】

    【时窈：我睡了，你也早点睡，别回我了，晚安。】

    -

    还未到夏至，白天一天比一天长，五点半的时候天已经亮了。

    陆臻被陆远征从床上拎起来，围着小区晨练。陆远征在前面精神抖擞，陆臻在后面萎靡不振，如果有张床，他绝对会躺上去。

    两人距离渐渐拉大，从这边基本看不到那边，等陆臻磨磨蹭蹭过来，陆远征掐了手机上的秒表，气得在他后脑勺拍了一巴掌，嫌弃道：“一公里你十分钟才过来？昨晚几点睡的？又打游戏了？家里那堆游戏机是不是又该扔了。”

    陆臻掀了掀眼皮：“哦，那你扔吧。”

    陆远征：“？”

    他摸了摸陆臻的额头，惊讶道：“发烧了？”说完，又补充了句，“回去可别给你妈告状说我欺负你。”

    陆臻：“……”

    这个关心一点都不真诚，陆臻眼神幽怨的看着他爸，然后将他的手臂挥来。

    见陆臻没事，陆远征在陆臻肩上拍了两下，催促道：“还有五公里，跑不完，等会儿就不让你妈做你的饭了。”

    “……”陆臻心情更差了，抱怨道：“爸你是不是到更年期了，要不我给你买两箱静心口服液？你天天折腾我有啥意思，早上不就是用来睡觉的！你看看现在几点了！鸡都没我起得早！哎呀，烦死了，就不能让我自己静静？？？”

    昨晚和时窈聊到凌晨两三点，而且对方一直都在，还是秒回，陆臻跟打了鸡血一样，如果不是时窈要睡觉，他觉得自己甚至可以聊三天三夜。

    但是睡觉就睡觉吧，干嘛还要多说一句“早恋不好”，不就是拒绝他嘛……

    当时，陆臻那颗一直飘在空中，跟氢气球一样，荡来荡去的心脏，像是被针尖刺了一下，很快便漏完气，憋了下垂，掉在地面，又被不知道从哪儿滚下来的石头压住，沉甸甸又动弹不得。

    然后他就失眠了，还没睡半个小时，便被他爸从床上拎了起来，能有精神吗。

    ？

    陆远征看了陆臻一眼，心里琢磨着他不会是又到叛逆期了吧，只觉得头疼，现在小孩儿到底有几个叛逆期！天天不学习，屁事还那么多！

    初中时候，陆臻迟到翘课，打架斗殴，网吧通宵，总之没少被通报批评，更没少被喊家长。也幸亏陆远征和一中校长认识，他才没被学校开除。

    那时候陆远征提起来陆臻就头疼，讲道理没用，打他骂他更没用，他家这么根红苗正，怎么就养出来个这玩意儿！

    后来，陆远征也不要求他好好学习了，只要不闹事就成。

    现在才老实多久！一年都不到！

    ……

    陆臻心情不好，陆远征心里有事。

    所以就都没跑多少公里，太阳冉冉升起，金色的阳光洒落在地面，沉睡的小区渐渐苏醒。

    回家路上，陆远征在小区西门的早餐店买了粥跟包子。

    早餐吃的差不多的时候，陆远征给周龄时使眼色，示意她开导开导陆臻，毕竟他这年龄，心理问题挺多的，稍不留神就走上青少年违法犯罪的道路了。

    父子俩从进门时，气氛就很诡异，陆臻神色恹恹，比平时都少吃了五个包子，这会儿他爸还使眼色，周龄时下意识以为这俩人又吵架了，让她哄哄陆臻呢。

    周龄时放下勺子，难得温柔的说：“怎么不吃了？对了，你前阵子不是想喝草莓牛奶，你爸昨天给你买了两箱。”

    陆臻夹了个包子，反驳道：“我什么时候想喝了，妈你想喝就说你想喝，别推我身上。”

    周龄时：“？？？”

    说到这个，周龄时想到前几天陆浅浅跟她说的事，对他也不客气了，明知故问：“哦还有件事，我听说你让你姐给你找什么草莓牛奶手链？我这么想喝草莓牛奶，准备送我的？准备给妈妈的惊喜？最近是有什么节日吗？陆臻现在这么体贴妈妈吗？”

    陆臻：“……”

    这会儿，陆远征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也想起件事，最近忙，一直没问陆臻，正好这会儿问他：“我怎么听说别人表上写的不是文就是理，怎么有个人写的是要和时窈一样？”

    陆臻：“……”

