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请不要和天才比智商
“斯诺克长得像彩虹糖。” ……这是什么狗屁理由啊!蓝衫黑线,一扯嘴角:“不行!”她斯诺克打得一点也不好,如果打斯诺克他们一点赢面都没有好不好! 接下来两人进入了复读机模式。 乔风:“我要打斯诺克。” 蓝衫:“不许打。” 乔风:“我要打斯诺克。” 蓝衫:“不许打!” 乔风:“我要打斯诺克。” 蓝衫:“不许打不许打不许打!” 乔风:“我要打斯诺克。” 蓝衫:“……打吧打吧打吧!” 坛子站在宋子诚身边,凑到他耳边低声说道:“诚哥,我觉得这小脑残已经不会对你构成威胁了。” 宋子诚眯了眯眼。乔风为什么一定要坚持打斯诺克?难道真的只是因为斯诺克长得像彩虹糖吗……这样的理由听起来很难以置信,但为什么安在他身上竟然毫无违和感呢…… 四人便开了斯诺克的球桌。蓝衫抱着必输的心情看着乔风:“打完这局你把这些彩虹糖都吃了吧!” 乔风没答应。 斯诺克采用计分制,除了白球之外,球桌上有红球和彩球,规则是红球和彩球间隔着打,彩球落袋之后得放回来,等把红球都打完之后,还要把彩球按照特定顺序轮一遍…… 乔风为什么一定要选择斯诺克?就是因为斯诺克够复杂啊。一般来说,规则越简单的游戏,自由度也越高,自由度高了,变数就大了,个中结果不好把控。而规则复杂的游戏,则更便于通过智慧去控场。 所以咯…… 这回是坛子他们先手开球,坛子和宋子诚打完才轮到蓝衫打。蓝衫首先就不喜欢斯诺克那个大大的球桌,她扶着杆子,恨不得爬上去打。 “蓝衫,你握杆的姿势有问题。”宋子诚说道。 “啊,是吗?” 宋子诚站在她身旁帮她纠正,他的动作并无过火之处,不过两人离得很近,早就越过了正常人的心理安全距离。 乔风突然说道:“蓝衫,你起来。” “啊?”蓝衫不解地看他一眼。 乔风又重复了一遍:“起来,站一边去。” 蓝衫有点恼:“什么意思?” “听话。” “我不。” “明天吃松鼠鳜鱼。” “好哦。”蓝衫乖乖站到一边去了。 乔风持着球杆上场。 坛子很看不上这两人。他的斯诺克打得很好,这是由经验堆出来的手感。他扶着球杆立在一旁,看到乔风进了一个球,心想,这是运气。 啊,又进了一个?这个……还是运气吧…… 你奶奶个熊,又一个! 坛子和宋子诚的脸色都渐渐难看起来。美式台球一杆儿仨球不鲜见,但斯诺克就比较难得了。看这小子握杆那娴熟程度,打球那凛然气势……这算生手?坑爹呢! 比较令人欣慰的是,乔风没有打进第四个。 但是他把白球卡进了安全区域——我打不着,你们也别想打。 好贱啊…… 坛子怨念地看着他,希望能唤起他的羞耻心。 乔风觉得这两个男人真是太笨了。台球需要的不就是空间几何运算和基于逻辑上的球位推导预估?他是乔风,难道他能把台球打好不应该是天经地义的吗?为什么他简单一句诱敌深入的谎言,他们都信了? 唉,愚蠢的地球人。 但是撒谎总会为乔风带来一丝愧疚感,现在看到他们怨念,他解释道:“其实我刚才是骗人的,我的台球打得很好。” 我们看出来了好不好!你不要说出来,说出来更气人! 宋子诚和坛子都被折磨得有点没脾气了。 蓝衫则很是高兴,她兴奋地一揽乔风的肩膀:“嘿哟喂,行呀!” 乔风心想,这个女人,背地里调戏他也就算了,还当着别人的面动手动脚。但是他给她面子,没有当众推开她,而是等她自己放手。他说道:“你站在一旁不用动,等我让你打时你再打。” “好嘞!” 所谓“让你打时你再打”,就是我把球的位置养好了,你一杆子差不多能打进,这样就交由你来打…… 这样的打法实在是太拉仇恨了。