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孽种
“是陆叔叔没错，但是……他们到底什么关系，我一下看不出来。” 宣墨没有答话，精神网中，陆爸爸把那女子搂进怀里不知道说了什么，那女子陡然变色，回身大叫着什么，陆爸爸很无奈，皱着眉头追上去劝。 看口型，似乎是在争论关于生不生孩子的问题。 陆爸爸希望女子把孩子打掉（？），女子死活不肯，还说：“你跟你老婆又不是结发夫妻，她和她女儿又不是离了你活不了，可是我和孩子却离不了你！你怎么忍心为了那个女人和一个拖油瓶抛弃我和你的亲生孩子？！” 闻言，陆爸爸还没反应，宣墨却勃然大怒。 从年龄看就知道你们不是基因契合者，还他妈妄想生下疑似劣等基因链携带者并且拆散人家的基因契合夫妻！这女人是不想做生物了！反了天了！ 谭禄恩再次怕怕的看宣墨怒的抓狂，奇怪的不行：“墨墨，你又怎么了。” “呼。”宣墨平静了思绪，问道，“哪里看人体结构最详细？” “什么？” “特别是孕妇的人体结构。” 谭禄恩天灵盖上冷汗直冒，结巴：“啊，啊？” “算了。”宣墨转身就走，出了小区门，拦车，问司机，“医学院哪里走？” 谭禄恩蹿进车子：“我了个去，墨墨，大半夜你上医学院见鬼啊？回家吧，我打听一下，明天带你去行不？” “……怀胎要十月？”宣墨小心确认着记忆库中隐约的信息。 “……是啊。” “那……发现怀孕一般是两个月？” “额，电视剧大多这么演。” “到底是不是？！” “是是是！” “好，那回去吧。”宣墨报出了自家地址，靠在椅背上，心里默默计量着，还有八个月，不急。 谭禄恩有种戛然而止的不适感，惯性的想再说什么，但见宣墨明显不打算多搭理的样子，只能安静的坐着了。 送回了宣墨，谭禄恩继续打车到自己家，结了账，刚关上车门转身，就听那司机一边发动一边哼一声道：“现在的孩子真是……”语气无限恨铁不成钢。 一个趔趄。 宣墨回家时，宣妈妈正在吃夜宵，见到宣墨招招手道：“玩好了？过来过来妈妈跟你说点事。” 宣墨默然的看了她半晌，恍然想起她似乎忘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在看到陆爸爸和那个女人时，她众多感觉和思考塞满脑子，却似乎完全没考虑到宣妈妈。 其实整件事情中，按照地球人的思考，最受伤的，应该，可能，或许，大概……是宣妈妈的角色吧。 那么，作为一个蓝星人的女儿，遇到她这种情况，应该怎么做？ 在天蝎星系遇到这事根本不是儿女能管的，也懒得管，父母不可能分开也不可能感情不好，大多数甚至在成年后就没怎么见过自己父母，有些夫妻在生育后因为星球环境问题甚至都不怎么见面，他们压根不用考虑这些，此时看着宣妈妈一脸笑意的招手，宣墨深感无力。 纠结了半天，她还是决定，什么都不说，私下里解决吧。 坐到宣妈妈身边，宣妈妈拿了一付空碗筷，把自己盘子里的手撕鸡凉面拨了一点给宣墨：“帮妈妈吃点，撑死了。” 宣墨搅了搅两面，看着盘子里的鸡肉，从鸡肉看到肌理，再在肌理里看到死亡的细胞和神经……然后淡定的吃了下去。 “你爸爸最近也不知怎么的老不回家，宸宸也见天的在外玩，哎呀妈妈孤家寡人一个好无聊……” 宣墨吃着面：“你想干什么。