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逢魔之时(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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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尊!夜瑶她怎么了?” 敖沐浅花容失色,跌跌撞撞跑到崖边。 “师伯,她……她……化妖了!”陆琪一脸惊恐,扯着毕蒙直往后退。 “夜瑶——” 毕蒙趴在云端,哭丧着脸嚎道:“我只走了片刻,小淘怎么把咯吱打成这样!你又怎么了,练功走火入魔了吗?!”便要往夜瑶那里去。 陆箕忙扯住他。 两人一拉一扯,差点从云端掉下去。 逐越上神眉头一皱,指尖弹出一道银芒,将身边几名弟子定在原地。 夜瑶低头跪着,等待着师尊发话。 …… 时至破晓,天地被白茫茫的雪山连成一体。 风雪停息的昆仑虚,静的可怕。 背后宽大的羽翅,不大受控地扇动着,发出“呼——呼——”的声响。 夜瑶努力想控制,却是徒劳。 或许是她太弱小,“异羽”才是真正的主人。 她清晰感受到双翅浑厚的妖灵,它们不安地躁动着,仿佛不满意这里太过安静,非要掀起一番动静来。 这就是妖性吗?! 她第一次这般害怕白日、害怕晴天。 周遭的一切太雪亮了,让她感到无所遁形。 …… “夜瑶,你可知它是什么?” 逐越上神俯视着她,面色十分凝重。 这对羽翅,显然属于妖类。三百岁才生出妖翼,这个孩子无疑是只“半妖”。 身为天英门的上师,这是他生平第二次见到“半妖”,却没想到是自己最喜爱的弟子,还是泽氏天吴族长家的幺女。 神族混入了“半妖”,不仅泽氏无法向天帝交代,就连自己这个师尊和整个昆仑虚也难辞其咎。 最重要的是,这孩子……必死无疑! 思量片刻,他回转过身。 面对着敖沐浅、陆箕和毕蒙几名弟子,掌心腾起一团幽蓝的气泽。 气泽蔓延开来,罩在三人身上,他们一个接一个无声地倒下。 夜瑶知道,师尊将封印他们的这段记忆。 等到明日醒来,他们都会以为,在崖上发疯的是咯吱。 它杀死了小淘,吃掉了自己的主人,最后被师尊引天火焚化。 从此,昆仑虚再无夜瑶与咯吱。 …… 被人暗戳了下胳膊,夜瑶偏过头,对上孟戌安努力克制着恐惧的眼神。 “别看我。”她低声恳求道。 “你……是妖?”孟戌安指着她的翅膀问。 夜瑶瞪了他一眼,“明知故问。” “他们要杀你?”孟戌安又指了指正在施法的逐越上神。 夜瑶无心回答他,便随意嗯了一声。 孟戌安一听,猛地抓住她的胳膊,疾声道:“起来,我带你走!” 一瞬间,夜瑶泪如雨下。 当年,她多需要一个人对她说句:我带你走。 她真的不想听师尊那句——你走吧,不许回家,不许入天界。也许这样,她就没有和昆仑虚、和家族彻底割裂。 她哭的泪眼婆娑,任孟戌安将自己拉起。 “别哭了,怪难看的。”他说。 接着,牵起她的手。 他的手真大,刚好将她的手握进掌心。 感受到他掌心的温热,夜瑶麻木的手指终于有了知觉。 “走——” 孟戌安攥着她的手,奔向雪地中下山的小道。 夜瑶提着裙边,不管不顾地跟上他的步伐。 两人越跑越快,足下的路越来越绵软,步子越来越轻盈…… 师尊、沐浅、毕蒙、陆箕,他们的形貌和周遭的一切一起渐渐扭曲。 眼前忽生一团耀目的白光,俩人手牵着手冲进了那片虚空之中。 …… 白光骤散,周遭一片漆黑。 踩到踏实的地面上,俩人即刻驻足,各自喘着粗气,却半分不敢妄动。 刚才,是又穿进孔隅里了吗?! 适应了黑暗的环境,借着一缕照进地堂的月光,夜瑶看清了身边的半面窗扇。 这雕花、制式……很像是大夏皇宫的宫室。 他们回来了?! 她动了动肩膀,身上的疼痛消失无踪,背后的异羽也不见了! 还没弄清怎么回事,也来不及高兴。 头稍稍一偏,夜瑶险些惊呼出声。 她竟然牵着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 “你是谁?” 她打了个激灵,想要甩开他,手却被抓的更紧了。 “夜瑶——是我。” 那孩子的脸上,是超出他年纪的沉静。 虽然变成了孩子,脸型、轮廓却依稀还是…… “殿下,你……”夜瑶惊诧不已。 一眨眼的功夫,孟戌安怎么变成小孩子了? 难道,这里是他的过往? 现在还是十二年前?! “小点声——” 孟戌安压低了声音,拉着她绕过一座香鼎,躲进一道缂丝的朱槿帘幕后面。 显然,这里是他很熟悉的地方。 夜瑶回望来处,那里却是一堵冰冷的墙。 与孟戌安一起蜷在帘幕后,她捏着嗓子低声问:“这是哪儿呀?” “南熏殿。”孟戌安回道。 夜瑶瞪大了眼睛,匆忙撩起帘幕一角,不住地向外张望。 宽敞的宫室,高大的玄关,缭绕着烟气的铜鼎,金丝帐内精致的牙床,还有……那个妆台! 这里可不就是那天遇到怨灵的南熏殿,只是陈设新了很多。 迅速从腰间拔下乾坤铃,加清音咒,解除封印,探查妖灵一气呵成。 “小铃铛,你是坏了吗?” 夜瑶拍了拍乾坤铃,苦着脸将它再次封印,重新系回了腰间。 忽然,身边的孩子一阵哆嗦。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夜瑶紧张地问。 这里可是他的地盘,能不能离开这说不准要看他,这位小爷可千万别有个好歹。 孟戌安一把抓住她的胳膊,脸色煞白道:“我知道这是哪里。” 夜瑶撇撇嘴,对他的话深表怀疑。 自己堂堂博览群书的得道“半妖”,难道不如一个连国教都不好好信奉的凡人?自己百思不得其解的事,难道被他先想明白了? “这里是……我的噩梦。” 孟戌安牙缝了挤出几个字,让她后脊一阵发凉。 他沉了口气,继续道:“这个梦,我从小到大做过无数次……不会错的。” 夜瑶不知如何回答。 她从没做过梦,更别说噩梦了。 “那……刚才?”她指了指挡住来路的那堵墙。 “刚才那个地方,是你的噩梦。”孟戌安笃定地回答。 脑中嗡嗡作响,夜瑶用力揉着自己的脸,“等等,你让我捋一捋。我的噩梦……你的噩梦……你的和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