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重演经典老番

    乙支路是精英人士的聚集地，政府部门、大手企业、银行券商，几乎都把总部设在了这条大道上，这里的一切都是那么的与众不同，甚至连地下铁的站台都和普通站台不一样。对于绝大部分涵国人来说，能在这里上班无疑是一件倍儿有面子的事情，坐在地铁上总能看到穿着职业套装的青年男女脸上洋溢着自信的笑容。

    现在首尔的工作那么难找，忽然遇到这种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其实应该多考虑一下是不是被人给骗了，但高似道只是来做钟点工的，不用签任何劳务合同，而且工资一日一结也不怕上当。

    人家要求参加面试，高似道就来面试了，这年头别说来大型株式会社做兼职，就算去小餐馆端盘子也是要接手面试的。对方就算真的有问题，也只不过耽误他几个小时而已以，所以他没怎么考虑这家公司是不是有问题，随便收拾了一下形象就坐上了地铁。

    高似道抵达乙支路二街的时间是下午四点零五分，比约定的时间提前了差不多一个小时，这样就算遇上突发情况他也可以从容应对。不过按照对方给的地址找到了办公大楼，乘坐电梯来到对应的楼层之后，他却有些傻眼了，走廊上的海报和橱窗后的展柜里，一片白花花的胳膊和大腿。

    这家STV服饰株式会社居然是专做女装的，而且还是没什么布料的那种女装：女性睡衣。高似道很想扇自己一个耳光，来之前怎么就没好好查一查对方的经营范围。前台的接待员显然也没有料到会有男人来参加面试，打内线电话跟人事部的负责人确认过之后，才将他领到了面试地点。

    “外形挺不错的，韩语说得怎么样？”手上这份履历足够亮眼，别说只是来做一天零时工，就算是来正式上班也绝对是公司赚到了，HR经理当场就想点头同意，不过出于谨慎还是希望能多进行一些了解。

    “Topik的6级证书已经拿到了，应该还算不错吧。”高似道的韩语说得很地道，听口音根本不会想到他是个外国人，唯一要说哪里有问题，那就是他的标准语过于标准了，比播音员还播音员。

    “非常好，不过能了解一下您来我们公司的原因吗？”因为并非正式的面试，所以考官只有HR经理一个人，这氛围与其说是面试，不如说是聊天，“我们这里可是专攻女性市场的服装公司。”

    “我不知道啊……我来应聘这份工作，只是因为最近手头比较拮据，女朋友是条咸鱼，家里又多了一只猫要养。”如果不是这个原因，从李永振身上拿来的二十万元报酬应该是可以用半个月不成问题的，但昨天一下子买了一堆噬元里美的东西后，他的钱包立马瘪了下去，不打工饭都吃不上了，总不能跟小猫抢小饼干充饥吧。

    “您被录取了，这是您的零时工牌，这是我们公司的冬季产品目录。”HR经理笑着摇了摇头，她们的上升势头确实很猛，但终究只是个创立不满三年的新公司，知名度仅仅局限在特定的圈子里，别人不知道也很正常。站在她面前的这个年轻人堪称完美先生，长得帅、学历高、宠女友、还养猫，放在小说里必然是妥妥的男主角，她能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被领进了销售部的办公室后，高似道才了解到他应聘的这份“翻译”短工并不好做，STV服饰有限公司销售部原本的中文担当家里遭逢变故，不得不请假一周会去处理家事，而明天恰好有个重要的客户会从宗国那边过来考察，所以公司不得不广撒网找个人来救急。懂中文的人在涵国多的是，但销售不是懂中文就能干得来的。

    HR部门往“打工天国”上投招聘广告，只是为了把预算花掉的常规操作，她们每年都会在各大招聘平台以及猎头公司那里花掉一大笔钱，可实际用工还是从别家挖的，以及自家高层介绍来的比较多。往上招聘的要求会提得很高，不少人也是虚报学历，编造经历来应聘，但有没有真才实学聊一聊就知道了。

