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剑舞与银簪
云雾缭绕的山峰上。 牧鸳散着一头乌黑长发，身上白衣胜雪，手持一柄细长青剑。 她身姿缓缓舞动，黑发白衣随风而飘，手中青剑如绘画的笔，不断在云雾间游走。 动作优雅，气质似仙。 但她的双眸中，却带着一丝忧虑。 “牧师姐。” 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她停下舞剑的动作，回头望去。 只见身穿一袭白衣，手拿一柄铁剑的余歆，正向她步步走来。 此时的余歆额上挂满汗水，模样有些疲惫，脸上却带着微微的笑容。 在见到余歆后，牧鸳双眸中的那一丝忧虑，就忽然淡了许多。 “师弟，你修为才刚突破不久，为何不去休息？”牧鸳问。 “每日与师姐舞剑已成习惯，一日不来，心中便会稍有些不自在。”余歆答道。 牧鸳轻轻摇头，嘴角露笑：“师傅说你是体修中的绝世天才，你不去和楚缪师兄学习体术，为何反倒是喜欢跟着我舞剑？” 余歆又回道：“师傅还说我体内经脉偏强些，可多修一门心法。不过目前我还未找到让我中意的法门，便想在师姐这里多熟悉些剑术，若我日后选了一门剑修心法，也可让我容易入门一些。” “舞剑不过是打发时间的娱乐罢了，何来剑术可谈？”牧鸳有些不解。 “我还是实话实说吧。”余歆走到她身边，将手中的铁剑插在了地上：“舞剑确实没什么剑术可谈，但牧师姐似乎唯有舞剑才可排解心中的忧愁。” 牧鸳表情有些无奈的笑了笑，原来余歆已经发现她最近有心事了。 “所以你过来并不是学剑术，而是想帮我排忧解难？”她说。 “帮师姐排忧解难，我目前定是做不到的，因为我还不知道师姐是因何事发愁。”余歆道：“我唯一能做的，就是陪师姐一起舞舞剑，说说话。” “有你陪着聊天舞剑，我确实会暂忘些许忧愁。” “师姐的心事可与我说说？” 如果是其他人来问这句话，牧鸳肯定不想将心事透露，但来问这句话的人是余歆。 他已经陪了她许多天，她也挺喜欢和他闲聊。 牧鸳坐在了草地上，笑叹道：“我的修为即将再次突破，但在此之前，师傅却告诉我，这次突破将会是我的劫难，若我运气不佳，我就必会在劫难中死去。” 余歆沉默一会，问：“可有助师姐增运之法？” “没有，此劫全凭己运。” “看来我能做的事，果然也只有陪师姐舞剑闲聊。” “你有这份心，师姐就已经很开心。” 牧鸳说完便提起了手中的青剑，笑道：“来吧，今日师姐教你舞一段《天霞》，这段剑舞曾是朝云帝国长公主的最爱，寓意为相思。她曾与她夫君分别多年，二人身处同一片天下，她却只见晚霞不见君。” “那想必这定是一段很优美的剑舞。”余歆拔出铁剑。 “不错，不过它的美体现得有些许凄凉，因为朝云长公主的夫君，最终战死在了沙场之上。”牧鸳说到这里，忽然提了一句：“我记得师傅曾说，师弟你在加入宗门前，也有过一段美好的婚姻往事。” 余歆表情略有伤感：“师姐若愿意听，我便讲给师姐听。” 牧鸳轻轻舞剑，问：“看样子，师弟那段婚姻，似乎并不如师傅所言的美好。” 余歆跟着她动作挥剑，回道：“师傅没说错，曾经那段婚姻确实挺美好，只不过败在了信任之上。那时候……” 云雾间，二人一边舞剑一边聊起往事。 当牧鸳听到了余歆被恶人设计冤枉时，她不禁为他感到难过。 当她听到他为取得他妻子信任而奔波时，她又为他所受委屈感到伤愁。 当她听到他被他妻子亲手送往官堂假证关入监狱，受恶人用钉子刺遍身躯时，她对他那位妻子充满了愤怒。 最终，她听到他受尽酷刑遍体鳞伤，他却还是回头去救了他妻子时，她又觉得他太过重情。 一段剑舞结束，牧鸳心中原本的忧愁，完全被余歆的往事带来的伤感所掩盖。 她心里很愤懑，为什么像余歆师弟这种温柔重情的男子，就会有那般残酷伤心的遭遇？ “师弟，天涯何处无芳草，莫要再把你的心挂在那女子身上丝毫。”牧鸳道。 “我随师傅来到宗门，为的就是斩断前尘，重新开始。”余歆笑着回道。 忽然，山峰上的画面开始模糊了起来。 牧鸳以为她的梦要结束了，她差不多该要从自己房间中的浴室中醒来。 但她并没有醒，她发现眼前模糊的画面，开始破碎，然后重组。 随后，她就看到山峰上的云海翻涌，天空中的日月交替，时间仿佛奔流的江河，在飞速的穿梭着…… 而在这些画面中，唯有山峰上的她和余歆二人在不断的舞剑，仿佛不受时间的影响。 不知日月更替了多少次，画面开始恢复了正常。 