坛子好想去死啊去死。 乔风打球很特别,由于规则设定上不许用任何物品测量球间距,但这难不倒他。他知道自己眼睛的高度,知道自己的手指以及每一个指节的长度,这些都可以利用起来作为参照,他甚至可以把头顶上的灯光对台球造成的阴影拿来做参考,鬼知道他是怎么做的…… 这一场比试下来,宋子诚和坛子基本上是全程被虐。 胜利之后,蓝衫欢呼,和乔风击掌相庆。她搓着手,笑看着宋子诚和坛子,提出了她的要求:“老板,麻烦您委屈一下,和坛子接个吻呗?” 要说玩乐,这样的要求也不算过分。蓝衫摸清了宋子诚的脾气,觉得这老板应该是公私分明的,不会因为今天她让他亲男人而明天扣她奖金。 宋子诚无奈。虽然大家都是直男,但也只能愿赌服输了。玩儿得起就要输得起。 坛子欲哭无泪,他要被诚哥亲了!妈蛋这什么事儿啊,早知道今天该早早地上楼逍遥去,在这儿起什么哄啊! 根据蓝衫的规定,他们接吻的时间不能少于五秒钟,由乔风来计时。 宋子诚只能苦中作乐地想,幸好他们现在待的是独立的台球室,这样尴尬的场面不会被别人看到。 然后蓝衫默默地掏出了手机…… 乔风也拿出了手机,他要读秒的。 宋子诚万念俱灰,扯过坛子把嘴唇贴了上去,两人都觉得太恶心不愿意见到男人的脸,所以干脆闭上眼睛。这样一看,倒是挺有feel的。 乔风在一板一眼地读秒:“五、四、三、二。” ……一呢? 宋子诚和坛子等了一会儿没等到“一”,他们俩分开,互相退开很远,抬头看到本该读秒的乔风正在偏头看蓝衫的手机。两人脑袋挤在一处,笑嘻嘻地讨论着什么。 坛子怒了:“你怎么不读完啊?” 乔风莫名其妙地看他一眼:“我都读到‘二’了,你们自己不知道等一下就能分开吗?” ……不要脸! 看到坛子吃瘪,蓝衫很高兴。她把整个过程都录下来了,然后又狗腿地对宋子诚道:“放心吧老板,我不会随便给别人看的。” 宋子诚现在只想回家。 然后四个人就这样散了。 蓝衫和乔风一起回家,在路上,她给他买了彩虹糖。 乔风很高兴,一边走一边吃。 蓝衫说道:“乔风,我觉得你今天不太一样。” “怎么不一样?” “你今天看起来很好斗,和平常的你不一样。” “是吗?” “对啊,你看你以前从来不在乎输赢的,今天比我还着急。” 乔风一边吃糖一边漫不经心地答:“因为我想让你赢呀。” 蓝衫很感动,她觉得乔风太够意思了。这人是典型的外冷内热,表面看着不爱说话,也不爱搭理人,可是一旦把你当朋友了,就会一心一意地为朋友考虑,绝不会背叛。这样的人比那些满嘴甜言蜜语、见人就勾肩搭背称兄道弟、一转身谁也不当回事的人靠谱多了。 乔风发现蓝衫正在直勾勾地看他,她面含笑意,眼波流转,夜灯之下,她的眼睛像是月光下的湖水,闪动着星星点点的光芒。 嗯,也不知道这个女人又在打什么主意。 第二天蓝衫没有吃到传说中的松鼠鳜鱼,因为小油菜临时非要抓她赴约,蓝衫只好给乔风去了个电话:“小风风,我今天要陪小油菜,你不要做我的晚饭了。” 乔风不喜欢本来计划好的东西被突然更改,他抱怨道:“鱼都买好了。” “抱歉抱歉,要不……把它养两天?” “你这笨蛋,买鱼都是现杀的,现在内脏都掏干净了,你打算怎么养?” 蓝衫听得头皮发麻:“你不用给我说得那么详细!” 虽然蓝衫提前告知了不来吃饭,但乔风晚上依然把饭做多了。首先他买的那条鳜鱼就有点大,当时是考虑到蓝衫的胃口,所以…… 然后他又炒了个素菜,不多,但最后没吃完。 乔风不想浪费食物,只好把剩下的饭菜都装进保鲜盒,放到冰箱里。做完这些,他自己一个人出门散步,回来之后一个人吃水果、看电视。 