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八十八章悖论

    灭世是解决所有问题的办法，太上老君一直在思考，最后的结果就是解答不了问题，就解决问题的载体，也就是灭世。

    只要圣人和世界一起消失了，那圣人的终极问题也就迎刃而解了，再也不用烦恼了。

    但显然芸姚不认为灭世是正确答案，她认为面对这种悬而未决的问题，最好就是采取儒家的作法‘不否认，不研究’，虽然不科学，但这些终极问题是真不好解答，而且也没人说终极问题就只有一个答案。比如太上老君提出的灭世，也是一种答案。

    这种事情是真不好说，所以还是搁置争议，好好发展。

    太上老君看着芸姚说道：“你不能算是玄门弟子，应该属于是诸子百家的弟子。”

    芸姚连忙说道：“诸子百家的思想也源于玄门。”这点是没错，玄门的思想就是观察自然和社会而总结的最基础的知识，儒墨都是在玄门的基础上发展的。

    所谓大道废有仁义，是没问题的，只是玄门对分配关系的态度就是少插手，多遵循自然。而芸姚作为穿越者，习惯了集中力量办大事，所以强调分配关系，这点和儒家相仿。

    儒家强调礼乐，就是强调分配，礼就是祭坛里的排位，乐就是不同排位的交流。墨家的兼爱非攻，也是一种分配，也是通过分配来稳定社会。

    所以老君说芸姚更像诸子百家的弟子也没说错，因为所有圣人之中，芸姚对分配最为重视，也是最重视分配关系实践的圣人。

    “不过你确实吸收了诸子百家的诸多思想，比如‘敬鬼神而远之’，对于圣人终极目标这个问题，你选择的就是不否认问题的存在，但不深究问题的答案。”老君说道。

    “因为我才疏学浅，对于这种问题确实想不出答案，但心里总有个问题悬着，人也安顿不下来，所以不如放下问题不去思考，多想想发展的问题。”芸姚表示自己没本事解答，那就不答了，安稳地去做自己的圣人红利就好。

    “你难道不担心红利用完，截教衰败么？”老君继续问道。

    芸姚说道：“有做不到的事情，说明圣人虽然在修为上很圆满，但作为一个生灵，作为一个存在，还是不算圆满，还有进步的空间。我相信万物都是如春夏秋冬一样循环的，截教有衰落，有复兴，未来还会衰落，但截教的思想却会深深扎根，如种子一样等待发芽。”

    “这样的循环真的有意义么？春夏秋冬四季不断，一直如此，最后一切都麻木了。”老君表示走不出循环的话，一切有意义么？

    芸姚哪知道有那么多意义啊，她又不是意义党。她非常怀疑老君是不是悟道悟坏了脑子，脑子里全是一些没有答案的问题。

    废话，有答案的话，就不用思考了。就是因为没有答案，老君才要一遍遍思考啊。要是都和芸姚这样愚钝，这样‘敬鬼神而远之’，都不思考究极问题，那圣人也无法更进一步了。

    当然老君虽然很强悍，但终极问题确实不好回答，目前他是一个终极问题引出更多终极问题，最后发现只有问题，没有答案。

    光是圣人的目的这个问题，老君就耗费很多脑细胞，最后才找到了灭世这个不算答案的答案。老君是无为而无不为，不争而天下莫与之争，说明他不实践，但不代表他不思考，不思考也不可能有《道德经》这样的著作。

    问题是老君的思考也不是每次都有答案。

    芸姚表示自己这个时候学习孔子，把思考留给老君，自己就做个述而不作的人。述就是描述、转述，作是创新。孔子说自己只是描述先人的智慧，并没有创新。芸姚有自知自明，认为自己没能力给出答案，那学习孔子是最好的。

    老君见芸姚这不求上进的样子，也没说什么，因为七位圣人中，真正一直在思考的也就是他了，其他的圣人都沉迷于天道的变化莫测中，并没有进一步去思考变化背后的本质。

    “本来以为你成为第七位圣人会带来不同，却没想到你也不过是另一个圣人红利罢了。”老君叹息道，目光继续落在天道那晦涩难明的阴影上，说道：“有开始就有结束，有盘古开天，就有万物寂灭，你看这阴影像不像一切之初的混沌？”

    芸姚听了，立刻说道：“老君不要吓我。”她是真害怕又冒出什么灭世的劫难，特别是不希望天道里真的酝酿出什么邪恶力量，继续说道：“再说了三界是按照天道的需求诞生的，为什么要灭世？没理由啊。”

    “天道诞生三界也没有理由，既然有没有理由的生，自然有没有理由的死。”老君说道：“现在三界中有谁掌握拒绝天道的力量么？天道会产生一种克制自己的力量么？”

    又是玄奥的问题。

    如果按照矛盾的对立统一理论，天道也应该有克制自己的力量。不过就目前而言，就算是圣人也无法对天道说不，如果天道要灭世，还真阻止不了。

    “越是对天道的探索，我越是感觉天道的深邃，同时也产生无数的疑问，感觉天道要将我吞噬，但我偏偏不能拒绝天道，甚至可以说连天道都无法阻止天道。道友，你作为第七位圣人，我在你身上看出了一丝抗拒天道的能力，或许你能拒绝天道，成为补完天道的关键。”

    芸姚表示老君也太看得起自己了，不过这个问题让芸姚想起了一个宗教悖论，那就是上帝能不能制造一块自己举不起来的石头。如果上帝是全知全能的，那世界上的所有石头，他都能举起来。但如果说他能举起全部的石头，那他就无法制造出一块自己举不起来的石头，既然制造不出来，那他就不是全知全能的。

    似乎天道也是如此，如果天道无所不能，那它的一切演化都必然落实，那么天道能违背自己的安排么？如果天道不能违背自己的安排，那天道就不是无所不能，它也受到限制。

    老君已经隐隐察觉到天道里会诞生很可怕的东西，连天道自己也无法阻止。

    芸姚说道：“天道如果无所不能，那它的一切安排都能落实。但如果天道中酝酿的一切必然会被落实，而天道也无法阻止落实的过程，那天道就不是无所不能的了，因为它阻止不了自己，这就是个悖论啊。”“或许天道中酝酿的东西是可以被天道自己阻止的，是可以不用被落实下来的。”

    芸姚认为天道可以阻止自己。

    但老君说道：“就目前我的观察而言，没有任何人可以拒绝天道内酝酿出的变化，哪怕是天道自己也停不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