山峰还是那个山峰，她还是一身白衣手持青剑，只不过如今她眼中的忧愁变得更浓了。 “师姐。” 山峰上传来余歆的声音，她如往常一样回过头去。 只见余歆又是满头汗水，手中拿着一把铁剑，脸上带着微微的笑容。 在她看到余歆之后，她眼中的忧愁忽然一扫而空，娇柔的脸上浮现开心的笑容：“你这才刚突破不久，还是好好休息吧。” “我不累。”余歆挥了挥手中的铁剑，笑问：“我们今天练哪一段剑舞？” “今天不练，你陪师姐坐一会就好。” 余歆听此，便收起铁剑坐在了她身边。 牧鸳看着他，笑叹道：“算上这一次突破，你一年内就已连续突破修为十二次之多，用不了太久，你的修为就会彻底碾压我。” “师姐的天赋极强，我哪有那么容易就追上？”余歆回道。 牧鸳又道：“对了，我听说，明天就会有一些大宗门的长老过来接你。” 像余歆这种天赋超凡的修士，自然会受到一些更强宗门的招揽。 “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 “在这一年里，多谢有你陪着我，否则我的心态未必能有如今这般好。”说到此事，牧鸳的目光忽然有些失落。 经过山峰上一年的朝夕相处，两个人早已交心，如今余歆却忽然要离去，她心里很是不舍。 “师姐此番话，说得好像要离别一般。”余歆笑道。 “人终归是要往高出走的。”牧鸳叹息着。 余歆看着她，停顿了一会才开口道：“可我不打算去大宗门。” “为何？”牧鸳惊讶的问。 余歆伸出手，拨了拨身旁的一株小草，笑道：“我若是离开，就没人陪师姐舞剑了。” 牧鸳一笑：“别闹。” 她认为他不过是开玩笑罢了。 “明天的宗门邀请，我会拒绝的。”余歆看着她，认真的说了一句。 看着他认真的模样，牧鸳脸上的笑容逐渐僵硬，她的目光注视在那一株被余歆拨弄的小草上，她忽然想起了一年前她和余歆说的那句话。 天涯何处无芳草。 他的意思难道是说……芳草近在眼前吗？ 她心里忽然有些乱糟糟，虽然她很希望余歆能留在这里，每天和她舞剑聊天，但如果余歆真的是为了她拒绝了大宗门的邀请，那她岂不是断送了余歆更好的前程？ “别开玩笑！”牧鸳皱着眉，忽然大声呵斥道：“修道前程岂是儿戏！” 余歆看了她一眼，脸上的笑容低沉了下去，随后他就握着手中的小草不再说话。 见此，牧鸳的心里忽然又有点后悔，她觉得她也许该换一种方式来劝他，不该这般大声对他呵斥。 空气安静了几秒，她声音温柔了些许，开口道：“师弟，你还是……” 就在这时，余歆忽然从他储物戒指中取出了一个绣花银簪，打断了她的话：上次舞剑时，你的发丝弄进了你的眼睛里，我当时就在想，师姐你不如将散发给盘起来，然后我就去山下买了它。” 牧鸳的内心在此刻乱到了极点，送簪子……寓意岂不是结发为妻？ 在她呆滞之际，余歆把握着簪子的手收了回来，有些尴尬的笑道：“本来我还以为，终于能看到师姐盘发的样子了……” 牧鸳皱着眉，问道：“我在问你一遍，你真的不去大宗门？” “不去。”余歆认真回道。 “……” 牧鸳抿了一下嘴唇，心中强烈地纠结了片刻。 随后，她突然伸手夺过了余歆手中的簪子，有些气愤的向余歆说道：“你是蠢吗！就不知道加入大宗门的机会有多么难得！” 她一边说着，一边用银簪将她的散发给盘了起来。 一年的朝夕为伴，事事交心而谈，她对余歆其实也是心存好感。 但如今面对大宗门的邀请，她是想让余歆去更好的地方修炼，不过她怎么也没想到，余歆竟然无论如何也不走，而且他不离开的原因，竟还是因为她。 好！ 既然他态度这么坚决，那她就再也不让他走了。 盘发之后，牧鸳的目光就不再看余歆，而是盯在了一旁的草地上，心中有些羞涩感，但她口中却依旧气愤的说道：“满意了吧？” 很快，她就听到了余歆的回话：“师姐，以后你就盘发吧。” 她收回目光，发现他正看着她，脸上带着微微的笑。 “怎么了？”她不悦道。 “因为很漂亮。”他说。 牧鸳撇过脸去，心中有些小娇羞和小喜悦。 她忽然伸出手，将头上的簪子给取了下来，头发再次散落，有些严肃的说道：“簪子我收了，以后你也别想走了。” 言罢，转身就朝着山下走去，她怕自己微红的脸会被他看到。 但她转身之后，却无法看到余歆脸上的笑容渐渐敛去。 他表情淡淡，目光清冷，对于牧鸳收下簪子这件事，他并不觉得有多高兴，也不感觉有多意外。 他仿佛早就预料了这个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