看了会儿电视,觉得无聊,他又去书房看书。 书房里很安静,只有他细微的呼吸声和时而翻书的声音。白色的灯光填满整个房间,不留一丝空隙,像是不知名的薄雾,渐渐变得浓稠,不停地挤压室内的一切事物,也包括他。 ——这是幻想,乔风自然知道。但这样的幻想为他带来了心理暗示,使他发觉有一点点胸闷。他放下书,起身把窗户打开。 夜风扑面而来,他深吸了一口气。 外头的风摧动树木,把千枝万叶摇得沙沙作响,像是没玩没了的乐章。他扶着窗沿,听着外面的响动,更觉室内安静得待不下去。 真奇怪,他一直很享受那种无人打扰的宁静,为什么现在会觉得心不在焉、无所事事呢? 发了会儿呆,他又离开书房回到客厅,在客厅里打电子游戏打发时间。 睡前,乔风要把冰箱里的鲜牛奶拿出来热一下——他习惯于在睡前喝一杯热牛奶。打开冰箱时,他看到今晚那些剩菜剩饭。这些剩菜剩饭放到明天就不好吃了,他也不想扔掉它们,那么只好找别人来吃了。 于是他回到客厅给蓝衫打电话。 蓝衫正在玩儿游戏,看到桌上来电显示是“兽兽”,她有点奇怪,开了外放,手上不停:“喂,乔风?有事儿你敲我门就行,打什么电话呀?” “蓝衫,你过来。” 蓝衫的眼睛不离屏幕:“干吗?我在忙。” “你在打游戏。” “……你怎么知道?” “我听到游戏的音乐声了。” “到底什么事嘛,我要打完这一局。” “请你现在过来,我需要你帮我处理一些东西。” 听到乔风主动求援,蓝衫觉得挺新鲜,她就丢开游戏去了隔壁。 乔风穿着龙猫的睡衣给她开了门,把她带到餐厅,指着餐桌上的两个保鲜盒一个饭碗,说道:“麻烦你帮我把它们吃掉。” 蓝衫却揪着他的衣服叫:“呀呀呀,好可爱!” 乔风用力地把衣服扯回来,紧了紧,又重复道:“蓝衫,吃掉它们,你可以的。” 蓝衫的注意力转向餐桌,她看到两个餐盒里分别放着松鼠鳜鱼和清炒莴苣丝,碗里盛着她最爱的香米饭,饭菜还徐徐冒着白气,一看就是刚刚热过。 虽然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但是她已经吃过饭了呀,而且大晚上吃这么多东西会长肉吧……于是蓝衫为难地摇头:“不要,我吃过饭了。” 乔风鼓励她道:“没关系,你那么能吃,肯定不在话下。” 好吧,暂且把这话当作夸奖……蓝衫咬牙,还是摇头:“吃多了会长胖。” “只是一顿饭而已,又不是每天都这样吃,”他循循善诱,声音突然放得低了些,带着那么温良无害且不容拒绝的诱哄,“很好吃的,薛定谔吃了很多。” 蓝衫有点动摇了。她本来就是意志力不坚定的人,何况那饭菜的香气一个劲儿地往她鼻子里钻,她又能怎么办呢…… 于是她坐下来开吃。乔风坐在她对面,一边喝牛奶一边看她吃饭。蓝衫不明白这小子在发什么癔症,大晚上的非让她吃饭,而且还要亲眼看着她吃,难道这饭菜里下药了?…… 蓝衫打了个冷战,筷子差点扔出去。不过转念一想,乔风这人实在缺乏做坏事的天分,所以不可能啦。想来想去也只能以“天才的脑回路不同于凡人所以不用去探究”来解释了。 吃完饭,蓝衫抽出纸巾擦了擦嘴巴。然后她看到乔风端着一杯水走过来,他的另一只手托着,走近时蓝衫才发现那掌心躺着几枚小药片。 乔风把水和药片都递给她:“来,把这个吃掉。” 蓝衫:“……”大爷的!人家这样光明磊落一身正气的小天才,当然不会在饭菜里下药,人家直接把药拿给你吃! 她一动不动,反问道:“你到底想给我吃什么?” “健胃消食片。” ……不是什么黑科技的东西?不过蓝衫更疑惑了:“乔风你今儿这是在玩儿什么行为艺术呢?先给我吃饭再给我吃药,你图什么呀?” “太晚了,怕你积食。” “怕我积食,所以给我吃饭?” 