“ 宣妈妈还在说：“眼看天冷了，妈妈衣柜里就只有去年的衣服，自家服装店里的看着想吐，好难受哦。” “明天我没空。” “墨墨！你就陪妈逛一天会死啊？！”宣妈妈以筷捶桌。 “……好。”宣墨嚼着鸡的尸体，应的很蛋疼。 于是周日大清早，回绝了谭禄恩关于科技馆门口见的约定，宣墨穿着一身黑乎乎的下了楼，宣妈妈一件洋气的枚红色呢绒外套，紧身皮裤再加一双黑色高跟靴子，漂漂亮亮的坐在楼下等着，一看到宣墨，妆容精致的脸都皱成了菊花……“出去别人还以为你是我妈。” 宣墨耸耸肩往门口走，一副爱看不看的样子。 眼看时间也不早了，宣妈妈很不甘心的跟在后面唠叨：“你哥不是给你买了很多衣服吗？我看着都很好看啊，怎么周末就见你穿黑的灰的……墨墨，小姑娘就要穿的花花绿绿的，妈妈要是再老点也不好说意思这么穿了，你要珍惜现在……” “趁你还好意思穿就多穿穿。”宣墨上了车语气平缓的总结陈词。 宣妈妈被噎得半死，握着方向盘内牛满面。 母女两个逛街，手中又不差钱，自然就去了比较高档点的商场，两人手挽着手（确切说是宣妈妈强行挽着宣墨做母女亲热状==），逢店必进看中必买，一路试衣无数刷卡无数，宣墨扮演着小老公的角色，手中的购物袋几个几个增加，才中午就堆了半个车的后备箱。 “没事，我们还有后座！”宣妈妈姿态优雅的切着牛排，说的话却很有战斗性。 宣墨默默的顺着牛排的肌理，切开死亡的细胞切断死亡的神经，然后慢慢咀嚼着牛的尸体…… 宣妈妈吃着吃着，忽然神秘一笑：“墨墨，我们去给爸爸一个惊喜怎么样？” 吃牛排，不理。 “哎小孩子家真没意思，死气沉沉的……看我的。”宣妈妈拿出手机拨了个电话：“喂？建华，你在公司吗？哦我刚和墨墨买了车票，打算下午全家去清河古镇玩，你一不一起嘛？” “大家难得聚一次，儿子也去哦。” “请一次假又不会死，我不也难得休息……大家都是boss怎么就你这么劳碌命啊？” “好吧好吧，那我们自己去。”宣妈妈做出失望的语气合上手机笑道，“然后我们下午就去吓爸爸，啊哈哈！” 就怕被吓到的是你……宣墨放下了刀叉，她觉得，如果出现什么意外事件，先解决一切矛盾的源泉可能会让事态好一点――那个隐性的还没出生的劣质基因携带者。 “你下午不逛街了？”她还是觉得宣妈妈这时候还是不要去找陆爸爸好，总有不妙的感觉。 “哎，你妈我老了，以前穿着高跟鞋能踏遍所有购物区，现在一上午就累得要死，再说了，反正上午很爽，吃完没？吃完了再去看个电影，看完了就去找你爸……你跟你哥说一下吧，晚上我们吃全家饭！”宣妈全计划好了，无限梦幻。 于是宣墨恍然发现，在发现陆爸爸的事情后，她众多感觉和想法塞满脑子，却丝毫没有考虑过另一个陆爸爸直系亲属……陆宇宸。 于是作为一个犯了违反优化遗传罪的男人的亲生儿子的没有血缘关系的妹妹，遇到这种事情应该怎么做？ ……光这复杂的关系就让她头疼欲裂。 陆宇宸昨晚大半夜才回来，今天一早又跟几个哥们出去运动，本来准备下午回家补眠，一收到女王妹妹的召唤，立刻二话不说冲了出来，甚至要求一起看电影，买好了电影票在电影院门口巴巴的等着。 宣妈妈现在门口放下了宣墨，独自开着车去找停车位，周末，又是闹市区的电影院，停车位简直千金难求，宣妈妈当然舍不得让女儿陪她从大老远的临时停车位走过来，于是特点一提早一小时到达电影院，然后优哉游哉的开向远方的停车场。 