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孤之过矣
周承平的怒吼声，被丝竹之声压制，根本无法穿进园内。 但在林大贵身后的园子大门内，方才一切都被霍安看在眼里。 见此时外面纷乱平息，霍安立马转身回了往百花厅赶去，他就是赵延洵放出的眼线。 此刻的百花厅内，赵延洵与黄蓉蓉挨着座，一同观赏着厅内的献舞。 在乐工们尽心演奏下，一切看起来都赏心悦目，当真有此间乐不思蜀的感觉。 当然了，虽然沉浸于其中，但赵延洵脑子却很清醒，知道自己面临的是什么局面。 霍安从大厅一侧悄然进入，然后来到了赵延洵身侧。 瞥了一眼正兴奋着的黄蓉蓉，霍安才俯身在赵延洵身侧耳语到：“殿下，两位长史带着王府属官，已经被林总旗拦下……” 见赵延洵不置可否，霍安才接着说道：“周长史带人想要硬闯，双方在大门处起了冲突，幸好关长史出来说和，否则周长史说不定会被拿下！” “嗯！”赵延洵应了一声，表示自己在听。 把不准他的心意，霍安此刻有些纠结，接下来的话他不知该不该讲。 就在他深感犯难之际，赵延洵的森冷的目光扫了过来，让霍安心头一紧。 “殿下，外面官员……都对蓉娘娘极为不满，周长史更是斥责娘娘为妖妇！” 霍安的声音压得极低，生怕被一旁的黄蓉蓉听到。 就在他以为，赵延洵会对此做出反应时，只听赵延洵轻飘飘道：“知道了！” 知道了？知道了是什么意思？霍安越发猜不透赵延洵心思。 就在此刻，只听黄蓉蓉道：“王爷，臣妾再敬您一杯！” 接过酒杯，赵延洵盯着黄蓉蓉看了一阵，才笑着道：“多谢爱妃了！” “王爷不必言谢，臣妾看到王爷高兴，自己也就高兴了！” ………… 园子外边，周承平几人思来想去，最后决定求到薛宝筠处。 虽然外臣不得与内眷勾连，但此刻牵涉的事太严重，周承平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于是他们立刻折返，从方才小道返回了谨身殿外，找了一名内侍入内宅向薛宝筠禀明情况。 事实上，薛宝筠提前已经知道了情况，王府内她的眼线可不少。 “娘娘，您看此事……”玉竹开口询问道。 “你亲自去一趟，也算是对这帮官员有个交代了！”薛宝筠淡然道。 其实她本人也可以去，但薛宝筠估计自己也可能碰壁，所以就没给自己找不自在。 当玉竹领命离去后，薛宝筠才露出了冷笑。 蓉妃被群臣指责，这让她深感快意，所以如果能让官员们的恨意增加一些，薛宝筠就更高兴了。 至于官员们所说的百姓生死，则被薛宝筠下意识忽略了，因为这就不在她考虑范围内。 很快半个时辰过去，玉竹出现在了谨身殿前。 “诸位大人，王妃命奴婢去了百花厅外，可惜……奴婢也未能进入园内！”玉竹向一众官员解释道。 这一解释，让一众官员深感失望，同时也让他们深感憋屈。 慢慢赵延洵就在王府内，偏偏他们却无法见到；明明就是藩王府邸，却比皇宫大内戒备还要森严。 这都叫什么事儿……众人心中皆叹息道。 “不如……我们直接去永宁门，指破官府的阴谋？”奉祠正刘元合开口道。 然而他的这番话，却让一部分人迟疑了。 只听关和泰道：“此事不可擅自做主，还是要请殿下的示！” 跟大家一起劝谏可以，但若要擅作主张，关和泰就不会参与，这种行为在他眼里已经越线了。 关和泰明确表示不赞同，几乎有一半的官员便泄了气，毕竟他们在右长史麾下。 就在这时，只见一名吏员飞奔而来，高呼道：“诸位大人，园子那边的乐曲声已经停了！” 曲声既然已经停了，那就说明赵延洵要出来了。 于是众人沿着方才小道，飞速又往百花厅赶了去。 百花厅内，舞乐已经停了下来。 赵延洵站在水榭前，黄蓉蓉正在百花厅内，安排侍女给乐工们打赏。 