乔风执着地伸着手:“你先把药吃了。” 蓝衫知道自己玩儿碎碎念的功力与乔风差得远,所以她果断把药吃了,吃完之后问道:“现在可以说了吧,到底怎么回事吗?” “你可以走了。” “……” 然后蓝衫就被乔风客客气气地赶出去了,乔风把她送到了门口时,善良地提醒她,明天又到周二了,她得去上他的课,所以晚上不能有别的安排。 所谓的周二很快到来。蓝衫在出门之前,巡视了一下乔风的穿着。 今天乔风按照蓝衫的建议,穿了白色短t恤和蓝灰色休闲西装,袖子撸起来露出结实的小臂;下边穿了深蓝色休闲裤,踩一双棕色低帮牛皮鞋。 他觉得这样穿真的很奇怪,像是在哗众取宠。 与之相反,蓝衫觉得这身搭配比他那一身“卖保险标配装备”要好太多。不过她看了又看,总是有些不放心,于是让他坐下。 果然,她看到他裤脚下隐藏的绿油油的高帮袜……无力吐槽。 她怒道:“你现在立刻、马上给我换双袜子,就上次买鞋赠送的那双,特别短的。” “哦。”乔风心不甘情不愿地换上在他看来该列入“高位截瘫”行列的袜子。换好之后,他重新站在蓝衫面前。 蓝衫摸着下巴认真打量了他一会儿,突然说道:“不如你把裤脚挽起来试试。” 乔风现在已经有点破罐子破摔的淡然了。反正已经够怪异了,不在乎更怪异一点。他弯下腰,唰唰唰,三下五除二,把两个裤脚都挽了几圈。 蓝衫黑线:“谁让你挽成这样的?你是要去插秧吗?!” 他一愣:“我要去上课。” 蓝衫摆手:“放下来重新挽,要那种九分裤的感觉,懂不懂?” “懂了。”九分裤当然就是九分的长度啦,这有什么不懂的!乔风把裤腿放下来,唰唰唰,重新挽上差不多整个裤子百分之十的长度。 蓝衫更无语了:“你这样连插秧都会被嫌弃好不好!” 乔风觉得蓝衫的要求太苛刻了,他直起腰,在镜子前转了两圈。 此刻镜中的帅哥竟然同时兼顾了文艺青年和二逼青年的气质,堪称神奇。当然乔风自己是没有感知到这一点,他对穿着的适应程度向来高,只要不是裸奔,基本上都能忍。他点点头:“我觉得这样还行,我们走吧。” 不要!蓝衫恨不得抱他大腿:“求求你了,让我帮你重新挽一次吧!” 乔风有点不耐烦,但是蓝衫都求他了,他只好勉为其难地答应。 他坐在沙发上,蓝衫蹲在他的脚边。她把他的裤腿放下来时,抱怨道:“你好笨呀。” “我?笨?”乔风觉得不可思议,一个笨到需要平方的人竟然说他笨? 蓝衫听乔风的口气不善,以为他要罢工,她连忙改口道:“你好聪明的,肯定一学就会,现在仔细看。” 蹲着太累,蓝衫改为半跪在地上。她先把他的裤脚压平整,然后再折,再挽。 乔风一开始还看着她手上动作,后来不知怎么的,目光一偏,转而看着她的脸。因为视角的关系,他只能俯视她,像是尊贵的王者在俯看自己的奴仆。她敛眉低目,神情认真,在他眼中,也就显出那么一丝谦卑和顺从。 乔风突然福至心灵,明白蓝衫为什么一定要坚持帮他挽裤脚了:传说一个男人帮一个女人穿鞋是很浪漫的事,那么反过来,一个女人帮一个男人挽裤脚,应该也差不多吧? 果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乔风心想,这个女人为了讨好他,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两人虽然同时出了门,但并没有同时进教室。乔风有固定的进教室的时间,而蓝衫需要更早一些去教室占座,否则只能站着听课了…… 对蓝衫,本校的学生们都很好奇,关于她的猜测也是传得沸沸扬扬的。