    “明天下午三点过来打开，去金浦机场接了人之后陪着吃顿饭，然后晚上去大市场逛一逛，并在我们的门店帮忙介绍下产品，晚上十一点下班，没问题吧？”销售部的经理就没有人事部的经理那么有亲和力了，因为她们有业绩压力，做不出成绩来整个部门的奖金都会受影像。

    “明白。”拿钱办事，就该尽心尽力，虽然只是一天的短工，以后基本上不会有再见面的机会，但怎么着也要对得起人家给的十六万韩币。两万韩元一小时的报酬说不上高，但也不算低了，反正比在便利店站柜台收银拿得多。

    高似道还很懵懂的时候，曾经看过一部仅有三集的动画片，名字叫《X衣办公室》，他在STV服饰有限公司遇上的就是这种情况，虽然仅仅在里面呆了一个小时，但一个男性员工都没看到足以说明这里的员工构成必然极不平衡。重演经典老番他是不想了，别搞砸了工作惹上麻烦菜式真的。

    离开办公楼将工作证揣进口袋，高似道一路往西步行，从乙支路二街走到了钟阁，然后向北穿过小路往教保文库的方向走。李永振的那本小册子他带在了身上，里面有着许多他看不明白的地方，就想去找点民俗方面的资料查一查，看能否对自己有所启发。

    即便不是节日也不是公共假期，教保文库里也挤满了人，主要是小孩子们都放假了，被爷爷奶奶带着来看书买书的相当多。像高似道一样穿得西装笔挺的也不少，都是附近下班比较早的公务员，没到晚上喝酒的时间，便来这里打发时间。

    高似道曾经有段时间几乎天天来这里蹭书看，所以对各个区域的划分非常熟悉，熟门熟路地找到了人文类书籍摆放的区域。这里很多书都是汉字写就，上面用韩语标注拼音，庶民根本就看不懂，只能猜个大概的意思，所以翻看的人很少，每一本拿在手里都是八角尖尖簇崭新的。

    还要过一段时间才到六点，所以高似道给崔海娜发了个短信后就安心找了个地方坐下，翻看起了手中的资料。本来没多大期待的，但快速浏览了几本书之后还真给他找到了一些值得看的内容。

    高似道首先在《英祖实录》（亦作《英宗大王宝录》）里注意到了一个名为李瀷的实学文官，通过对方的《星湖僿说》人事门第十卷，又找到了关于一段关于“坎魑门”的记录。这个坎魑门的所作所为，和李永振的师门一模一样，连手段都能看出来是一脉相承的，可见小册子里没提过名字的师门，应该就是这个坎魑门，就算名字可能不一样，至少也是从坎魑门发展而来。

    自古以来，巫婆神汉门都在为自己辩护，说儒家掌握着书写历史的笔杆子，主观地不喜欢怪力乱神就丑化自己这一类人的形象，实际上他们救苦救难行善积德云云……然而高似道是见识过李永振所作所为的，光凭他对自己一个毫不相干的陌生人下死手，就足以证明这些人没被冤枉，都是该死的混蛋。

    高似道看书看得十分入迷，读到某些记录后一阵咬牙切齿，恨不能把李永振从水库里拖出来再鞭尸一顿。猛然间，他听到耳边传来一个低沉沙哑的声音，“小伙子，不介意我坐在这里吧？”

    高似道略显惊讶地抬起了头，这是在书店里蹭书又不是在饭店吃饭，坐一起也是各看各的不同于拼桌吃饭。说话的是个枯瘦的老头，满头的白发一丝不乱地梳在脑后，挽成了一个小小的发髻，鼻梁上架着一副玳瑁框的OliverPeoples墨镜，身上披着件黑色的毛呢风衣，造型又潮又大气，“当然，您请坐。”

    “谢谢。”老头手上拎着一个铝合金的箱子，随手放在了脚边，摊开手中的书靠在椅背上悠悠地翻看了起来。不得不说，老年人和老年人的差距还是很大的，一些上了年纪的就算非常有钱，形象上也难免有些邋遢，而另外一些则活成了花样爷爷花样奶奶。

