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2章 得寸进尺

    “好心人，你能送我一根木头作为棺椁么？”今天采邑来了一个老人，他衣衫褴褛，拄着拐杖，踩着草鞋向芸姚索要一根木头，用于制作自己的棺材。

    老人头发稀疏，牙齿脱落，说话漏风，俨然是行将就木。

    但这个老人没钱，所以是以讨要的方式索要木材。

    芸姚看老人可怜，倒也同意送根木头，还送货上门：“老丈，你若是需要可以去选一根木材。”芸姚把老人带到河边，指着水面上漂浮在近处的一根木材说道：“这根怎么样？”

    “这根不行，容易腐烂。”

    芸姚本来就是好心，不然这种找上门来索要木材的老人根本不用理睬，毕竟老人是来索求免费的木材，她愿意送已经是有良心了。老人能走到草庐，说明他的身份是国人，而国人都很重视葬礼，因为现在大部分人还不知道死后是进入轮回，都认为死后是重新开始，还能去另一个世界享受人生，所以葬礼是和祭祀一样重要的活动。出于好心，芸姚愿意赠送一根木头，这一根木头能做好几个棺材了。却没想到老人竟然还不满意。

    老人的皮肤枯如树皮，混浊的眼神却很坚定，那就是不满意。

    “老丈，这里的木材都是一样的，若是这根容易腐烂，那其他的木材也容易腐烂。”芸姚心想老人家如果怕木材腐烂的话，那她可就没什么能送的了。

    “不是有么？我刚才在草庐看到屋顶的横梁就是好木材。”老人理所当然地说道。

    “……”芸姚有些恍惚，今天一大早，自己饭都没吃，就招待这位一早就上门索要木材的老人，自己客客气气请他挑选木材，他却要拆自己的草庐？

    这到底是有什么情况？芸姚心想难道这位老人又是哪位神仙下凡考验自己？如果是的话，她只想和神仙说别总逮着她一个人考验啊，世界这么大，年轻人这么多，多考验一下其他人。

    如果这位老人只是一般的挑剔，一般的不受待见的老头，那么芸姚只想说老人家别消耗别人的善心，会招报应的。

    “老丈，我有点搞不明白了，你是让我送你一根做棺材的木头吧？”

    “没错。”老人点头：“我听说这里有木头，所以走了好几天，才到了草庐，就是要挑选一根能让我满意的木材。我没东西和你交换，所以你要送我一根。”

    “现在你觉得这几根木材都不好，所以要我拆掉自己居住的草庐把横梁拿下来送给你？”芸姚再次确定。

    本来上门索要木材已经很过分了，直接要芸姚拆家取横梁就已经是得寸进尺了。

    “没错。”老人再次点头，理直气壮地说道：“我大老远来了，你总不能让我空手而归吧。”

    “你如果想要拆我草庐的话，我想我可以拒绝。”芸姚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老人看向芸姚，却有一番说辞：“我要死了，棺材就是我的唯一归宿。而你们还活着，以我所见你的采邑富足，再过几年你肯定会扩建草庐，到时候横梁也会换掉，对你来说这根横梁可有可无，你为何不乐意送给我？是不愿意浪费你的力气，还是吝啬采邑的财力，还是你的善心局限如此，不愿意帮助老人完成人生最后的一个愿望？”

    芸姚愣住，只觉这老头太讨厌了，行将就木就了不起么？就能给人添麻烦了么？

    老头这番说辞，真不知道从何吐槽。当然不能算他说错，因为如果愿意，换根房梁也确实不是难事，但老头明明是来寻求免费木材的，却挑三拣四、头头是道，实在让人心生反感：“就算你说的都对，就算拆屋顶换房梁确实可以做到，那么我为什么要帮你？我可以问我的善心，那你会不会问自己的善心？你问问你自己这个提议真的对得起回应索求的我么？”芸姚不惯着老头，直接说道：“你要横梁自然没问题，但单纯的索要是不能说服我的，你至少要说出一个我无法拒绝的理由，不要说良心不良心，我想良心不是烂好心。”

    老头不是能说会道么，那芸姚就给他机会，看看他能不能说服自己。

    老人的眼神似乎有些疑问，表情有些凝固，似乎是第一次遇到芸姚这种铁石心肠的女子，竟然能如此残忍地拒绝一位行将就木的老人，竟然还需要理由？自己快死了，这个理由还不够么？

    肯定不够，芸姚心想这老头走了几天到自己采邑，虽然年纪大，但身体不错，肯定能试一试自己的棺材是不是舒适。

    面对老人满脸的疑问，芸姚面无表情，就等老头开口。

    但老人显然找不到一个芸姚不能拒绝的，必须要拆家的理由，所以芸姚等了许久，并没有得到回应。

    “看来你没话可说，那么就这样吧，你告诉我你住在哪个采邑，等我做好了棺材我直接送到你家。”“我不仅仅送木材，还送你一套人工。”芸姚表现了自己的大度，并没有因为老人的古怪就赖掉他的棺材。

    老人有些没落，有些失望，就好像全世界都不理解他，不由说道：“语不欲犯，思不欲痴，天不知我，唯见人离。”语气里带着抱怨，是在说自己明明白白一个人，语不犯人，思不痴呆，但就是没人理解我，老天爷也不懂我，身边的人都离开了我，自己怎么这么惨呢？

    “……”芸姚这个时候突然想念孔子了，因为他说了‘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他说要自省。老头就没想过反省一下自己的行为么？他这么得意忘形、得寸进尺，谁受得了啊，可不都得离他而去？他还说自己‘语不欲犯，思不欲痴’，这是根本没意识到自己的错误。

    错的不是自己，而是世界。有这种感觉了。

    “我若是要你家的横梁，不知道你有什么感觉。”

    “你比我富有，你为什么要我家的横梁？”老头觉得很奇怪，表示不能理解芸姚的思路。

    “谁会嫌弃自己家里多一根木材呢？”再等几百年，老头就知道什么叫大国抢劫小国，富国抢劫穷国了，就会有很多富有的人去抢劫比自己贫穷的人。

    老头吃惊地看着芸姚，只觉得芸姚这话比得寸进尺还要可怕，那种红果果的弱肉强食、恃强凌弱的思想是毫不掩饰地表达了出来，呆若木鸡，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什么语言来评价芸姚。

    一如芸姚一开始不知道如何评价老头。

    “彭铿受教了。”老头不能理解芸姚，但今天确实是被芸姚上了一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