有说她是乔教授的女朋友的,但也有说她是乔教授的姐姐妹妹外甥女小舅妈的,还有人觉得她其实就是个痴缠乔教授的学生……至于她是哪个学校哪个专业的,那就不得认而知了。但是呢,有个猥琐的男生,在每一个蓝衫出现的帖子里都会声嘶力竭地回复:这个女生她是学进口挖掘机修理的!千真万确!她亲口说的! ……真是神经病哦。 今天的乔教授一身打扮又帅又潮,女生们照例会激动地欢呼,用一种参观颁奖典礼的激情迎接他走上讲台。 某些清醒点的女生开始想,乔教授这几次上课时的穿着都很有水准,若非他自己突然开窍,那就一定是有个女人在背后默默支持他……想到这里,不禁黯然神伤。 在蓝衫看来,这些欢呼都是送给她的,所以她分外高兴。不过不管多高兴,也始终挡不住乔教授开口之后对她加上的负面buff——昏昏欲睡。 所以没过一会儿,她就趴在桌子上进入了梦乡。 乔风有点无奈,他已经讲得够浅显了,她却依然一听课就倒头睡,简直太不思进取了。朽木不可雕也! 坐在蓝衫两旁的都是男生。其实这很好理解,若非相当有自信的女生,谁愿意坐在这样一个美女身边呀!会被比成柴火妞的。 她左手边的男生正在心无旁骛地记笔记,右手边的男生正在低头玩儿手机。玩儿了会儿手机,那男生觉得无聊,抬头看到沉睡的蓝衫,突然产生一个想法。他背对着蓝衫,举起手机把她当背景自拍进去,拍完之后看了看,觉得很不错。美女就是美女啊,睡着之后也辣么美。 人心不足蛇吞象,看了一会儿,男生觉得仅仅把美女当背景已经不能满足他了,他想要拍得更亲密一点。于是他靠近了一些,又靠近了一些,胳膊绕过去撑着蓝衫脑后的桌面,整条手臂形成一个拱形,环着蓝衫的身体,但并不敢接触。他的身体压低,脸贴近她的脸,摆好姿势,右手举起手机—— 乔风刚写完板书,一转身恰好看到了这一幕。他也不知道哪来一股邪火,突然重重一拍桌子。 砰!!! 这响声被讲台上的扩音器放得极大,如一声闷雷在偌大的教室内突然炸响,许多人吓了一跳,震惊地面面相觑,最后大家的目光又共同汇聚到讲台上的乔教授,疑惑地看着他。 那个正在玩儿自拍的男生一惊,手机脱手掉下去,他只好弯腰爬到桌子底下捡手机。 蓝衫被那巨大的响声陡然惊醒,她揉了揉眼睛,抬起头来,两条手臂还放在桌上,保持着随时入睡的造型。 她迷茫地看向讲台。 讲台上,乔风的面色像水一样平静。乔风这个人,面部表情一点也不丰富,高兴时未必笑,生气时也不一定黑脸。你要想观察他的心情,就得看微表情,比如如果他的嘴角微微向下压,那就表示他不太高兴了。现在蓝衫坐在后排,离得远,根本看不出他到底是喜是怒。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他一直在看她……蓝衫摸摸鼻子,不知道怎么的有点心虚,她没干什么吧? 乔风清了清嗓子,开口了:“后面那位瞪眼睛流口水一脸呆相的同学,请你回答一下,我刚才讲到哪里了?” 蓝衫摸了摸嘴巴……她哪里流口水了! “别摸了,说的就是你。” 因为刚才那一声响,乔风把所有同学的注意力都调动起来了,现在看到他点名提问,大家顺着乔教授的目光,开始扭头向教室的后面搜寻目标,并且好奇地讨论着,室内一时回荡着窃窃私语。 恍惚间,蓝衫觉得所有人都在看她,所有人都在议论她。就好像小时候老师点名批评了某个差生,全班同学都会围观嘲笑。 她很不自在,觉得乔风一点也不给她面子。她愤愤地看了他一眼,却发现他一直盯着她,等待着她的回答。 这人发什么疯!蓝衫只好站起来,脖子一梗,答道:“我不知道。” “请坐。希望你以后不要睡觉了,如果你做不到,我建议你可以站着听课。” 有人笑出了声。那笑声完全是故意的,不怀好意的。