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思念

    邵羽离开的第一天，想他。

    邵羽离开的第二天，想他想他。

    邵羽离开的第三天，想他想他想他。

    人在忍不住思念的时候，会采取多种措施，比如说让自己忙起来，就没有时间去想那些有的没的了。而一个掌门要怎么忙起来呢？教导徒弟是于歌想到的第一个方法。

    “师父，你看这样可以吗？”

    “嗯，做的不错。”

    阮朦很乖了太省心。

    “师父，这太难了吧？”

    “知道吗？在你这个年龄的时候，你师叔已经是化神了blablabla……”

    “可师叔的修为比你高啊。”

    厉桓脱口而出。

    “不错，为师还在努力追赶，你的目标又在哪里？”于歌语重心长道：“元桓，你有没有想过，修炼是为了什么？求长生，求逍遥，求大道？修行之路漫漫，一步踏错便是万劫不复。这一次，你算是迷途知返，那么你如何保证，将来能够保持本心？”

    “得过且过，随波逐流，这样的人，即便修为再高，也不堪一击。”

    只要有师叔在，你就不会迷失吗？

    还是说，有什么别的东西在支撑着你呢，比我还小的师父？

    厉桓倚靠在树上，依然是一副没骨头的样子，谁也瞧不出他有没有认真思索，道：“我想下山去看看，不止在灵寂国，我想去远一点的地方。”

    于歌瞧了一眼他大敞的胸膛：“先换件衣服。”

    厉桓笑了：“好。”

    一个徒弟挑水吃，两个徒弟抬水吃，三个徒弟……哦我没有三个徒弟。于歌哼着自己胡乱改编的小调，去串门了。

    掌门大人已经去过了清溪峰，可惜那边的门人都太规矩了，并且人人都有事忙，不是在侍弄灵植便是在全心炼丹，还有几个在修炼的，在喂兔子的，他跟着喂，结果兔子很有节操地表示不吃陌生人的食物。

    于歌：“……”

    把你喂大虫哦！

    老虎一家开枝散叶，门派初立时的大老虎已经老死了，如今这山上是不知道它的第几代子孙做主，并且把其他的兄弟姐妹都赶走了，自己出门了一趟从别的山上拐了一个媳妇回来，每天的大部分时间都花在培养感情上。

    于歌默默地围观了一会儿这两只大猫死缠烂打的甜蜜日常，捂住心口，受到了一万点伤害。

    他挥一挥衣袖，去了奇异峰。

    奇异峰的众人约好了一起单身汪汪汪到飞升，简直感动上苍，以往有脱单迹象的门人也由于妹子实在没法忍受门内氛围退散了，其实她更忍受不了的，应该是这些宅男比起妹子来更爱实验吧。

    “汪汪！”

    于歌揉了揉迎上来的萨摩耶的脑袋，手感还是那样绵密柔软，他坐在块青石上，半晌后躺了下来。

    青石很平坦，所处的位置也很好，上方有展开的巨大树冠，阳光透过叶片的缝隙照射下来，形成一片片金绿色的光斑，如同鲲鹏的羽毛在日光照射下呈现的颜色一般。这样子，就像是在伴侣的羽翼之下呢。

    相伴太久，分离便显得艰难。以往轮流闭关之时，即使瞧不见，也知道对方就在不远的身旁。

    于歌觉得自己有点好笑。好歹也是元婴修士了，在如今的修真界甚至可以厚颜称一声大能，还掌管着一个门派，多少人求而不得？

    他太害怕孤独了。

    总是想要依赖什么，总是不愿意一个人，总是想要有熟悉的事务陪在身边……这是弱点，毫无疑问。

    幼时母亲逝世，对稚童来说太大的房间永远只有他一个人，许是从那时候开始，软弱和坚强便同时滋生，相伴成长，到今日，已是叶茂枝繁。——暖暖日光下，于歌冷静地剖析着自己，不知何时竟睡着了。

    “汪？”

    萨摩耶小声叫，见对方完全没有醒的迹象，便在青石旁趴了下来守着。

    金乌和玉兔轮流分享天空，于歌再次醒来时，已是第二天的清晨了。绿叶打着旋儿从枝头落下，落入他的掌心，一旁的大狗头上顶着只同色的奶猫，两双漾着水光的大眼睛都静静地瞧着他。