陆宇宸给宣墨买了一个香草冰激凌，自己开了一瓶可乐，兄妹俩有一句每一句的聊着。 大冷天的，宣墨看这冰激凌就觉得郁闷，伸手把冰激凌递过去：“可乐给我。” 陆宇宸可乐瓶口放在嘴边刚要喝，闻言僵住了：“啊？”又满心不情愿，“你们女孩子不都喜欢吃这个。” 宣墨不动如山：“可乐。” “好吧好吧。”无奈接过冰激凌，交出了可乐。 于是电影院门口，娇小的少女一罐可乐喝得霸气横生，高大的少年手握冰激凌吃的怨念无比。 此时宣妈妈已经停好了车在往这边走，她怕儿女担心，特地打了电话：“墨墨啊你们找个地方坐先，妈妈大概二十分钟就到了，跟着哥哥哦，注意安全。” “恩。”宣墨淡淡的应了声，忽然她眼神一凝，忽然道，“你是不是要路过必胜客了？” “我看看，耶，真的哦，怎么了？” “等等。”宣墨捂住话筒问陆宇宸，“必胜客卖吃的吧？”记忆库显示是饭店，到底卖什么想不起来。 “是啊。”陆宇宸哭笑不得，“这你都问？” “你喜欢吃什么？” “必胜客的？”陆宇宸想了想，“芝心海陆双汇比萨还有芝士薯蓉。” “这么点？还有呢。” “……提拉米苏。” “还有呢？” “额，芝士咖喱鸡饭吧。” 宣墨拿起电话：“我们要芝心海陆双汇比萨芝士薯蓉提拉米苏还有芝士咖喱鸡饭……两份！” “这么多？墨墨你又饿了？” “……哥饿了。” 陆宇宸被那“双份”惊的七窍流血：“我列个去，你想吃死我？” “宸宸吃的了那么多？” “吃不……”了被宣墨杀人的眼神憋进了肚子里。 “就这样。”宣墨挂了电话，挑眉看陆宇宸怨念的表情，“墨墨，你到底要干嘛，吃那么多会死人。” “你可以不吃。” “不吃浪费。” “我赌你吃不下。”宣墨指指前方，“倒胃的来了。” 陆宇宸顺着她的手臂看向前方，车水马龙接踵摩肩的行人中，有一对人亲密的走来，就好像摩西分海一样吸引了他的视线，仿佛其他人都不存在了，只剩下这么一对人。 “她是谁？”陆宇宸喃喃，听不出语气。 “我还要问你呢。” 这时，那两人已经走到旁边的售票口，笑着聊天，陆宇宸全身僵硬，手中的票捏得发皱，宣墨叹口气，又是一个思维混乱的娃，还不如自力更生。 她走过去，拍拍那男人的肩：“爸。” 陆建华的眼睛从来没有这么大过，他看着眼前面无表情的女儿，又看到不远处那个表情跟被雷劈了一样的儿子，愣了很久，才忽然转动眼珠，四面搜寻着那个可能和他们在一起的人。 “妈妈暂时不在。”宣墨道，“看来你挺忙。” 陆建华从身边女子的手中抽出手臂，又尴尬的不知道往哪里放，只是无意识的问道：“妈，妈妈呢？你们不是去……”接下来的话被宣墨看进了肚子里，他皱起眉，自然没了看电影的兴致，道：“我们先走，有事回家说好吗？” 这时，他身边一直打量着两兄妹的女人开口了，问道：“建华，这就是宸宸和墨墨？” 没等陆建华回答，没等陆宇宸发飙，宣墨接口了：“这就是那个孽种？” 原以为宣墨反唇相讥针对的是女人，可顺着她的眼睛看去，竟然是紧紧盯着女人还看不出什么肚子，那眼神，仿佛透视了一切，看进去，看进去，看进去…… 表皮，上皮组织，下皮组织，血管，神经，脂肪，内脏，那团生命之源，还有那团生命之源的……致命点。 强力的热空调温暖了电影院门口的所有人。 可宣墨的眼神却让在场所有人狠狠打了个冷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