蓝衫并不知道对方是因为认出了她,看到她吃瘪而觉得解气。 她只知道,乔风当众下她的面子,使她被人嘲笑。 这人又撒什么癔症,明明他课堂上睡觉的又不止她一个!蓝衫也有点气,回道:“如果我既想睡觉又不想站着,是否可以选择不听你的课了呢,乔教授?” “不可以,否则我会惩罚你。” 有些人不淡定了:卧槽为什么只是普普通通的一句话却让人听着别有内情呢?到底会怎么惩罚?是不是这样那样啊?求详扒求赐教啊…… 蓝衫当然知道他要怎么“惩罚”——不给她做饭呗。程咬金尚且有三板斧,这变态成天就一样威胁,烦都烦死了! 她坐下来,集中所有的精神力,瞪他,狠狠地瞪他。 这样一来,她倒是没再犯困了,只不过也没能用目光在他身上楔个窟窿,对此她深表遗憾。 直到下课,乔风都没再看她。 下课铃一响,蓝衫收拾东西冲出教室,她现在不想等他,也不想看到他。 但乔风还是很快找到了她。她走得再快,腿也不如他长,他追起来不费劲。 两人心情都不大美妙,所以谁也没说话,但乔风一直紧紧地跟在她身边。 他低头,看到自己丑丑的裤脚,他没话找话道:“你要不要吃夜宵?” “不要!” “你是不是生气了?” “才没有!” “啊,太好了,我还以为你生气了。” “……” 晚上回到家,乔风利用自己任课教师的权限,找到了那个偷拍蓝衫的学生的信息。这很简单,首先他有选他课的所有学生的名单,剔除掉女生之后,大大地缩小了范围。再根据男生们的姓名和学号,从校园个人信息网里下载大头照,集中照片一一对比,最终确定了作案人。 这个人叫李小亮,现在大二。 乔风顺藤摸瓜,找到了李小亮的社交平台,然后发现这个同学果然把他今天课上拍到的照片放到了校内网上。 不过李小亮只传了一张照片,照片里他和蓝衫的距离还算正常,这比乔风的预期要好一些。李小亮在照片下跟朋友抱怨,说只拍到这一张,后来大美女被老师吵醒了,然后他的手机屏幕还给摔坏了,真倒霉。 乔风帮李小亮把照片删掉了,之后用小号给他发了封私信,礼貌地告知他:希望你把手机里的照片也删掉,同时向我提供证明,否则你会遭到乔老师的报复。 后面还附上了“如何永久又彻底地删掉手机图片”的方法。 然后李小亮就把他拉黑了。 第二天李小亮要去卡务中心补办校园一卡通,他今天运气好,都没有排队,一路下来办得很顺利。拿到新的校园卡之后,他用袖子擦了擦——有时候,崭新的卡面上会沾一些不知名的塑料碎屑。 不经意间,他瞥了一眼校园卡正面的学生信息,然后他就斯巴达了。 ——在本该印有学生大头照的地方,他帅气的脸不翼而飞,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吐舌头翻白眼的哈士奇。 当晚,李小亮哭着删掉手机里的图片,并且把全过程录下来发到了乔老师的邮箱里。 第二天,蓝衫上班时还在和乔风怄气。不仅气他让她生气,更气的是他气完了她还沾沾自喜而不自知,简直地……气死了! 这货还发信息问她今天晚上吃什么。哼哼哼,吃屎去吧! 这样想着,蓝衫就这样给他回复了。她心想,就不信看到这样的话,他还不知道她在生气! 过了一会儿,乔风回复了一个字:好。 蓝衫……!!! 这要是别人说这样的话,她知道对方肯定是在配合她开玩笑。但他是乔风耶,说到做到的乔风!他不会真的端一盆翔给她吃吧?那画面太美她不敢想…… 蓝衫赶忙哆哆嗦嗦地回复:我开玩笑的! 乔风:我知道,笨蛋。 蓝衫发觉她好像真的挺笨的。 考虑到自己正在生气,她就没有继续回复乔风了。 午饭当然要在公司的员工餐厅吃。蓝衫的胃口这些天被乔风给养刁了,吃员工食堂的饭纯粹是为果腹,谈不上多好吃。 