    于歌失笑。

    招待了一餐饭，他重新回到了卧房中，取出了邵羽留下的刻录玉简。

    代表姻缘的红色丝线勾连而成的网兜中，碧色的玉珠圆润可爱，晶莹剔透。

    这个颜色，和小碧有些像。

    于歌将手镯里存放着的小碧取出，对比了一下。

    远方的姑娘们时时刻刻都元气满满的样子：

    {猫猫狗狗我的爱，呜呜呜可惜我妈不让我养

    1L： 1，原话是这样的，人都养不起还养什么狗！致命一击，阵亡。

    2L：咦楼上这和我妈的说法一毛一样啊啊啊啊啊啊！！！

    3L：如果我说家里养了一只俄罗斯蓝猫一只威尔士柯基犬会不会被打死[抱头

    4L：三姐你过来，保证不打死你！

    5L：保证不打死 10086}

    {高考了高考了高考了火烧眉毛了我考完再来各路神佛鲲鹏papa保佑！

    1L：加油，最后不看脸的时光

    2L：GOODLUCK

    3L：祝妹子超常发挥！}

    {要看玉简了吗，求小龙的尾巴！

    1L：小龙的尾巴 N

    2L：_(:з」∠)_

    3L：尾巴太美！我画了一张Q版的姑娘们来呀[网页地址}

    {谁有上次的肉，跪求，来晚了被锁了QAQ

    1L：我看了但我没截图

    2L：噩耗，一姐你为什么要缩粗来……}

    {已经无法直视于歌这个名字了，我最近学了三角函数，趴地

    1L：等等你初中？

    2L：这是高中才会学的吧

    3L：教材不一样吗，我们这边是初三学啊，等等楼主你14？

    4L：重点难道不是余割吗。。。}

    {520么么哒！}

    {万水千山总是情，加更一章行不行}

    ……

    一如既往地过滤了那些不太懂的话，于歌仔细辨认，将看过的玉简排除，随意拿起了一颗输入灵力。

    羽翼遮天。

    小鲲鹏的原形对于人类来说已足够庞大，伸展开来的羽翼遮挡了日晒与风吹，小小的孩童在其下好眠，细嫩的脸蛋上是安详的神色，恍若船只停泊在港湾，找到了自己的倚靠和归宿。

    啊，原来不会有阳光漏下来吗。

    于歌长久地凝视着这画面，唇角不觉勾起。

    室内流淌着温馨的氛围，不断发酵壮大，修长的手指拨弄着碧色的玉珠，灵力的波动微闪，注入了另一份刻录玉简中。

    对于注入灵力的人而言，这些画面是有声音的。

    小小的孩童嘟着嘴坐在床上，不，或者不该叫坐，而叫盘。

    腰部往下，不是人类的双腿，而是一条长长的白色尾巴，鳞片在天光下闪耀光辉，散发着温润的光芒。

    纤长的手指抚上了尾巴尖，换做人类那里应该是脚板的位置，轻轻抹上了膏药。

    小孩扁嘴：“疼！爹爹，疼！”

    尾巴缠上了少年的腰，小孩整个人偎依进了烧鱼的怀里，撒娇耍赖，借此提出各种要求，又是要玩又是要吃，天真活泼，无忧无虑。

    如果真的有这样一个童年，该多好啊。

    于歌想着。

    画面已经进行到了洗澡，足以容纳两个成年人的浴桶中，小孩欢快地玩耍着，灵药见效很快，他的伤势已经好了，正折腾着自己的尾巴，举起来，放下去，举起来，放下去……在爹爹过来的时候，长尾巴“啪”地一下打在水上，溅起大大的水花，却在少年面前停滞，而后倒回，没有一滴粘在他的身上。

    小孩鼓着腮帮子：“哼，又失败了。”

    烧鱼点着他的鼻子：“不乖的小歌，是要打PP的哦。”

    小孩一仰头，神态得意且嚣张，配上那张可爱的脸蛋却只让人想揉一揉：“我现在没有PP！”

    于歌：“……”

    不管看几次，都是黑历史。

    所以还是把它毁掉吧。

    于歌瞧了瞧玉珠，又有点舍不得，在他的挣扎当中，画面里的邵羽和小邵歌洗完了澡，折腾半晌后终于上床睡觉，小孩还不愿意变回去，长长的白尾巴末端搭在爹爹的手腕上。

    “挺可爱的。”

    熟悉的声音在一边评价道。

    于歌险些一剑劈下去，还好及时止住，这才发现屋里多了只鸟儿，大小和窗户差不多：“爹，你什么时候来的？”

    鲲鹏含笑道：“在你如痴如醉的时候。”

    于歌脸红了。

    妖王来访，还交待不要声张，于是这一天，有心人/猫便发现观主在厨房里待了很久才回到宫殿里。

    素吾和于歌都不习惯那种家长里短的婆媳相处模式，他们用餐完毕后，就沉浸在了共同的爱好当中，把邵羽曾经用各种方式录下来的收藏观赏了一遍，喜欢的还瞧了好几遍，剑修觉得自己的脸皮厚度得到了长足的增长。

    这一晚无月。

    天悬星河，辉煌璀璨。

    于歌突然感受到种撕心裂肺的痛楚，来得极快，消失得也极快，余下绵绵密密的钝痛：“这是？”

    “素羽出事了。”

    鲲鹏又急又快说完，已带着他破门而出，将人扔到背上，展开翅膀往南方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