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4章 天地不仁

    在大唐，芸姚是个棋手，她和武媚娘对局了好几盘，总体上是她赢了，因为她的发展战略一直在持续，但在细节上芸姚是输多赢少。

    因为武媚娘把握住了朝四暮三的特点，善于画大饼，善于进行各种调配。芸姚因为在朱城已经玩过一次，而且现在又代表落后的贵族阶级，所以也懒得斤斤计较，只要大方向不错就可以了。

    不过皇帝一死，新的对局就开始了，这次芸姚除了要确保大方向不错，还要扮演拖后腿贵族的形象，要开始在细节方面和武媚娘掰掰手腕了。其实拖后腿这种事情，根本不用芸姚教，以前贵族就没少做。比如拿钱先把地买下来，等到征用的时候坐地起价，这是最基本的。还有就是对各个项目的施工进行垄断，反正贵族钱多，然后在施工的时候各种偷工减料……

    这些并不需要芸姚教，贵族自己拿钱就去做了。

    而武媚娘手下的人，则是官商勾结，权钱交易等。当然他们对贵族是严查不待，因为士人和贵族尿不到一个壶里。

    这些问题得等到全民觉醒才能解决，现在芸姚也没法解决，只能加强监管，有证据就抓。

    皇帝一死，双方斗争就越发白热化了，接下来的三十年里，围绕北方建设，铁路建设的斗争已经到了见血的程度。

    不过大唐的发展并没有停步，虽然大唐的发展中心转移了北方。但南方富豪也是集思广益，用民间资金在岭南开发类运河的工业带，吸收运河工业带的落后产业，也是搞得如火如荼，毕竟他们有方便的海运作为依托，很容易把货物卖出去。

    倒是西边好像是姥姥不疼舅舅不爱，虽然有丝绸之路，也有钱，但找不到什么发展方向。丝绸之路的运货量就这么多，虽然已经几次升级，让丝路上的几个据点成为了城市，但现在也已经到了极限，没法继续升了。所以很多人把钱拿去了岭南，发展船运去了。

    所以最可怕的不是穷，而是没有发展的方向，没法升级。赚的钱就这么多，分一分就没了，先来的人占了一份，后来的人就没有了。

    这就是韩非子的问题，土地就这么多，但人口却越来越多，怎么办？不仅土地产出如此，资金利润也是如此，就这么多，不升级的话，就困死了。

    后来大唐西部的铁路开通，西方就开始大量向外输送劳动力，然后把钱带回西部消费，缓解了一部分经济压力。

    困难就是困难，苦一点也没什么，就怕有人害怕大唐会用自己的利益去解决别人的问题，所以这些人不但不正视问题，还会说吃苦是因为这些人懒，这些人就活该吃苦。这是最可怕的，为了保护自己的利益而践踏别人的尊严，因为一旦这么发展那么抢走别人的利益也会理所应当。尊卑有别，我的是我的，别人的也是我的，因为我天生尊贵。

    发展有困难，芸姚是从来不会去否认的，到了一定程度，发展停滞是必然的，她在朱城都遇到过。重要的是要协调，要互相尊重，要一方有难八方支援，要想办法找到解决问题的突破口。

    所以在芸姚留在凡间的最后三十年里，就是不断调整发展计划，指挥贵族和士大夫不断斗来斗去。

    武媚娘虽然没有成为皇帝，但绝对是载入史册的政治家，她指挥了运河工业带的发展，也指挥了北方发展和铁路建设。芸姚作为提出意见的人，只能算是个谋士，而且还是个以贵族利益为优先的落后谋士，以后她在历史书里肯定是少不了要挨骂的。

    芸姚在凡间八十年，从大唐初建一直到盛唐，经历了完整的一生，现在要寿终正寝。她很清楚大唐未来的问题，但这些只能靠大唐人自己解决了，毕竟人族诞生不是来享福的。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芸姚在临死之前表达了对大唐的担忧，以及对凡人的同情。

    仁是什么？敬吾老以及人之老，爱吾幼以及人之幼，从亲到疏，这就是分配关系。为什么以仁为核心的儒家坚持不倒？就是因为这种分配关系能普遍被人接受。

    天地不仁，天地虽然创造了万物，但不分配万物，众生能得到多少全靠自己厮杀。大唐一直在发展，新的分配关系正在艰难地酝酿，这个过程中必然是会出现很多牺牲，士大夫和贵族对抗，落后地区和发展地区对抗。

    如果没有发展，那么旧的分配关系是唯一的。有了发展，新的分配关系就在旧分配关系的废土中生长。

    大唐经过八十年的高速发展，新的分配方式的诞生必然是斗争、对抗之后的妥协，越是发展减速，新的分配的斗争会越发剧烈。然后新的分配方式会持续到下一次生产力的大发展，当然最好就是一直维持大发展，那么分配关系就不会固定下来。因为一旦固定下来，儒家的仁爱绝对会脱颖而出，因为先自己后他人的分配方式历经了时间的考验，是每一个阶层的人都可以接受的。到时候仁爱肯定会换上新的皮肤，而且包含更多的人加入。从贵族的仁爱，变为士大夫的仁爱，以后还会变成所有人的仁爱。

    可惜芸姚见不到‘所有人仁爱’这个新分配关系的诞生了。她只能祝大唐百姓好运，她脱去凡尘，重启灵光，直接回天庭去了。

    武媚娘在芸姚的葬礼上流泪，因为她和芸姚相爱相杀六十年，芸姚不但是她的伯乐，也是她的知己和对手。她们两人的关系从合作走向分裂，又走向合作，经历分分合合之后，她们都互相了解了对方。

    芸姚死了，她失去了一个可敬的对手，也失去了一个为大唐出谋划策的智者。大唐的两根支柱只剩下一根，从今以后再也不会有人懂武媚娘了。

    “从今之后我只有敌人，没有朋友。”武媚娘虽然不是皇帝，但现在她的实权早超越皇帝了，芸姚一死，可就没人会为她吸引火力了，大唐上下的所有不满，所有索要利益的手都会指向她。

    不过就算这样也要继续，武媚娘是绝对不会停下来的。当武媚娘去世的时候，太白金星直接下凡来接她，因为武媚娘已经被封神了，士人一起启奏，让人皇封神，于是就封武媚娘为‘至明至贤护唐天神’。

    同时和尚也是立刻封武媚娘为迦蓝菩萨，这迦蓝菩萨并不是固定一个菩萨，而是所有守护佛法的诸天善神都能称为迦蓝菩萨。

    芸姚死后六年，武则天也进入了天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