今天她在员工食堂竟然遇到了宋子诚大老板。老板们都自带“boss出没、闲人退散”的光环,因此以宋子诚为中心方圆四个座位之内只有他一个人。 蓝衫路过老板面前时,放缓脚步,跟他打了个招呼:“老板好!” 宋子诚抬头看到是她,他以为她要坐在他对面,于是把自己的餐盘往回拉了一下,给她腾地方。 蓝衫注意到这个细节,她走也不是,留也不愿。 宋子诚朝她点头:“坐吧。” 蓝衫只好坐下来。 她与宋子诚接触下来,知道这人其实挺好相处,并不像一般老板那样拿腔拿调,所以这会儿她也没觉得不自在,吃吃喝喝的,很自然。 吃了几口菜,她抬头看一眼宋子诚,想和他聊天,然后她发现老板也在看她。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那个表情,似乎很是感动。 蓝衫一下就迷茫了,难道她是老板失散多年的亲妹妹? 她被自己这猜测雷得不轻。 宋子诚确实很感动——他感动于自己终于有机会和她坐下来,两人一起吃个饭聊个天,不被任何人打扰。经过之前的种种坎坷和打击,现在这样的平淡已经足以让人珍视和感动了。 他真是越来越容易满足了。 与此同时,宋子诚还发现,自从遇到蓝衫之后,他好像就不太会谈恋爱了。许多泡妞的招式在她身上都用不上,能用上的也因为各种原因以失败告终。除此之外,他还有些患得患失,这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比如现在,他想来想去,还没想好该怎样与她聊天,说什么能得到她的一点青睐。 他把这些归因于他的猎物防御值太高,铜墙铁壁,无懈可击。 正因为如此,这个女人征服起来才更带感,不是吗? “蓝衫——” 宋子诚刚一开口,正在这时,一个着急忙慌的小姑娘从过道上跑过,她端着个餐盘,盘里是吃剩下的一点米饭和菜汤。路过宋子诚他们桌时,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她脚下一打滑,整个人向前摔去,餐盘脱手,不偏不倚,扣向蓝衫。 蓝衫反应也快,本能地抬胳膊挡了一下,那餐盘倒是没有直接摔到她脸上,但里面的东西依然哗啦啦浇下来,浇到她的衬衫和裤子上,还有一些干脆甩到她的头上和脸上。 蓝衫一动不动,危险地眯眼,咬着后槽牙说道:“郝!敏!” 郝敏从地上爬起来,看到蓝衫的狼狈模样,她吓得要死:“蓝蓝蓝蓝姐我错了!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说着,她掏出纸巾帮蓝衫擦。 褐色的菜汤已经渗进浅蓝色的衬衫,铁锈一样,哪里擦得干净?郝敏只把她脸上的汁水抹干净了,擦完之后又去擦头发上的。 蓝衫一推她胳膊:“行了行了!” “对不起!”郝敏急得眼圈都红了。 照蓝衫的脾气,这样的情况一定会开口骂她几句。不过……蓝衫环视一周,发现许多人都在往这边看,郝敏自己已经快哭出来了。 郝敏是她的下属,蓝衫不想当着全公司人的面唱大戏,于是忍了忍,让郝敏先回去了。 宋子诚拧眉看着蓝衫,问道:“你有没有带备用的衣服?” 蓝衫无奈摇头:“没有。”她低头看着自己一身的狼藉,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要不跟别人借套衣服?就算能借到合身的,但她皮肤上和头上都沾了菜汤,现在是一身的味道,走哪儿都被人嫌弃,这样子怎么招待客户?人家客户估计会以为她是从饭店后厨跑出来搞兼职的…… 想到这里,她叹了口气。 