此刻，距永宁门大开已过三个时辰，根据林全的回报，如今出城百姓已经寥寥无几。 按照林全的估算，今日出城人数大约在四万，这些人基本是城内最穷苦的一批人。 而那些稍有家资的百姓，都没有盲目随大流出城，显然是在观望局面。 城内减少了近一半人，意味着城内局面可控性增强了一倍，这是好事但赵延洵却高兴不起来。 “王爷，两位长史和王府属官，又到了花厅大门外！”有内侍前来禀告道。 他的话音才落下，就听到远处院墙外，周承平高呼的声音。 “殿下，陇右官府大开城门，擅自放百姓出城，请殿下速速制止！” 听到这话，赵延洵微微一笑，然后便往大门处走了过去。 一众内侍和婢女连忙跟上，当他来到园子大门时，两名内侍上前取下门栓，大门被这二人徐徐推开。 赵延洵的身影，逐渐出现在一众官员眼前。 周承平急忙上前道；“殿下，陇右官府擅开城门，怂恿百姓往城外逃，他们这是在害民啊！” 可当他走上台阶，却被林大贵给拦了下来，刚才他说过不许人越过台阶。 见此一幕，赵延洵当即呵斥道：“退下！” 听到赵延洵发令，林大贵才连忙退下，让周承平得以走上了台阶。 “爱卿……你说的可都是真的？”赵延洵连忙上前道。 “殿下，臣岂敢胡言乱语！” 听到这话，赵延洵一拍脑门，颇为懊恼道：“唉……本王一时享乐，却是误了大事！” “百姓被骗出城，孤之过也！” 把罪过往自己头上揽，这是以退为进的手段。 果然，只听一旁的关和泰上前道：“殿下无心之失，岂可言罪！” 周承平却很清醒，眼下根本不是论罪的时候，只听他开口道：“殿下，当务之急，是要尽快关闭城门，莫让更多百姓误入歧途！” 赵延洵点了点头，而后道：“没错……” “霍安……” “奴婢在！” “你去给王宗传令，让他带着本王的令牌，去都司衙门走一趟！” “遵命！” 城门是由都司衙门负责，所以赵延洵才让王宗过去。 此刻大部分要出城的百姓都已离开，在人流量极度缩小的情况下，不需要赵延洵去说，陈安明也该考虑关城门了。 城外有丧尸，这些百姓若是被丧尸追赶回来，不关城门是非常危险的。 就在这时，只听园内传来一道妩媚的声音：“王爷，您怎么撇下臣妾一个人走了！” 然后，走到门口的黄蓉蓉，就迎上了官员们的一片冷眼，她感受到了极深的敌意。 这是怎么了？难道这些当官儿吃错药了？黄蓉蓉暗自想道。 ………… 将一干官员劝返之后，赵延洵才松了口气，这麻烦事儿总算撇干净了。 正当他要离开此地时，却发现了一旁的许洪。 背着手站在台阶上，赵延洵看向院墙外的远方，声音低沉道：“许洪……” 听到呼唤自己名字，许洪登时一个激灵，立马躬身答道：“臣在！” “今日你当值？” “是！” “那你为何会在此处？” 这话的意思就是说，自己不该在此处……想到这里，许洪心中登时骇然。 他发现自己犯了两个极大的错误，非但放任了这些官员前来“逼宫”，而且还和他们裹挟到了一起。 历来文武勾连都是大忌，偏偏他许洪今天没长脑子，糊里糊涂给自己摊上大事。 要说这许洪脑袋也是够灵活，赵延洵只提了一句，他就能想到这么多。 之所以刚才没想到，完全是周承平这些人唬住了，所以才没想这么多。 “扑通”一声，许洪直接跪在地上，头如捣蒜道：“臣有罪！” 赵延洵没有说话，这反倒让许洪更为胆寒，暗骂自己聪明一世，今日却翻了糊涂。 现场气氛格外凝重，就连赵延洵身边的黄蓉蓉，此刻也识趣没有多话。 当许洪额头上挂满汗珠时，赵延洵冷声道：“念你粗犯，暂不追究，敢有再犯……严惩不贷！” 这种事情，初犯敲打一次也就行了，可若再犯就得要人命。 “叩谢王爷天恩！”许洪连忙叩头，今天这顿敲打让他“成长”了许多。 “退下！” 再度行礼后，许洪连忙退了出去，他打算回去之后自领二十军棍，以表明自己主动认罚的态度。 伴君如伴虎这句话，许洪理解了其中一些意味。