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涂山的黄昏
陈珂他们三人跟在狐妖女官身后,进了青丘国皇宫。 正值夏末，下午的阳光照射在宫殿的砖墙上，反射着耀眼的光亮。 听肖凌薇说，整个涂山皇宫都是用青丘南部的白玉堆砌而成的，能在日下生辉，所以也叫青阳宫。 华美精致的青阳宫内却庞大幽静，道路回廊曲曲折折，见不到什么人影。 “你说涂山女娇找我们有什么事呢？”走在路上，陈珂问到白泽。他有些害怕，莫不是自己接连让涂山氏的后辈一死一伤，这国主女娇要替族人找回场子？ “我也不太清楚。咱们先去看看吧。当年我还年轻的时候，见过还是小姑娘的女娇。她那时豁达大方，应该不是那种秋后算账之人。”神识里的白泽劝慰陈珂道。 “老头子，传说女娇是天下第一美人。你见过她，那她真的很美吗？”躲在石角里的小熊猫一听见白泽说自己见过女娇，立马来了兴趣。 “呵呵。”神识里的白泽咧嘴笑道，“倾国倾城之貌，闭月羞花之容。拿来形容女娇一点儿也不为过。更可贵的是她还兰心蕙质，聪明善良。” “哇。那我等下肯定要冒出头来看看。”听到白泽这样形容女娇，小熊猫的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陈珂也是有些期待，不知这天下第一美人会是什么样子。 他们在神识里交谈的这会儿，女官已经是把大家带到了一座大殿前。 大殿门口，照旧是拉着纱帘，而通道两侧，只有十几位宫女在值班侍应。 那女官自己先进了大殿，不一会儿便又揭开纱帘走了出来。 “我家国主有请。” 女官屈身做了一个邀请的手势，示意陈珂他们进去，自己却没有跟上。 穿过纱帘，陈珂他们走进了青丘国主，女娇的寝宫。 空旷的寝宫里摆着一张镂金床榻，在那些精巧华美的织锦靠垫中间，半坐半卧着一个小小的瘦弱老人。 她佝偻着五尺来长的身子靠在软枕上，满脸皱纹，鸡皮鹤发。两只狐耳已经小到快看不见了。身后还有九条白色的长尾，尽管这些尾巴上装饰着各种各样璀璨闪耀的金环宝石，却还是掩盖不了毛色枯黄，秃皮掉发的窘态。 小熊猫刚从石角里兴冲冲的钻出来，就被这大反转的场景给惊掉了下巴。 传说中的天下第一美人，青丘国主。竟然只是一个垂垂迟暮的老妪。 琉璃和肖凌薇她们也是睁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这一切，惊讶之余都忘了施礼。 “怎么，我不美吗？”那金榻上的老妇目光却是矍铄，她看见三人这样的表现，张开已经没有一半牙齿的嘴巴，笑着问到。 “美~” 陈珂赶紧弯腰施礼，违心说出了这个回答，生怕惹得这位传说中的大妖生气。 “哈哈哈哈。”老妇人笑的更大声了，“年轻小伙说话就是好听。” “你也不用哄着本宫了。活了九千多年，早就是一把老骨头了。本宫是什么样子，我自己清楚的很。”女娇对着陈珂笑道。 陈珂和琉璃肖凌薇皆稍微松了一口气。看来刚才女娇并不是在敏感自己的外貌，只是逗他们玩笑而已。 三人站好位置，收拾衣冠，对着这青丘国主正式行了觐见朝拜大礼。 “好了，平身吧。”女娇示意陈珂他们起来，坐到边上的椅子上。 “小妖怪，你的笛子，是从哪里来的？”女娇和蔼的问到陈珂。 “回禀国主娘娘。这是我一个，额，朋友吧，他送给我的。”陈珂看女娇对覃炎的送的笛子起了兴趣。就行礼俯身，拿出了青笛。 女娇摊开手掌，那青笛就自己缓缓飞起，飘入了她的掌心。 陈珂开始给她讲起了这笛子的由来。 “原来她是对你的青鸟笛起了兴趣。”神识里的白泽说道，“昆仑之巅有青鸟，传闻是西王母的信使和侍从。她们的歌声和乐器婉转动听，通感六识，可以激励安抚人心。你这笛子更算得上极品宝物，之前还知道自动保护你。” 而女娇静静的看着这枚笛子，似乎是在回忆往事。 “我从没听说过什么叫做覃炎的西方大妖。”许久，女娇她才从回忆中抽出神来。把笛子还给陈珂，有些疑惑的说。 “不过，你这笛子，让我想起了我的义母嫘祖。”女娇怀念道，“我刚化形时就流落在外，是嫘祖她收养了我。我记得那时，她就有这样的一个笛子我常缠着她吹奏各种曲子给我听。” “如今我已经时日不多，再过不久就能去地下与她相见了。”她轻笑道，“不知道母亲大人她，是否还记得那些曲子。” 随后她的眼神看向自己枯瘦的身体，表情变得有些烦躁落寞，“也不知道大禹他，是否还记得我。” 陈珂有些不知道该怎么接下这女娇的话茬。不过还好，她只是失落了一小会儿。便又看着陈珂他们道：“说吧，你们找我，又有什么事情呢？” 陈珂恭敬的掏出安晓师叔的玉信，说明了几人来这的缘由。 “原来如此。”