宋子诚把面前的餐盘一推,起身说道:“走吧。” 蓝衫有气无力地挥了一下手:“老板再见。” 宋子诚有些好笑:“蓝衫,和我一起走。” 蓝衫愣住:“去哪里?” “我送你去酒店。” 蓝衫顿时明白过来,他是要带她去附近的酒店搞一下清洁。唉,老板人真好。她有点感动,起身跟上,一边走一边自己又掏出纸巾擦衣服,老板是好心,她不能在人家车上沾这些东西。 坐在车上,宋子诚开了车窗,问蓝衫道:“你打算就这么放过她吗?” “她”当然指的是冒失鬼郝敏。蓝衫摇头:“哪能啊,回去得好好骂她一顿!” “然后呢?” “然后就那样呗,她又不是故意的。” 宋子诚挑眉:“你怎么知道她不是故意的?” 蓝衫坐得笔直,尽量减少自己与座位的接触面积。她答道:“要是故意的,她不会就剩那么点菜汤,弄满满一碗蛋花汤多解气呀,或者来一盘子麻婆豆腐什么的。”再说了,郝敏是她的下属,这小妮子找她麻烦能落什么好呀? 两人很快到了酒店。宋子诚帮蓝衫开了房间,让她自己上去洗澡。蓝衫洗完澡,裹着酒店里的浴衣走出洗手间。她又有点犯愁了,来之前怎么没有事先借套衣服呢?她不想穿脏衣服啊…… 咚咚咚,有人在敲门。 宋子诚在门外说道:“蓝衫,你好了没有?” 蓝衫把门拉开一条缝,探出脑袋说道:“老板,什么事?” 宋子诚把一大一小两个手提袋递给她:“怕你没衣服穿,这是我让助理新买的。” “谢谢老板!”蓝衫感动地接过来,除了感动之外她还对这些有钱人的效率感到叹服。 “不谢。”宋子诚停了一停,补充道,“那个助理是女人。” 蓝衫不太明白宋子诚为何要对她说这些,说实话她不太关心老板的助理是什么品种,难道老板想要自曝八卦给她?呃…… 等回到房间,打开那两个手提袋,她就明白宋子诚为何要解释那些了。 大袋子里是衣服和裤子,小袋子里竟然是一整套女士内衣…… 蓝衫汗嗒嗒地把内衣和外衣都换上了,不管是内是外,都十分合身。好吧现在问题来了,老板是怎么知道她的穿衣尺码的?就算衬衫和裤子可以目测,那么内衣呢……她有点尴尬,这种问题不能细想。这世上确实有些男人通过目测就能准确知道女人的尺码,简直天赋异禀。 穿好衣服,蓝衫出了门,假装什么都没发觉,女人该装傻时就得装傻。宋子诚还在等她,他要把她送回公司。 蓝衫都不知道该怎么谢他了,只好发挥溜须拍马大法,她把老板恭维成了一朵花儿,然后她说道:“老板,今天这些一共花了多少钱,麻烦您让助理告诉我一声,已经够给您添麻烦了,怎么能再白拿您东西呢?” 宋子诚目视前方,答道:“不用了。” “这怎么能行呢?我会过意不去的。” “如果真的过意不去,你可以同样买衣服给我。” 蓝衫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该买衣服送给他,总觉得那样子怪怪的。 宋子诚把她送回公司之后就离开了。她一身干净清爽地回来,公司里的同事看她的眼神顿时多了些探究,boss大人对蓝衫这么好,很难让人不想歪呀…… 别人不问,蓝衫也不好硬解释什么,太刻意了更不好。于是就这么在众人目光的扫射中度过了一个漫长的下午,下班之后她赶紧走了。 夏天的天气很是无常,明明下午上班时还好好的,这会儿她走出公司时,整个天空都被阴云锁住,乌沉沉的,好像随时会来场大雨。蓝衫摸了摸包,心想糟糕,又忘记带伞了。 她只好默默祈祷,希望老天爷客气一点,在她到家之前不要下雨。 刚祈祷完毕,天空就开始落雨点了。 蓝衫翻着白眼跑进地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