    高似道再次试图沉下心来看书，却发现自己怎么都没法集中精神，他闭上眼睛之后终于察觉到得了原因。旁边的老头坐下之后，他的一直能闻到一股似有似无的生石灰的味道，小时候他在工地的石灰池边上玩耍跌了一跤差点掉下下去，所以对这个味道印象极为深刻。除了生石灰的味道之外，还有一丝淡淡的血腥气，不同于牲畜的血杂味很大，只有浓浓的咸腥味，应该是人血。

    “小伙子，从刚才开始就一直皱着眉头，是嫌弃我身上的老人味吗？”似乎是察觉到了高似道的皱眉，老人转过头来笑着问道。

    “我不是，我没有，你别乱说啊。”高似道连连摆手，皱眉只是他下意识的行为，这么做其实是很失礼的，不过他也没相当旁边这个老头的感官是如此敏锐，没有回头都能知道他在皱眉。

    “那就是很好奇我的箱子了，是不是特别想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老头并没有生气，反而主动搭话，大有拉着他聊会儿天的架势。

    高似道昨天献祭了一个邪恶的灵魂，莫名其妙获得了猫的感官，不仅五感得到了极大的强化，连反应速度也比以前快了数倍。他刚才下意识地扫了那铝合金箱子一眼，直接就被老人给捕捉到了，而人家是什么时候观察他的，他却一无所知。

    “确实有点好奇，老人家拎着这么大的箱子走来走去，肯定很不方便吧。”高似道刚才分明看到，这老头来的时候是拄着拐杖的，他不好明说自己闻到了血腥味，只能兜个圈子表示自己确实觉得好奇。

    “箱子送你了，里面的东西也送你了。”老人站了起来，抬手拍了拍高似道的肩膀，然后拄着拐棍一摇一晃地离开了。

    高似道就像是被人点中了穴道一样呆坐在原地，以他现在的身体素质和反映速度，躲开手枪的子弹应该都不成问题，刚才却没能躲开老人似慢实快的手掌，而且全无反抗能力地被拍了两下，如果人家有敌意的话他可能已经死了，“要不要这样啊，每次我志得意满的时候都要浇一盆冷水？”

    上次就是这样，高似道献祭了吴汉民的灵魂后体质得到强化，刚准备化身阴阳神探，亲自调查身边的特异事件时，就看到伍馨香病院楼顶上有神仙在打架。这次他献祭了李永振的灵魂后感官得到了强化，又想着去挖掘坎魑门的秘密根除这群祸害，可又跑来个神仙给他个下马威。

    箱子里是什么，高似道完全不清楚，他第一反应是打电话叫裴敏静来处理，可几次拿起手机又放回了桌上，对方终究只是个见过几次的陌生人，真的值得如此信任吗？在可能会要命的事情上，他不得不小心谨慎。纠结了好半天，他还是决定先把东西拿回家去研究一下再说。

    一个枯瘦的干巴老头拎着这么大的箱子很扎眼，但是人高马大西装笔挺的高似道拎在手里，却一点都不显得奇怪，他就这样拎着公文包一样顺利把箱子带上了地铁。首尔的地铁跟国内的不一样，没有进站前先做X光透视这一步，不然他很可能要被拦下来。

    “OPPA你不是去参加面试的吗，怎么回来手里还多了个箱子？”崔海娜已经化好妆换好衣服了，就等着高似道回来后一起去吃完饭。她一个人在家里呆着无聊死了，虽然现在房间里多了只小猫，可噬元里美对她爱搭不理，不管怎么逗都没反应，有时候实在嫌她烦了就钻进灶台里侧的缝隙里，让她一点脾气都没有。

    “这是公司给的道具，明天要用的。”高似道觉得告诉她这是书店里一个不认识的老头看他面善给的礼物，一定会被当成神经病，就随口编了句胡话，然后把箱子塞进了书桌旁的储物架里，“先去吃晚饭吧，明天干完活又得找工作了。”

    高似道并不知道，他关上门之后，噬元里美化作了一团水，直接从笼子里钻出来了，然后爬到了架子上对着铝合金的箱子不停地扒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