女娇手拈着碧玉信封，随后那方美玉便化为了飞灰。 “你们知道，这几日是谁袭击了你们吗？”女娇却又笑着抛出了一个和安晓她的书信不太相干的问题。 陈珂，琉璃，肖凌薇三人齐齐摇头，表示不知。 “我狐族聚居青丘，已有万年之久了。” “而狐族中最为出色的，便是我涂山氏和有苏氏。”女娇絮絮讲道，“可惜这几千年来，涂山氏固步自封，不思进取。族里能人大妖是越来越少，落得最后，还得靠我这个老婆子来撑场面。” “反观这有苏氏族，这些年他们锐意进取，沟通诸国，让青丘焕然一新。如今，有苏氏名声威望都已经超过了涂山氏，而且他们也有取而代之的打算。” “那国主您，不打算干涉一下吗？”陈珂问道。 “我为什么要干涉呢？”女娇笑着反问，“涂山氏衰弱是他们守弊自找的结果。而我虽然身为涂山族长，但更是青丘国主。有苏氏他们也是狐族。让更有头脑远见的狐妖来领导青丘，没什么不对。” “况且有苏氏这些年虽然在故意排挤架空涂山氏，可是并没有迫害他们。用民间功绩来获得声望，行的是堂堂正正的阳谋。” “这么说，那天袭击我们的人不是有苏氏派来的人咯？”陈珂听出了女娇话里暗藏的味道。 “孺子可教。”女娇拿一条还算柔美的狐尾遮住唇齿，欣慰的笑道，“只是并不全对，实际上，第一晚的人的确是有苏氏派来的。而白天的刺杀，却是我那不成器的族人干的。” “这是怎么回事呢？”陈珂摸着脑袋，非常疑惑。 “有苏氏他们想要等我死后掌握青丘大权，却又忌惮我这个老妇人。所以青阳宫有几个女官宫女都是他们安插来监视我动向的探子。不过既然没对我行什么大逆不道之事，老婆子也就随他们去了。” “这些年他们在大夏也活动频繁，希望获得更多支持。那日你们来献信，他们害怕你是来向我告发他们在大夏国内之事的，所以就在晚上派了死士偷取信件。” 说道这里，女娇的脸色变得有些不好看了。 “本来只是小事一件。没想到，我那不争气的族人们却又想出了一个昏聩无比的蠢主意。” “您是说，涂山氏狐妖看见我们那晚被盗，想到了借刀杀人的计策。希望袭杀我们三人，然后把责任推到嫌疑最大的有苏氏头上，让有苏氏得罪东海和我仙宫？”肖凌薇也是冰雪聪明，她立马想到了前因后果。 女娇有些恼怒的点头苦笑道：“我涂山氏狐妖，胜在秉性顽强，天赋卓越。如今他们放着修炼正途不做。反而跟有苏氏比人家擅长的韬略策划，阴谋诡计。真的是愚蠢，一代不如一代。” “我也不曾想到，我族年轻一辈里还算有点天赋的涂山庚，竟然想出杀人嫁祸这样的计策。哪怕他这是为了所谓的氏族，也是与我涂山信念背道而驰的。” “小妖怪，涂山庚他被你们打败身死，也算咎由自取了。”女娇说完，叹了口气。 大家都陷入了沉默。这涂山氏后人们卖弄自己不擅长的阴谋诡计，反而害了自己。现在就连他们族内最有希望的两个少年，也一个死掉，一个天赋被毁了。 “那女娇娘娘，现在怎么办呢？”陈珂有些愧疚，虽然是自找的，但是毕竟自己也算帮助有苏氏毁了涂山的下一代。沉寂过后，他开口提问道。 “这就是我找你们来的原因啊。”女娇笑着直起了身子，“如今有苏氏占了绝对上风，可他们性格秉性总的还不如涂山氏。我得调和一下。怎么说，也要他们不敢迫害涂山氏，老实等着接权才行。” “我虽然老了。但只要我还活在这世上一天，我就是青丘的王！”女娇眼中精光大盛，气势磅礴而出，终于露出了一代妖王的做派。 看见陈珂他们被自己的气势压得有点窘迫，女娇这才收回了威压。她挥挥手，身后一个小匣子里慢慢得飘出一片红叶来。 “我也不知道现在大夏的皇后纯氏是谁。但这是当年有苏氏纯狐留下的本命名册，红叶未毁，证明纯狐的确还活着。百步之内，捏住本命名册，那妖就会体生红光，感到疼痛。” 红叶缓缓的飘落到陈珂脚边。 “记住了，这叶子不是我给你们的。我不想参和大夏国事，只想破坏掉有苏氏在大夏的部分布局，警告他们。而相康他的母亲，说到底还出自我义母的西陵氏族，所以我只能帮你们到这儿。”女娇洒下红叶，微阖着眼眸说道。 “走吧，等你们走后。我会挑日子散出话来，说青阳宫本命匣被盗，丢失了一些名册。”她有些烦躁的挥挥手，转头看着窗外渐沉的夕阳。 陈珂拾起叶子，三人对女娇再次施了大礼。 “小妖怪。”就在陈珂准备起身告辞之时，女娇却喊住了他。 “你少和西方大妖们扯上关系，也不要和什么神仙大夏勾连太多。老婆子能活九千多岁，靠着就是清净无为两个词。”女娇告诫似的提醒陈珂道。 陈珂点了点头，表示受教了。 暮光照入大殿。从陈珂这里望过去，女娇她正好挡住了窗外的夕阳，老狐妖挺起身躯胸膛，剪影好似一个绝世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