    陆臻恼羞成怒：“你们无聊不无聊！我就不能有点隐私！你们就不能尊重我一点吗！”

    其实也不是他俩窥探陆臻隐私，是他自己做的太明目张胆了，一个是交给班主任的表，班主任看到能不给陆远征打电话吗？另一个是让姐姐买的礼物，都没听过陆臻有女朋友，那不就是买给周龄时的惊喜吗，过去好几天了，陆浅浅不就要问问周龄时满意不满意，还顺便夸了一通陆臻。

    周龄时没生气，笑吟吟的问：“时窈是谁啊？漂亮不漂亮？你们班的吗？明天想吃什么，我中午给你送个饭怎么样？”

    一想到他妈的目的，陆臻脸颊立刻红了起来，耳尖也红透了。

    陆远征则冷着脸教训：“你才多大，平时带着何源他们捣乱就算了，别祸害人家女生，你不学习，人家还学习。”

    主要是陆臻平时太闹腾了，他们一群男生平时怎么都成，实在看不过眼，往部队扔几个月，自己就老实了。但是女生就不一样了，而且听说人家成绩很好，还拿了很多竞赛奖项，这不明显的别人家的孩子嘛！要真因为陆臻出点什么事，说什么都晚了。

    一盆凉水，还是加了冰块的，从陆臻头顶倒了下来。

    瞬间冷静下来，陆臻瞪了他爸一眼，又想到再一次被拒绝的事情，小声嘀咕：“我能祸害什么，人家都说早恋不好了。”说完又觉得好委屈。

    “……”

    餐桌上安静了几秒。

    周龄时没忍住，笑了出来。

    陆臻：“！！！”

    他妈到底有没有良心！他都这么可怜了还好意思嘲笑他！

    陆臻从小就长得好看，从幼儿园的时候，就很多小女孩要跟她玩，放学排队回家时都抢着和他牵手，后来小学初中，有些胆子大的开始塞情书塞零食，她每次给他收拾东西都能翻出几封漏网之鱼来，估计陆臻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带回来的。

    但陆臻哪知道怜香惜玉啊，对着女生又拽又酷，小时候回家还跟她抱怨班里女生太烦了，天天找他聊天，连超级玛丽都没玩过有什么聊的！

    所以，周龄时就是担心陆臻被人套麻袋揍一顿，也没担心过他会早恋。

    现在乍一听，她儿子竟然有喜欢的女生了，能不惊奇嘛，没想到下一秒就得知儿子被拒绝了。真的好惨，但是一想到他曾经又酷又拽的样子，又真的很想笑。

    见陆臻气得都想摔桌子了，周龄时见好就收，安慰道：“人家说的早恋不好，你不会不早恋？”

    陆远征就不赞同了：“托词。人家姑娘成绩好，就没看上陆臻，你别在他面前乱说。”

    又被他爹戳了一刀的陆臻：“……”

    周龄时白了他一眼，讽刺道：“我上学时候成绩也好，怎么就看上个班里倒数的。”

    陆远征：“……”

    周龄时趁机引导：“人家现在不谈恋爱，不代表大学不谈恋爱。不过吧，像你这分数，以后上大学还要你爸掏钱，还上不了什么好学校，但是人家女生就不一样了，上个名校，周围都是很优秀的男生，过不了两天谁还记得你谁啊？”

    怕激发陆臻逆反心理，又干脆利落的甩锅：“算了，我就是以过来人的身份给你预测一下，你爱学不学，反正又不是我想和人家谈恋爱。”

    “……”

    陆臻震惊。他第一次知道！竟然还有这种操作！

    再一想，班里那个胡博学不就仗着成绩好，天天找时窈讨论问题，当谁看不出他那点心思啊！偏偏时窈还让他给胡博学让位置，还很认真的讲题。

    以后他俩要是考上一个学校了，他乡遇故知，你请我一顿，我请你一顿，然后……

    想想就好气啊！

    陆臻不确定的说：“那我好好学习……？”

    周龄时没吭声，看了陆远征一眼。

    陆远征立刻明白她的意思，一副看不上陆臻的表情，语气也很嫌弃：“你开心就成，就是以后天天在家打游戏，你妈我俩还能饿死你？”

    陆臻：“……”

    要不要嫌弃的这么明显！

    陆臻顶嘴：“你们别看不起我，我要是好好学习，以后第一都是我的。”

    周龄时憋着笑，很敷衍的应和：“嗯嗯，臻臻最厉害了。”

    陆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